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类》绘无神

12、爱

　　我后来给一丈红发过很多信息，在我们分开过后。
　　我说完了我所有的心里话，却总觉得说不够，但总能说得自己开心一些，觉得无论如何我让她知道了我怎么想的。
　　无论她是否接受，她最后都会回复我，我觉得她应该是都看了。
　　我一边想不明白，爱会怎样，爱明明这么珍贵，人本不会爱上任何人，那我们为什么要爱，我们既然爱了，那这就是奇迹。既然是奇迹，那这就是世上无与伦比，无所替代的东西，令人讽刺的是，恰恰是这样珍贵的东西，却被我们弃如敝履。
　　我一方面明白这个道理，我也相信我的爱会被弃如敝履，在我爱她，追逐她的时候我就明白，可我为什么还是那么痛苦，为此郁闷纠结好几年，至今无法忘却。
　　因为爱是那么的痛苦和幸福，无论它大多数的痛苦都降临在你身上，极少数触动了对方，它依旧是爱，对你来说，是最没道理，也是唯一的东西。
　　道理和逻辑摆在它面前都丝毫不管用。
　　我宁愿舍弃一切尊严，去争鸣，我宁愿化为一丝低语，不时在她耳边回响我的名字，尽管如此晦暗，如此深沉，我也愿意，我也满足。
　　爱是什么，爱是理解吗，是打闹吗，是调情吗，是回忆吗？
　　不是，爱就是爱，除此之外爱什么都不是。
　　爱不会存在于回忆中，也不会存在于生活的点点滴滴中，爱只在有情人头脑里，在他看着对方的那个眼神里，爱是那个瞬间，过后，都谈不上爱。
　　如果我曾经以为爱是接触，爱是回忆，爱是过去，爱是曾经，那事实证明我现在抛弃了这个想法，我觉得那是值得怀疑的，爱什么都不是，我爱她，这就是爱。
　　我贯彻过我的想法，我不懂爱，我以为爱存在于回忆中，所以无论那回忆多么晦涩，我都要大笔大笔的书写，在给我的时间之内，我会书写足够多，以便我将来从中去寻找。
　　无论我当时书写的多么粗糙，多么偏差，我都会从中取材出足够的东西，让我将来不会后悔。
　　但事实是，我什么都取不出来，事情一旦过去，就过去了，我再也不会回忆那段时光，更不会提炼出什么价值。
　　那不像夕阳的黄昏，薄暮后的群山黛影，会给人印象，它仿佛熄灭的蜡烛，一点光都没了。
　　经过了这些事情过后，我唯一所知的事情，那就是，我爱她。
　　也许那晚我们一起烧火，看星星，是最美妙的一晚，我的确很感激那晚，真的给我很美妙的回忆。
　　我们后来又接触了一天，就在第二天，上午九点四十三的时候，我大概记得是那个时间，我在外公家里，拿起手机拨通了她的电话，然后走到了阴暗的角落。
　　离外公外婆远点。
　　手机一响，如往常一样，我还没说话，电话那边响起了她的声音。
　　“喂，你在哪里哦？”她的声音还是那么软，但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她的声音有些拖粘，好像她在期待我的到来一样，多了些期望的味道。
　　我一时间有些惊喜，更有些手足无措。
　　“啊，那你不是要睡午觉吗，我晚点过来吧？”我吞吞吐吐的问，因为我觉得时间不早也不晚，我如果去了，如果她要睡午觉，那我又有点不合适去。
　　她每天都睡午觉。
　　“哈哈”电话那边响起她迷人的笑声，我的魂都被那银铃般的声音给勾走了。
　　“你来就是啊~我睡觉你坐我旁边就是了嘛”她随口说道。
　　“啊，好，那我马上就过来”我惊喜的说道，脸上不自觉洋溢着微笑。
　　我在她家看电影，她给我看她最喜欢的电影，是泰国的鬼片，看到有个场景的时候我吓了一大跳。
　　我胆子挺小，不由得头往后一仰，撞到了她的胳膊，然后她似乎有些生气，报复似的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我却一个劲的盯着屏幕，同时我的知觉在我的背后，在她那里，我有些惶然无措。
　　我坐在沙发上看电影，现在想来有些蠢，在别人沙发上看电影？我来找她干嘛，看电影？真蠢！
