1、山上的和尚千奇百怪（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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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华寺位于泰安市郊的徂徕山上，山腰山顶禅寺寥寥，且远不如它的姊妹山——泰山的香火旺盛，但庙宇阔落轩敞，佛意盎然，在当地人眼中，也不失为初一十五烧香拜佛的好去处。
“可咱们不是山东人，大老远跨省去采访那个做死？”
甄实把网上下载的光华寺照片贴在照片墙上，一旁的副主编龙妙妙笑盈盈开口，“光华寺是不大出名，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采访采访也没有问题。而且最重要的——你不会不知道最近网上疯传的那个新闻吧？”
她说的“新闻”，是指一个月前，光华寺附近的一道悬崖底下发现了一具男尸，初步断定是寺里的小和尚，可能因不慎踏空坠入悬崖，死相凄惨。
而一条不知从哪里传出来的消息称，光华寺离着悬崖有好一段路，寺僧平时并不会去那里，况且崖上有一米多高的护栏拦着，想摔下去也实在是不容易。那小和尚死得如此蹊跷，肯定是光华寺里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龌龊。
甄实挠挠头，说：“那都是子虚乌有的传闻，咱们是人文地理杂志社，又不是走近科学。”
龙妙妙把笔记本往桌上一拍，开口道：“杭州的寺庙个个都是财大气粗，想做个专访还要提前半年预约，搁谁谁等得及？主任已经和光华寺预约了，定好了下周专访。再说了，那小和尚死的也正是时候，等这专访一出来，肯定赚人气！”
甄实皱了皱眉，觉得她不应该说得这么无所谓，怎么说也是一条命没了。
“你给句话，去是不去？”龙妙妙粉白的俏脸一板。
“……”不想去。
“好，不去。”她低下头，在笔记本上刷刷记下几个字，说：“那广东那边的传销点就指定你去了。”
甄实抱头大叫：“搞什么！我们是人文地理杂志社，不是扫黄打非！”
龙妙妙停下来，用描画的精致的双眼盯着他，“那好，一月连推两次，按例扣半个月工资。”
甄实：“……”
五一明媚的天气，杭州城开始慢慢炎热，步入初夏的节奏，甄实一件件地把外套和套头长袖收拾出来，塞进箱子，开始了三天光华寺“公费出游”旅程。
“啊呸……加班就加班，还好意思说公费出游……”
他跟着浩浩荡荡的出游人群挤进机场，花了两个小时到达目的地——泰安市。
泰安比杭州冷上几度，甄实穿着件半敞的格子衬衫、浅色牛仔裤，他把衬衫卷起一半的袖子放了下去，遮住了白皙的手臂，四处望望，看见墙壁镜子里自己的模样，高高瘦瘦，清秀斯文，嘴角微微上翘，似乎在笑。
谁他爹的在笑了？他严肃地板正了脸，把嘴角折了下去。
几个小时候，顶着大中午火辣的阳光，他终于来到了徂徕山山腰，瞧见了光华寺大敞的寺门。
甄实死狗般大喘了几口气，半山腰爬得他差点折了腰。
光华寺和中国其他诸般寺庙并无不同，寺门前搁着三足的黄铜大鼎，边沿挂着铃铛，在山风吹扫下叮铃铃发出清脆的成串响声，里头香烟袅袅，香客们插进去的香烧成了个金字塔形状的小山。寺庙门漆红黄二色，正黑的屋瓦直面蓝天，微微反射着耀眼的光芒。
回望山下，云缭雾绕，巍然成一小世界。
五一节上香的人本应该许多，然而光华寺前几乎算门可罗雀，偶尔一些背包客进进出出，不为上香，只为好奇观光旅游一趟。
甄实大步迈进寺门，见里间院落整齐、屋舍古朴成对，一人合抱的葱翠高树错落皆是，迎面便使人感到心脾沁凉。
从沉重的背包中取出摄像机，把折叠的三脚架放好了，小心翼翼把精贵的摄像机摆在三脚架上，先拍了个前院全景，接着又轻拿轻放地把东西收了进去，只拿着个单反相机，边走边拍，拍够了，便叫住一个迎面走来的和尚，向他询问：“我星空杂志社的，和普渡主持早预约好，你们主持在……？”
