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远山飞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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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贼窃国，今诸位——草/泥/马/哔这文绉绉的战前辞是谁写的？！”
凌柯将纸随手一抛，一个纵身跃上城墙，银甲红衣的少年目光灼灼，侧颜英挺，不过数月，他便在在战争磋磨和风霜摧折下变得越发桀骜成熟。
“安禄山——那个老兔崽子！！！”
此言一出，副官顿时以袖遮面，旁边曹雪阳将军的脸隐隐有点崩裂。
“那只老兔崽子！好端端的造什么反？他以为他那种肥佬能坐稳王位？用肥肉收买民心吗？啊？”
副官的脸都要青了，这这这，妄议可是重罪啊！
曹雪阳听到‘肥肉’噗地一声笑了，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天下已乱，不过是一句无心之言，没甚大不了的。”
‘真是好无心哦’副官默默腹诽。
“让他闹一闹也好吧，最近人心浮躁，趁着还能闹的时候。。。。。说不定能起到鼓舞士气稳定军心的作用呢。”
副官抖抖嘴唇，不说话了。
鼓舞士气的某人看曹雪阳没有来拦他，越发起劲了，他甚至从瞭望台上拔下一面旗来，“小子们！”
底下一片嘘声，要知道凌柯在军营里只能算乳臭未干的软绵绵。
“好吧，兄弟们！”凌柯识相地换了称呼，“你们知道吗！来这里之前，我师兄都已经帮我挑好媳妇儿了！”
一众天策发出哦~哦哦~的狼嚎。
“胸大腰细屁股肥，长得还美，特好看！”凌柯说得跟真的似的，表演得十分卖力，“就是安禄山那个傻逼！起兵叛个鸟乱！我本来都要拜堂了啊，彩礼都配好了，就等着洞房花烛夜呢。”
众天策一阵哄笑。
凌柯入戏可深，讲到激愤之处用力将军旗往城墙上一/插，木质旗杆深深贯/入墙砖，“草！他！大！爷！”
他用上了内力，几个字在练兵场上来回震荡。
卧槽简直魔音灌耳！底下的一众天策在内心狂吼。
“我从小就书念得不好，到现在千字文都还没有背全。”
‘居然好意思说！’副官在一旁腹诽。
“我没有读书的才能，但从小就想参军，为国尽忠，战死沙场！天策义，守大唐，尽诛宵小！”
“而安禄山？”凌柯眉头一挑，竟有几分像叶沉，“他是个孬种，是个懦夫！好男儿当光明磊落，建功立业，但他却如同沟鼠，玩弄权柄，挑起战乱！他有兵啊，为什么不去开拓疆土，战退蛮夷？为什么不去扫平悍匪，护一方平安？他为一己之私让烽火肆虐，民不聊生！让我们的兄弟分立两营，他让无辜的好男儿因为军令在战场上流尽鲜血，骨铺城池！他让无辜的女儿沦为玩物受尽屈辱！”
“我不愿意，我不愿意接受这种惨烈的图景，”他声音沉沉，“我还有师兄，还有对我很好的师傅，有一个冰块脸死人师弟，我还有一个未过门的媳妇。”
“我不想让他们面对这样的惨状，我想和师兄一起练剑，想和小师弟一起去西湖捞鱼，想去一个外邦人大叔的酒楼里吃酒，以后藏剑山庄里会有很多很多穿着金灿灿衣服的小藏剑，我还想给他们扎两个团子头，带他们练剑捞鱼吃糖葫芦，看他们满地乱滚跑来跑去生机勃勃。”
他抽出轻剑，剑身在日光的反射下冷冽似雪，“所以，”他轻声说，但谁都听见了这仿若呢的低语，“我要杀了安禄山，结束这场无意义的战争，然后回家。”
凌柯从城墙上跳下来的时候，副官简直是满目热泪相迎，‘未满弱冠的少年，其心若水，其志似铁，其勇如虎啊！’
他一边这么想，一遍啪啪啪地用力拍打凌柯覆着光洁银甲的背，“老夫甚慰，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哈哈哈哈哈哈。”
他大笑着，撵着一缕胡子，摇头晃脑地走了。
曹雪阳也笑着看他，“中间那段，谁写的？”
“师，师兄啦。”凌柯腼腆地摸摸鼻子，“师兄写过一篇关于战争的策论，只看得懂几个字，刚刚脑子一热，就拿出来用了嘿嘿。”
曹雪阳只是笑，“等仗打完了，便回藏剑和你师兄一同练剑吧。”
凌柯弯着眼睛说‘是’。
但他们都知道仗是打不完的，叛军凶猛，战事胶着，而唐军却隐有颓唐之势。
凌柯想起离开藏剑的前一个晚上，他拔剑对叶沉说，“师兄，来打一场吧。”
两柱香后叶沉收剑，凌柯委屈地坐在地上哭。
“我都要走了，师兄都不放放水简直不够爱我太过分了嘤嘤嘤。。。。。”
叶沉提着剑站在旁边，不发一言。
等凌柯假哭完了，才觉得周围静的可怕。