　　而她和她妈妈长饮恨则在做家务，做饭，洗菜。
　　她偶尔会洗点水果，给我吃，然后她边吃边站在我后面，或者坐在我旁边，看着我看电影。
　　真是很奇怪，她明明最怕鬼，晚上经常睡不着，但她又最喜欢的看鬼片。
　　我猜这又是她的一种特质之一，她经常跟我说起她的相关的事，而当我以她说过的话去问她时，她会专门的理直气壮的用相反的答案回答我，并质问：“怎么了，不行吗？”
　　我常常都会因此而觉得有趣，一边宽就她的时候觉得很好玩。
　　我实在是找不到话题，我也不想找话题。
　　我可以跟人说很多废话，跟那种我一点也不提心吊胆的人，当我心情还行的时候。
　　但对其他人，我不行，我太紧张，太局促，再说，我也不想跟她说什么。
　　我后来有些怀疑，我是不是不懂怎么去爱，如果我放开，热情的跟她交流，故意逗她开心，我会收获正常的爱情，能真的增进关系。
　　真的会这样吗？打情骂俏，谈笑风生，那就是爱吗？
　　我曾经认真，严肃的问过我自己，可我毅然而然的反驳了我自己，我不信，也许我真的会很快乐。
　　但，我不信这是爱，爱就是爱，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是。
　　我不能在和她谈笑风生中收获爱，我只能收获多一些的幸福，爱太局限了。
　　我严肃的时候，爱对我来说是痛苦，我热情的时候，爱对我来说是幸福，那根本上，那就是爱。
　　爱不会因为我曾经和她相处幸福，那我就多爱她一点。
　　更不会因为我曾和她相处太死板，那我的爱就少一点。
　　我沉浸在童话里，我活在梦想中，我生活在现实里，但我清楚的相信，并且知道，这是真的，爱就是爱，我不用担心任何事情。
　　我不用努力让她快乐，也不用努力让交谈变得更自然。
　　即使我后来跟她断绝了一切联系，但这种联系不断，那就是爱，我固执的相信，如果爱都不能改变世界，那还有什么能改变世界。
　　同时，我更相信，爱什么都改变不了，改变不了世界，改变不了人生。
　　你除了爱那个人，此外你什么都不能做，也做不了。
　　她在我旁边看电影时，会偶尔问我一些奇怪的问题。
　　“我觉得这个结尾有些悲惨，你觉得呢？”
　　我记得她有次拿出手机，给我看一个录像，是一个非洲成年人，因为生了病犯了头疼，而他的妈妈相信巫医，带他来巫医这里治病，那个巫医一边念咒语，一边不停地用砖拍打他的头，把他打得痛哭流涕，他的妈妈在一旁无奈的看着。
　　我哭笑不得，那个视频说不上搞笑，但又有点搞笑，说不上可怜，但气氛的确有点凝重。
　　我笑了，然后又肃然。
　　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视频，仿佛在测试我一般，然后她问我：“你觉得这个怎么样？”
　　“怎么样？”我疑惑不解，我甚至对她让我看这个视频的行为疑惑不解：“什么怎么样？”
　　“就这个视频，你看了，觉得怎么样？”她看着我，她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没有悲伤，也没有快乐，更没有冷漠，她就是简单且认真地问。
　　“我不知道，我觉得有点搞笑，但又有点……不搞笑”我回答。
　　她凝视了我两秒，然后似乎勉强认同了这个答案，把手机拿了回来。
　　奇怪的女生，有意思的女生。
　　“你觉得害怕吗？”看鬼片的时候，她或而问我。
　　“有点”我点点头说。
　　我们吃了中饭过后，她果然睡觉了。
　　她就睡在我旁边的沙发上，我坐在炉子旁边，她的头朝着我，她用一个东西遮住了眼睛。
　　我来的时候带来了她借给我的《芒果街上的小屋》那本书，我就在她旁边读。
　　房间里只有我一个人，长饮恨出去了，除了她若有若无的呼吸声，就是炉子里燃烧着天然气的声音。
　　炉子散发出热气，缝隙里能看到点点火光，烟囱伸出窗外，吐着白气。
　　我读不进去，放下了那本书，然后站了起来。