那和尚挥挥手，“主持正在处理寺中事物，现在没空，施主先等等吧。”
“哦……好。”
于是他坐在院里的石凳上，等了半个小时。
来来往往的人走了两三拨，他一转眼，又看见刚刚那个年轻和尚走了过来。
“喂……哎！大师，你们主持现在有空了没？”甄实叫道。
和尚摇摇头，“还在忙。”
甄实摸了摸鼻子，“哦……”
他又安安静静地等了半个小时。
几个女大学生叽叽喳喳从他身边走过了一遍又一遍，在他背后觑一眼扫一眼，捂着嘴嘻嘻哈哈地笑。甄实转过头去，看了她们一眼，几人红着脸逃了。
半天后，那和尚拿了根扫把出来，开始扫地。
甄实喊他：“你们主持……”
“没空没空。”和尚说：“他短时间都没空，正在忙呢！”
“短时间是多久？”甄实问。
和尚说：“没瞧着这里的事都我一人包揽下来了么，师兄弟都没空，主持怎么会有空？”
听罢，甄实想了一会关于“师兄弟没空”和“主持没空”之间的关系，发觉自己其实不太明白，于是问道：“今天来上香的人好像不多，你们主持怎么会这么忙？”
那和尚闻言抬起头来，愤愤说：“还不都是你们这些人闹得！本来五一准备好了一库房的香，结果网上闹出个什么‘妖怪杀人’的新闻，瞧瞧今天这香火冷落的！都是你们闹得！”
他摇摇头，重重哼了一声，露出无奈的神色，继续扫地。
“那你们主持是忙着……”
“还不在应付局子里的人！”和尚顺理成章地接话，说完才觉得，自己不应该说得这么直白。
甄实“哦”了一声，买了他几只香，郑重拜了四方神，插进香炉，凑到了那和尚身边，小声说：“我知道这事儿，那局子里头也够闹的，都一个月了，还三番两次地来找，害得你们生意都不好做……”
“是啊！”和尚一听，恍然察觉出他也是半个局内人，愈发嘟哝地说：“空慧师弟命是不好，但死人这种事，谁还能规定了怎么死算个普通、怎么死算个蹊跷？喝水还有胀死的呢！”
“怎么，局子里的人可劲儿说有问题？”甄实问。
“那倒不是，只是惯例问了些事，后来网上不越传越邪乎么，所以又来了几回，吃吃喝喝也就走了。”和尚说。
“哦……其实我倒觉得，从某方面看来，的确有些邪乎……”甄实边聊边把人带着到了不显眼的角落，顺带问道：“这位……”
“空闻。”和尚忙双手合十。
“空闻大师，我跟你说说……”
青天白日，两人勾肩搭背聊了起来。
“你说那空慧大师也够倒霉的，好好地哪里不去去哪儿做什么？就算有护栏围着，万一脚上踏空，跐溜下去了呢！人命大过天，主持就算损失一年的香火，也不愿看到子弟们有个什么闪失啊！”
“可不就是……”
咕咕唧唧咕咕唧唧。
最后那空闻极小声说道：“其实吧，我觉着、啧！这事儿我觉得也有蹊跷，空慧不是胆子大胡来的人，每天也就寮舍禅房经堂斋堂这么几个地方走动，哪里要到后山去呢！就算前些天顿顿给普航师叔送饭，也不至于到那老远的地方去的。”
“普航师叔？”甄实来了兴致，问道：“你们师叔吃饭都要人送去？”
“买……有！”空闻咧着老大的一张嘴，说：“师叔这几天闭关，所以送饭的。”
甄实：“…………啊。”
闭关是什么鬼？化元到筑基？筑基到金丹？金丹到大乘？
他顿时感觉到了这光华寺的藏龙卧虎。
“嘿嘿……也就明心见性、直指本心之类的玩意儿。”
两人又聊了一会，甄实觉得再问不出些别的了，就提出到四周转转。
空闻点点头，向他指了四处小禅房的路，又絮絮叨叨说了些别的，又提醒道：“其他地方都能随意逛，就几个地方不要去：师父、师叔们的房间；侧山靠近缆绳的一间房。”
甄实一一记下来，却是好奇，“靠近缆绳的房间为什么不能去？”
“那是弟子房，只住了一个外院的弟子，住了已经十年了，他最不喜欢别人打扰。”空闻说。
甄实双手合十，和他做了个告别礼。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山上的和尚千奇百怪（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