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类》绘无神

11、梦想

　　第二天一大早我便起来，坐车到城里，打了个电话问向毛毛哪里有卖仙人掌的。
　　“花卉市场就有。”向毛毛信口拈来。
　　“花卉市场在哪儿？”我接着问。
　　“老大，花卉市场你都不知道，唉。”
　　“别废话了，到底在哪儿。”我觉得他说话总是不懂得切入主题，空白耗费时间。
　　“唉，怎么给你说呢，我想想哈，嗯，在东门，你问出租车司机他知道的。”向毛毛慢条斯理的说完。
　　没等他话音落，我就挂了电话，打了一辆出租车。
　　“去花鸟市场。”我这么告诉司机。
　　“花鸟市场？没听说过什么花鸟市场啊？”司机这么告诉我，靠，早知道向毛毛那个小子不靠谱，真应该靠自己的。
　　“我也不知道啊，哪里有卖花草的地方？”我只有这么问。
　　最后司机给我带到了东门的一个广场，我另一个发小李小舌的家就在那儿，但我这时候可没工夫去拜访他，最后在那里的一个礼物商店里买到了一盆仙人掌，我喜不自禁，又搭了一辆车，说去车站。
　　“这东西真能防辐射吗？”那女司机见我拿着仙人掌在笑，也笑着问。
　　“啊，我也不知道耶，送人的。”我回答，心里十分开心。
　　跟门卫又糊弄了一阵子，快走到她家楼下时，我掏出手机，拨通了她的电话，电话很快就有人接了。
　　“喂，你在哪里哟~”她的声音依旧细微，但这次却变得十分柔软，仿佛在请求一般，我听了差点融化了。
　　“啊，你怎么样了，昨天睡得好吗？”我不想告诉她我在她楼下，她昨晚抱怨说肯定睡不着，所以我这么问。
　　“还好啊。”她的声音开始有了些活力。
　　“做噩梦了吗？”一丈红经常做噩梦，这导致她的眼圈有些乌黑，看上去像化过妆一样，我却很喜欢。
　　“没有。”她笑着说。
　　“你和你妈妈没事吧？”我问道，这时已经走到了她家楼下。
　　“唉，其实还好，其实好多事情我妈她也不知道，唉，我也是推卸责任……”她稍稍讲了些自己的想法，我仔细地听着，我稍微安慰了一下她，然后说道：“你下来吧，我就在楼下。”
　　“楼下……你就在下面？！”一丈红的声音终于达到了正常人的音量。
　　“对啊！”我突然有了些难以言喻的激动，或者说是执着，好像在抵抗什么一样，这让我很兴奋。
　　“那你上来还是我下来哦？”她稍稍犹豫道。
　　“你下来吧！”我说道，然后她答应了。
　　我挂了电话，喜悦和激动地心情依旧回荡不停，我跃跃欲试激动不已，没过两秒，我突然朝楼上跑去。
　　“希望你和这仙人掌一样，能够一直长青，我会像这仙人掌的刺一样保护你。”向毛毛教的开场历历在目，我跑到她家门前，敲了敲门。
　　她急急忙忙的开了两道门，冲出来时还在喘息，见到我就那样站在她门前，对着她笑，她看着我的双眼，不知为何愣了将近三秒。
　　我当时丝毫没有觉得奇怪，左手端着这盆仙人掌，却一直望着她笑，我感觉长大以来，自己的笑容从来没有那么舒心过。
　　她回过神来，又把门开了一点，后退了一步，让我进去，我也前进了一步，仍然在等待，她还是望着我，可能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又过了三秒她才不经意的瞥见了我左手上的仙人掌。
　　她脸上的表情先是不经意，随后惊讶，然后是惊喜。
　　“拿，送给你的。”我笑着说。
　　她接过仙人掌，难以置信的看着它一会儿，然后才抬起头看着我，问道：“你跑到城里去买的吗？”
