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波澜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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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杏花满枝头，绵绵密密灿烂极了。
杭州城内，悄无声息地开了一家新酒楼。
说是酒楼，却也并不十分准确，它看起来更像一间普通的屋舍，屋檐低矮，宽不过几丈。酒楼门面上缀着一块陈旧泛白的红布，门前栽着一颗颤颤巍巍的老树，树尖上垒着几簇新芽，相形之下显得颇为有趣可爱。
奇特的是，这酒楼不售小菜，只卖酒和馒头，桂花酒和桂花馒头。
叶沉领着陵柯进门的时候，正碰上酒楼老板招揽生意。
老板是个身量颇高的男人，但并不壮实，反而被平平板板的蓝色布衣衬得略微纤细。男人似乎很怕冷，双手笼在袖子里，半张脸也紧紧地埋在领口的毛毛里，只看得到他轮廓深深的上半张脸，和一双颜色浅淡的，蓝中透绿的眼睛。
与凌厉的长相相反，男人的神情显得有点懒洋洋的，甚至能称为懒散了。他的招揽也十分漫不经心，拖着长长的调子，尾音像甜腻的糖霜一样慢悠悠地摇曳在空气里“桂花~酒~很好喝的哟~”
陵柯在藏剑山庄呆了十六年，还是头一回见到这种和中原人不太一样的长相，于是像只没见过世面的土狗一样围着人家转来转去。
转完了，他又奔向他师兄，自以为小声地感叹道“师兄师兄，这位老板的眼睛像叶水师妹的琉璃珠子一样呢！”
陵柯不知道这个长相番邦的老板内功已臻化境，这种窃窃私语在他面前几乎是毫无保密性质可言的。
但叶沉知道。
叶沉一边当作什么都没听到，一边默默把一直在耳旁聒噪的陵柯拽进了酒楼。
酒楼内仅三张竹桌，四条竹凳，擦得干干净净冷冷清清，整个屋子的摆设简陋地能用凄凉来形容了。
男人看到叶沉和陵柯进去了，便不知从哪摸出了一块脏兮兮的牌子挂在门帘上，上面写着‘有事，不卖酒’
挂完了这句简单粗暴的话，男人便慢悠悠地向陵柯他们走来，脚步缓慢地简直像在飘浮，还是原地摆动的那一种。
陵柯看的叹为观止。真是一位有特立独行的老板！眼珠子还很漂亮！
叶沉丝毫不知道熊孩子的审美被男人带的有点跑偏，他不耐地敲了敲桌面，用和他平时温雅和煦的作风截然相反的粗鲁语调说：“赫连春水，你再墨迹我就便把你的脑袋敲下来酿酒！”
‘咦————？！’陵柯被叶沉这胡来的画风吓得下巴哐~得一下砸在了桌上。
赫连春水眨眨眼睛，把脸从围脖里拉出来一点，露出一丝狡黠顽皮的笑意，还是那么温吞懒撒地说道“用~脑袋泡酒，可不太符合藏剑少爷们~的风雅哟~”
叶沉熟知这男人的性格，只用了一息便修补好方才人设崩坏的缝隙，沉稳道：“英国公派你来，到底是为何事？”
陵柯插不上话，坐在旁边眼巴巴地对着叶沉，盯————
赫连春水说：“此事说来话长，待我酝酿一番。”
陵柯盯————
叶沉：“那便长话短说。”
陵柯盯————
叶沉抽空转头看了看陵柯，他眼神炯炯，双颊微红，显然充满了熊孩子一贯的好奇心和渴望好奇心被满足的期待。
叶沉想了想，然后把陵柯丢了出去。
“到底出了什么事？”叶沉压低了声音，仅用气音说道。
赫连春水稍微正经了点，他凝了一丝内力，用密音对叶沉说：“藏剑有神策奸细混入。”
叶沉瞳孔一缩，霍地抬头望向赫连春水，不可置信地道“不可能！”