冬日的夜，连霜落的声音都显得奢侈。
“师兄？”他有些怯怯地问。
“蒹葭苍苍，二庄主在其中困了这么多年，轮到我，我竟也魔怔了。”
凌柯不敢打断叶沉的自言自语。
“我给你订了亲，你想见见吗？”过了一瞬，或是许久，叶沉这么说道。
“才不要。”凌柯嘟嘴。
“对方是个很温柔很好的姑娘，你去见见好不好？”叶沉声音温柔地有些过分，而凌柯甚至从其中听出几分恳求的意味来。
凌柯不熟悉这样的叶沉，他下意识地觉得难过。在凌柯眼里，叶沉应该永远淡定自若，无所不能。
“对我来说定亲还太早了师兄~”他撒娇道。
可周围的静谧让他觉得有点喘不过气来。
“温柔的小姑娘我可不喜欢，”软绵绵有什么好的，每天早上自己想的可是师兄的脸，“而且我要去参军了，哪里来的时间儿女情长啦。”
叶沉看他一眼，“战场莫测，你确定要去参军？”
“是！不是师兄说的吗，尽诛宵小天策义！”他挠挠脸，“虽然我是个藏剑呢诶嘿嘿。”
凌柯觉得话题好像有点危险，赖在地上撒泼打滚说脚扭伤了，要叶沉抱他起来。
他自己也忐忑地很，七秀坊最温柔的姑娘们都不会用崴脚这种智商掉线的招数，但叶沉迟疑半刻，还是俯下身来——
凌柯开心地揪着叶沉的袖子，用毛绒绒的脑袋在叶沉胸/前滚来滚去。
叶沉任他闹，把手轻轻盖在凌柯的后脑勺上。
“阿凌穿天策的军装，想必也很俊朗。”叶沉这么说道，但凌柯一瞬间便红了眼眶，险些要落下泪来。他眼前蓦地闪过好几年前，半大的少年笑着揽过一只蹦蹦哒哒的胖团子，温柔地唤‘阿凌’的场景。
“出了这藏剑山庄，师兄便再护不住你。”
凌柯悄悄地用袖子抹抹眼睛，装作一副无畏的模样，“到时候，我便是威风凛凛的天策上将！我会保护师兄，保护师弟师妹们，保护整个藏剑！”
凌柯沉在回忆里，笑得像个傻瓜。旁边的天策皆因这奇怪的粉色气场纷纷避让。半日不到，军中便传遍‘凌柯情深似海’的诡异言论。
是夜，凌柯正擦着剑，忽然听到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他猛地转身，面对着来人。
“呵，你还是那么蠢。”一人倚着门框，冷冷地看着凌柯。
“叶容？！”凌柯大感诧异，他离开藏剑后，已经快一年没有收到叶沉的消息。
“战前辞做的不错。”叶容进门，仰头灌进一杯冷茶。
“你怎么会来？师兄呢？！我走了这么久，师兄有想我嘛？”凌柯的眼睛亮晶晶。
叶容不理他他，“李殊庭，在叛军中，对吗？”
凌柯愣了一瞬，“谁？”
叶容紧紧盯着他，凌柯似乎能在叶容灼灼的双眸中看到一抹绿色，但那又好像是烛光倒映的幻觉。
“我不知道，叶容。”凌柯这么说，“我不知道。”
叶容看着他，“我从藏剑出来了，”他说，“我不再是藏剑弟子。”
“我叛出了藏剑。”
凌柯看着叶容，他仍然是板着一张冰霜凿凿的脸，但身上的剑，换成了一把细长的唐刀。
凌柯有些怔怔地看着他，他不能理解，也不能认同，怎么会有人，想要离开藏剑呢？怎么会叛出藏剑呢？他手上的茧，难道不是轻重二剑，日日磨出来么？
等叶容沉沉的眼神投向他的手，他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把轻剑握在了手上。
刀刃向外，散着寥寥寒光。
他竟然下意识地把叶容当作了敌人！
他在一团浆糊似的思绪里理清了这一点，却又觉得可笑。
“理由呢？”
“。。。。。。”
“我问你理由呢？！”凌柯用力把轻剑掼在桌上，桌面分裂出细纹，摇摇欲坠。
“凌柯，”叶容垂着眼睛，“一同长大的师兄弟，也是会成为敌人的。”他微微勾起嘴，露出一个极淡微笑。“但你还有师兄，不会像小时候那样寂寞的。”
凌柯简直想把他抓过来打一顿，又想把他绑在一匹快马上运回藏剑。
“你果然还是蠢。”
“走开。”
“你那么蠢，为什么师兄那么喜欢惯着你？”
“你没我可爱。”
“呵。”
“。。。。。。”
四周一片寂静，只剩烛火噼啪作响的声音。
“保重，凌柯，仗打完了，你便回藏剑。”
“你不回去？”
叶容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凌柯看着叶容，直到他的背影彻底融在黑夜里，再也分辨不出一丝来。
“混蛋！混蛋啊！”凌柯踹翻了一个凳子，“是特意在我面前耍帅吗？！以为自己的背影很清新吗？！”
他站在原地很久，听到飞鸟由远及近扑簌翅膀的声音，“想回藏剑，就自己回啊，混蛋。。。。。。”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远山飞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