　　这几天我一直告诉他我住在外公家，事实上也是的，可今早上我随便编了个理由跑回城里的家，然后买了东西才回来，现在已经快道中午了，然而这时我只是笑着看着她，沉默不语。
　　她又看了看仙人掌，又看了看我，便很小心的护着仙人掌，和我一起走了进去。
　　她细心安置了仙人掌，才出来跟我说话。
　　“我今早上去找了对面的李玲玲，你应该也认识她，过会儿我们去找她吧！” 她一边给我倒水，“你等等我。”，她笑着说道，然后一边洗脸，整理仪容，我则已经习惯了。
　　“李玲玲？你真去找她啦？”我好奇的说，却一点也不关心，我这时候所有注意力都在她身上，李玲玲，为什么多出来一个李玲玲，我只想单独和她在一起，难道她嫌我太单调乏味了吗，好像的确也是这样。
　　“嗯，她人挺好的。”一丈红一面梳头，一面颇有兴致的说。
　　于是我们最后敲了她家的房门，李玲玲之前长饮恨提到过，好像一直住在这里的，可我为什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门开了，开门的是一个特别熟悉的人，我不知不觉已经呆住了，这不是小时候经常和我闹矛盾的李珣吗？
　　“李珣？！” 我喊道。
　　李珣小时候只跟女孩子耍，她的表情总是不太开心的样子，搞得我每次看到她都会心情不爽，所以有事没事经常挑衅她。
　　这时候李珣也认出了我：“千秋谷，是你啊？！”她比一丈红高，脸比以往黑一些了。
　　一丈红没回过神来，很吃惊的问道：“咦，你们认识啊？”
　　“她名字叫李珣，不是什么李玲玲啊，难道改名了？”我最后问李珣，因为小学过后就没看到过她了，一来是初中忙，且初中都不是一个学校。
　　“没有啊！” 李珣说道，这时一丈红很吃惊的捂上了嘴，惊呆了，然后才笑道：“糟了，难道我一直喊错你名字了？”
　　“我说你之前你叫我好像不太对劲，我爸爸也这么说，不过我也没怎么多想，进来坐吧！”李珣笑道，看上去比小时候开朗多了。
　　“你在做饭啊？”一丈红走进，看她穿着围裙，问道。
　　“嗯，过会儿我爸爸下班要回来，家里没人弄饭，就只有我弄了，你们先坐一会儿，我马上弄好了。”李珣一面去厨房做菜，而我和一丈红则坐在旁边屋子的沙发上，看她弄饭，和她又寒暄了几句，然后就安静下来了。
　　“我们来玩成语接龙吧。”一丈红突然跟我说。
　　我饶有兴趣的点点头，“好啊！”
　　然后我们开始了，通常都是接不到太多，一个词要想好久，有时候说出了不太正规的词语我们两个又笑着争论半天，玩的特别开心，一丈红思维敏捷，丝毫不输于我。
　　没过多久李珣爸爸便回来了。
　　“爸，你看这两个人你认不认识！” 李珣拿着锅铲跳着跑出来，兴高采烈的问道，然后又跑回去做菜。
　　可令我吃惊的是，他一眼就认出我了。
　　“这个是一丈红啊，哟，这不是千秋谷吗？好久没看到了已经长这么高个了！”
　　我和一丈红互相望了一眼，都是惊呆的表情，我从未想到过有人会经过这么多年一眼把我认出来，因为我变化实在是太大了。
　　“哇，你，李叔叔，你竟然认识我！”我指着自己不敢相信的说道，并且我已经忘了他的名字了，“几乎没有人能认出我！”
　　“对耶，哇，你太了不起了！”一丈红看着李叔叔，眼都直了。
　　被人认出来不光是吃惊，随后而来的是十分久违的亲切感，这种感觉只有小时候才能体会得到。
　　我们四个人一起吃饭，一边聊小时候的家常，菜的味道比长饮恨做的好多了，最重要的是这种气氛，是十分难得的亲密。
