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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蒙兰篇 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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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侍卫便端来药汤,方蒙加端起药,看着昏睡中惨白的容颜,不禁痛心万分,他舀起一勺药,他柔声唤到,“兰泽,喝药了!”
回应的只有自己的心跳声响,他索性含了一口药汁,一手抬着兰泽的头将药尽数渡到他口中,嘴里隐约可感血腥味,待一碗要喂完后,方蒙加端起茶水灌了一口,这药竟比之前喝过的药苦几番。
方蒙加不敢移动兰泽,好在床甚是宽大,他夜间睡在里侧方便看护。夜里兰泽迷糊醒来数次,呼着痛又悠悠昏睡过去,方蒙加彻夜未眠,不敢有半点差错。
兰泽昏迷之中直觉痛意自胸口流经四肢百骸,双眼如坠有千斤之鼎,怎得都睁不开,感到自己的手被紧握,脸上有轻抚触感,既有感觉,想必是尚未归西!
不知睡了多久,才清醒过来,睁开眼,被光亮刺激得一紧,待缓了半天才视线重归,看是方蒙加的营帐,四下却空无一人,想起身,胸口痛如刀绞,竟丝毫动弹不得,只能作罢。躺了半晌才见方蒙加高大身姿。
方蒙加端着药进屋,就见兰泽睁着明亮双眸看着自己,心里大喜,快走几步到床头,“兰泽,你醒了,我熬了药喂你喝!”
说着自己喝了一口,正要俯身亲到兰泽嘴上,看见兰泽蹙着眉望着自己,这才发现不妥,原是习惯了这样喂药,现在兰泽醒了便也没必要了,只得硬生生把药吞入肚中,苦着一张脸,实在太苦了,“我倒忘了,一时心急!”
“你都是这般给我喂药的?”兰泽虚弱开口,声音竟嘶哑不堪,喉咙一阵撕裂般的疼痛,不禁面露痛楚。
方蒙加忙将药放下,端来了水,用勺子递到兰泽嘴边,兰泽喝了几口,温热的水浸润喉头,这才舒适不少。
“你昏迷不醒,又吃不下药,我只能这般!”方蒙加舀了一勺药汤喂到兰泽嘴边,“快将药喝了,沃落开的药甚灵!”
兰泽喝下一口,一张脸纠成一团,五官都移了位,这药极其了苦。
方蒙加见兰泽此般表情,竟笑出声,开起了玩笑,“还是我渡给你甜些吧!”
被兰泽柔弱地瞪了一眼,也不再调笑他,又仔细地喂了他,一碗药见底,兰泽的脸皱成了苦瓜,方蒙加拿出蜜饯喂到兰泽嘴里,这才见兰泽脸色缓了下来。
方蒙加将蜜饯罐子放到兰泽面前,他平时不吃这些女子的零嘴,只是被药苦害了才向沃落讨了一罐来,这下派上了用场,“这些给你留着喝药,我出去一下便回来,莫急!”说完摸摸兰泽的脸就大步出去了。
方蒙加吩咐了伙房做了药膳,又去取了药材过来,这才回房。兰泽看方蒙加轻车熟路地抱过研钵坐到床前的矮桌旁,将药放进研钵里,拿着石臼捣了起来。
“这是做什么!”兰泽看着方蒙加忙得不亦乐乎,将那药草一点点被捣碎,。
“这是给你敷伤口的药,该换药了!”方蒙加手里动作娴熟,目光却从未离开过兰泽。
待草药碾成泥后,方蒙加坐到床侧,将被子掀开,却被兰泽扯着被缘不放,怕牵动伤口,方蒙加手下不敢用力,笑着牵过兰泽的手,“莫怕,敷药这事我每天都做!”