“当然了，我酿的酒是最出色的，清甜醇厚，香溢十里，不可能像其他劣质商贩一般造假。”赫连春水朗声说道。
“另外，柳芳心于长白山下失踪，极有可能被神策请去做客了。”接着他又传音说道。
柳芳心是藏剑世交家的女儿，师从七秀门下，十二岁后秘密追随曹雪阳将军入天策军。
叶沉面无表情地看着赫连春水，“你之前送进庄来的馒头，是暗示？”
“桂花馒头，可是只有特定的客人能吃到呢。”
叶沉静静地坐着，思考着这两个消息，半边侧脸浸在阴影里，一小束日光从窗户里斜射进来，打在他的鼻梁上。诸多情绪翻涌奔腾，然后被他慢慢慢慢地收起来，聚拢在眼睛漆黑的一点里。接着他露出一个惯常的温润的微笑来，轻轻拍了拍衣袖，站起身来，“多谢。事情紧急，我先回庄了。”
赫连春水撑着头趴在桌上，“叶兄慢走，小弟不送。”
叶沉走到门口，嘴角一挑，“虽然提过许多遍了，但在下还是想说，用馒头做暗示简直糟透了。”接着拂开门帘走了出去。
陵柯背着剑蹲在老树下，细碎的叶片和枝桠垂在他毛茸茸的头顶上。
“陵柯。”叶沉唤他。
“师兄！”陵柯噌地一下站了起来，然而蹲太久脚麻那种酸爽的感觉让他摆出了一副呲牙咧嘴的表情。
叶沉好笑地过去扶他，陵柯便得寸进尺地赖在叶沉身上不起来。
“疼疼疼师兄噗噗噗”叶沉拽着陵柯的马尾让这小孩站直一点，陵柯脸上的表情更加惨不忍睹了。
“这么大人了还撒娇。”
习武之人，蹲久了内力流转一圈便好，怎么可能像陵柯那么夸张？叶沉懒得理这装模作样的泼猴，自顾自地向前走去。
“诶师兄等等我，”陵柯一溜小跑蹿到他旁边，似乎上一秒因为腿麻嗷嗷叫唤的不是他一样。
“师兄师兄刚刚的酒楼老板是什么人啊？感觉是个外邦人？来我们中原做生意的么？”
“。。。。。。。”
“不过那酒楼也太破了，师兄你认识他？酒好喝嘛？我们要不要带一点回去孝敬叶晖二庄主？”
“。。。。。。。”
陵柯锲而不舍：“感觉那老板长得挺好看，眼睛像琉璃珠子一样。。。。”
这回叶沉理他了，“外邦人眼珠颜色都这样。”过了一会他又忍不住教训陵柯“你是没见过琉璃还是怎的？大姑娘头一回么？喜欢琉璃的话去二庄主那讨，他有许多。”
“师兄我就是好奇。。。。。。”
“。。。。。。。”
回庄之后，叶沉立刻求见叶英和叶晖，将赫连春水传来的消息告知了他们。
叶晖紧锁着眉头，问叶沉“此人的消息可准确？”
“我宁愿他的消息是假的。”
那就是说藏剑确实有奸细潜伏其中，目的未知，身份未知。
“赫连春水给了我一个暗示。”叶沉冷静地说道，“可能是。。。。。”
“藏剑奸细的事先放一放。”叶英开口打断叶沉。“你带一队弟子，先和天策汇合，把芳心救出来。”
“把陵柯和叶容也带上吧。”叶英又吩咐道。
藏剑另一边的院子里，陵柯无聊地转着轻剑，甩出几朵利落的剑花，“哎，有点无聊啊。不仅师兄忙，连叶容那个冰坨子都不在。”
陵柯还没腹诽完，叶容冷冰冰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找我？”
陵柯对他的神出鬼没已经有些见怪不怪了，“谁找你。你在外面浪，正好我霸占师兄呢。”
“你和师兄出门了？”
“对啊。”陵柯新领悟了一种剑花的耍法，简直忙的没空理叶容。
等他耍完一整套，发现叶容已经不见了。
“咦这冷面怪，又跑哪去了？”陵柯把轻剑收起来，甩甩马尾，找叶沉吃饭去了。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波澜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