　　我在屋子里悄然走着，我总是害怕别人关注到我，所以我走路几乎不发出任何声音。
　　我茫然的看着窗户，又看了看一丈红，就和我一个人在一个房间里一样，我毫无目的，突然觉得我的未来也如此茫然。
　　我清楚地知道，我和她，如同窗外的白光一般，捉摸不透，也看不到未来，我早就习惯了这种感觉，此时多了些感觉而已。
　　我茫然的走向窗户，看着窗外的景色发呆。
　　窗外是花园，今年的冬天很暖，外面没有雪，透过层层乌云下来的微微泛黄的颜色布在花园里，没有雪，还有泛绿的火炮树叶。
　　也许这古老的花园本来就显示出这种色彩。
　　思绪依旧空空如也，连混沌都没有，我又转身离开窗户，走向炉子，看到她只穿着一件长T恤躺在沙发上，连一件衣服也没盖。
　　怕她感冒，我轻轻地把她的衣服盖在她身上，同时不想弄醒她。
　　突然她惊醒了，她摘下遮挡眼睛的东西，然后摘下耳机。
　　她习惯听着歌睡觉，我之前试着给她放我喜欢听的音乐，她告诉我，钢琴咚的一声就把她惊醒了。
　　我知道那是哪首曲子，顿时觉得很后悔，因为看她睡着过后，我曾经考虑过要不要帮她暂停音乐。
　　我之前也给她放一些歌，就一两首，一两首很特别的歌，这几首歌让我联想到和她的感情，虽然这听上去俗不可耐，但我还是放给她听了。
　　我问她觉得这歌怎么样，她说：“我觉得这女的声音有些假。”
　　我哑然，然后我诚实的承认我也觉得她声音有些做作。
　　然后我听她聊，聊着聊着她便开始给我看她手机上的照片，那些照片很有趣，我和她坐在一起，我们的肩膀偶尔触碰着，我们一边看，一边拨弄手机触屏，我的手指也故意的和她的手指触碰着，同时有些欢声笑语。
　　我喜欢和她一起看照片，我喜欢这种亲昵的感觉。
　　但这似乎给我的感觉很淡，一切都很淡，我和她之间的快乐很淡，尴尬也很淡，我和她之间发生的一切，都很难对我对她的爱造成影响，那种痛苦和幸福，几乎占据着我情感中的一切。
　　然后她恰好也要回县城里去，我便恰好和她们搭顺风车回去，开车的是我小时候认识的一个大人，我们礼貌的说了一两句话，我什么也不想多说。
　　她坐我旁边，睡着了一会儿，她动了手术，还是不能坐太久，她的身体还没太恢复。
　　等到了我家前的路口，我下了车，然后在家里，我只是一个人坐在客厅里发呆，慢慢想着今天发生的事情。
　　我最近的精神状态都不佳，晚上容易想到她，容易失眠，这一遍遍的复述，让我的头又有些隐约的刺痛。
　　回县城了，我又要怎么去找她呢？
　　然后我就收到了她的短信，我急忙打开看。
　　短信里只说了她们到家过后，又折回去买些东西的事情，最后她问我回家了没有。
　　我微微一笑，我很喜欢她给我分享这些平淡如水的事情，然后我回说我已经到了。
　　短信的声音，那叮铃一声，每次都在死寂的客厅里，在我死寂的心绪里激起一次涟漪，激起一丝丝稍微不一样的激情，让我有些病态的兴奋着。
　　每次我回复过后，这里又恢复了平静，如同我的心一般，等待，回忆，没有多余的声音。
　　然后似乎是很快的，手机又叮铃一声，我略微疲惫的眼皮随之一跳，然后很快的打开看。
　　“明天有什么计划吗？”她的短信里只有简单的这一行字。
　　我突然心有灵犀般，带着期望的回了句：“没有，你呢？”
　　我又是一笑，然后我心心然等待着回复，仿佛已经预料到她会回什么了。
　　叮铃一声，我又恢复了活力，然后打开短信。
　　“三个计划，1来我家吃我做的饭 2去看电影 3去外婆家看小盗。”
　　短信上分了四段写着。
　　小盗是她外婆家的狗，她经常给我提到这只狗，她说过这只狗很凶，但就是不凶她。
　　我不禁笑了，笑得很舒心，很满足，仿佛我的付出有了丁点回应，我就不再多奢求其他的了。
　　我犹疑了一下，然后笑着回到：“能都选吗？”
　　紧接着又是叮铃一声，她回了说：“……不行，我们可以先去看电影，然后去我家吃饭。”
　　我求之不得，求之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