掀起被子,兰泽这才发现自己上身没有穿衣服,胸前裹着纱布,白色纱布上润出黑绿色,估是药汁。见方蒙加轻手解开纱布,便露出一块微湿的药泥,方蒙加用纱布将已经过效的药泥包住拿走,这才露出狰狞的伤口,鲜红露肉的血洞,周边泛着白色的皮肉翻起,丑陋而骇人。
兰泽看着自己的伤口,心里一惊,方蒙加用勺子将药泥舀了出来,敷在伤口处,一阵锥心疼痛让兰泽痛呼出声,方蒙加一紧张,忙放轻动作,安慰到,“莫怕!莫怕!一下就好了!”然后将纱布拿过,凑近兰泽,轻拥着他自背部将纱布拉出打上结。
兰泽紧咬着唇,几乎要咬出血来,药汁浸润伤口的刺痛一波一波袭来,似要将他吞没。
方蒙加见兰泽强忍着痛楚,额上冷汗冒出,忙伸手拭去,将被子盖好,凑过脸吻上兰泽的唇,兰泽这才放开蹂躏自己的唇,方蒙加舔舔兰泽的唇,笑着问,“这下有没有好些?”
兰泽别开脸,望向别处,“我昏睡了多久?”
方蒙加坐起身,“三日之久!好生喝药养着,半个月就无碍了!”
“王爷药膳来了!”
方蒙加扭头看来,竟是风斗端着药膳进屋。
风斗将药膳递到方蒙加手里,“王爷,那黎昕已在营里关了三日,该如何处置?”
方蒙加看见兰泽眼神一黯,知是他有触及伤心之事了,“不忙,兰泽现下无事,我便先留他一命,日后再做定夺!”
“是!还有一事”风斗面色严肃,“捉了黎昕,按理祈安大军应该群龙无首了,但照现下情形,祈安大军不但士气高昂,还有条不紊,似乎怪异!”
方蒙加点点头,“怕是祈安军中有异,我猜夜照应插足此事了!你先派人打探实情!”
“是!那属下告退了!”风斗领命退下。
方蒙加舀起药汤在嘴边轻吹,“兰泽,这是给你熬的药膳,归参野鸡汤,这野鸡可是我为你追捕的,快喝一些!”
想到方蒙加追铺野鸡的样子,兰泽竟觉莫名喜感,勾起嘴笑了,昏迷这么久也是饿了,便喝了不少,惹得方蒙加一阵欣喜。
兰泽摇头示意不要了,嘴角还挂着几分笑,“你这王爷,在他人面前也是个狂妄之徒,怎到了我这倒成了登徒小人了?
”
方蒙加将碗放到桌上,“我在你眼里本就是个小人,又何必装作正人君子呢!”
“你!”他说的太对,兰泽竟无言以对。
在悉心调养下,兰泽的伤口愈合,已是大好,方蒙加心中大石落下倒也心情舒畅。
至于黎昕,方蒙加倒是黑了心惩罚他,断粮缺水,放蚊虫咬之,还曾牵来雪里毡舔了他一天,将他厌恶地食不下咽。黎昕虽身无寸伤,但心力交瘁,瘦不成形。
是日,方蒙加处理完军事回营,撩开门帘,见床上无人,心下一紧,四下张望,但见兰泽侧卧在虎皮软榻上,脸上一片平静安和,竟是睡了,一张薄毯覆在身上,勾勒出玲珑身线,看得方蒙加心头一热。微光打在兰泽娇美脸上柔和恬然,手臂搭在榻沿上,玉指微曲,地上散落着一本闲书,原是看困了。
方蒙加笑着走来,蹲身拾起书放到床上,静默的注视着面前的睡颜,面色红润光泽,眼睫安静阖上,红唇微抿,小巧鼻翼随着均匀呼吸张弛有序,竟如婴孩一般甜甜睡着,想起这人差点就如星辰陨落,竟心中一痛。
他起身将兰泽抱起,竟轻若蝉翼。兰泽悠然转醒,见是方蒙加,倒也安心,没有半点挣扎。
方蒙加将兰泽放在床上,自己也褪去外衣上来,侧躺在兰泽身旁,单手支着头,将被子拉倒兰泽颈部,“我已在军中下令,日后你便可以在军营四处走动!”
兰泽心动,“你不怕我为祸事端吗?”方蒙加这是对他极度信任,放任敌军在军中走动乃是大忌。
方蒙加笑着看着他,“不怕!你若喜欢,可以随着沃落学些医术和养生之道,他知之甚多。”
“嗯!”兰泽闷闷应道,便转身睡了。
方蒙加也紧贴着兰泽睡下,轻拥着他,夜里寒气四起,有个人体暖炉兰泽倒也欣然接受了。
兰泽在军营里走动一番,倒也了解个大概。是夜,方蒙加被风斗唤去策划军事,兰泽便穿戴整齐出门去。
暮色四合,夜黑风高,竟无半点星月,只有微弱的营火点点。兰泽走到一个营帐前,见有两人看守,便走上前去,“两位大哥,这里面是我所识之人,可否通融一下,让我见一眼便好!”
守卫见是烈王交代可在军中畅通无阻之人,便不敢懈怠,放了兰泽进门。
兰泽心跳擂动,竟无法自抑,强压着紊乱的心绪走了过去,便见瘦骨嶙峋的黎昕,倒是大吃一惊。黎昕手脚被绳捆绑在十字架上,丝毫动弹不得,衣襟空空荡荡地挂在身上,竟无半点损坏,倒是脸颊深陷,瘦得不成人形。
黎昕听见脚步声,知是来人,猜是那烈王又来折磨自己,便没有抬眼。但那人不语,眼下看到那人走到自己身前的脚,便停了下来,再无声响。黎昕这才觉得怪异,抬眼一看,却惊得心头一跳,“兰泽,你竟活着!”
兰泽漠然看着黎昕,陌生得竟若初见,却是痛彻心扉,“我还活着让你很失望吗?”
“不!不!”黎昕矢口否认,忙辩解,“你还活着,我很是开心,黎昕那日也是情急之下迫不得已!”
“不用说了,今日我放你走,日后我们便是恩断义绝,再无瓜葛!”兰泽强忍心痛,走过来抽出藏在靴中的短匕砍断绳子。
黎昕揉着青紫的手腕,活动了几下,“你随我一起走!”说着拉起兰泽就要出去。
兰泽抽回手,冷声道,“不必了,兰泽要留下谢罪!”
“那我更不能留你在这!”黎昕回身,双手抚上兰泽双肩,“你知那日不是我本意,夜照国派援兵接替军队,我也是听人差遣,不得已而为之!”
兰泽心中一震,祈安现下可是引狼入室了,怎这般愚蠢,一心担忧着祈安危亡,便应允了,“好,我便回去瞧瞧,门口有两个守卫,我先出去引他们卫注意,你再出来砍晕他们!”
兰泽说完便出去和守卫搭话,“两位大哥,多谢你们了!”
两个守卫正红着脸推辞时,黎昕从后头出来,一个手刀砍倒一个,拉着兰泽融入夜色,一路闪躲,终是到了绿洲边缘,两人皆喘着粗气。
“这般漫长的路,快些走吧!”兰泽捂着胸口,伤口隐隐作痛,正欲抬脚,便见一匹马儿奔来,怕是追兵,心头一紧,待近了才看清只此一马,这马儿浑身雪白,颈项的鬃毛编着一串辫子,高大俊美,竟是方蒙加的爱马雪里毡。
兰泽心旌摇动,一股暖流自心头漫开,他爬上马背,唤黎昕,“快上来,莫不是想再被捉了回去!”
黎昕看这舔了自己一天的马儿,只觉毛骨悚然,但情势紧急,容不得磨蹭,也不多言,翻身上马。雪里毡如离弓之箭飞奔而去。
“王爷,当真如此将人放走了?”风斗望着静立的方蒙加,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方蒙加站在绿洲边缘,望着茫茫夜色,听着马蹄声渐远,便挥袖转身,抽出桃扇,轻轻扇动,“走咯!风斗,陪爷喝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