　　“千秋谷小时候才滴点点高个儿，经常喜欢和向毛毛还有李小舌一起到处玩。” 李叔叔微笑着说道。
　　“是啊！”我脸上还是挂着同样的微笑，心里却是十分的感动，我几乎是十分感谢他说的这些，让我有了些存在感。
　　“他们三个小时候最讨嫌了！”李珣插嘴说道，我心里更觉温馨，多么希望这顿饭永远不要结束。
　　饭后我们拜别了李叔叔和李珣，我和一丈红去给仙人掌移栽，没过多久李珣也收拾完了家务活，跑下来加入了我们，我们三个像小时候一样，用手或工具在花园的花坛里刨土，然后把泥巴装进花盆里，一切都是如此熟悉。
　　“我怎么感觉远处看千秋谷很高，近处看却发现你不怎么高。”李珣突然说道。
　　明明是你太高了好吧，我想到，然后发现她的头顶几乎快与我额头一样高了，便笑着说：“可能是因为我太瘦了吧。”
　　“也是啊。”她说道。
　　这时候已经是下午了，一丈红提议我们去打乒乓球，刚刚出门，一丈红就说：“喊一下李珣。”
　　我心想特么的为什么一直都有李珣这个家伙来掺和，我就这么无聊吗，不过细细想来好像也是的。
　　门开了，李珣好像总是特别忙，她说道：“你们先去吧，我过会就来，刚刚又有点事要处理。”
　　”那你快点啊，我们等你。“一丈红说完，我们两个就下去打球了。
　　我想起芒果街上的小屋里，有段对女孩她妈妈的描述，说她妈妈头发中有股面包的香味，其实我也关注一丈红的头发是否有味道很久了，有次我们在她家黑暗的楼道里行进时，我里她特别近，等他开门时，我把鼻子凑近，闻到她头发中有一股莫名的香味，淡淡的，沁人心脾。
　　于是这时候我异想天开，突然接过乒乓球，提到了这件事，说道：”你的头发有香味吗？“
　　她停了下来，真的把头发摸到鼻子上闻了闻，说道：”我闻没有味道啊。“
　　这时候我突然说服力上涌，说道：”也许是你自己闻不到，我来试试。“
　　说完我一面向她走近，她敏锐的想了想，站着不动，我靠近她身边，双手扶住她的头，我差不多吻到她的头顶了，然后用力一吸，又是那味道，这次比上次浓多了，很香，同时仍然不能言说这种香味像什么。
　　”有香味啊！“我不敢这么近面对她，转身走了两步回过头来说道。
　　”是吗……也许是洗发水的味道吧。“她先是面容有些惊慌，看了我几秒钟，然后才笑着说。
　　事后我特别后悔，如果我趁机再亲近一些就好了，也许后面是完全不同的戏场，然而我并没有。
　　我在一丈红家里吃晚饭，和昨天一样，她妈妈问我：”唉，这么晚了，千秋谷你回去得了。“
　　看来她妈妈不太喜欢我，我一哂，这时外公却给我打来了电话，催我回去了，我趁接电话之机，在一堆蜡烛前面蹲下，然后用背影挡住她们母女二人，把蜡烛和打火机揣进大衣口袋里。
　　然后我站起，挂了电话，转身装作要走，却走到一丈红身边悄声说道：”走，我们去森林烧火，去不去？“
　　我心里打起这个主意时特别兴奋，然后我满怀期待的等着，一丈红先是犹豫一下，随即点点头暗示答应了，我登时兴高采烈，像背着大人做坏事一样走了出去。
　　一丈红跟着我走了出去，对她妈妈说道：”我送他下去。“
　　不光做坏事，还拐走了她的女儿，我真是一个坏人，我想到。
　　我们各怀鬼胎，按着高兴劲刚刚出门，她什么也没说，转身递给我一个打火机。
　　我这时目瞪口呆，看着那个打火机，半饷才说道：”你什么时候带的？“
　　她突然很正经的跟我说：”你说要去烧火，我顺手就在炉子边拿了。“
　　我什么都没说，当着她的面把几根蜡烛和另一个打火机从口袋里取了出来，瞪大眼睛看着她说：”你简直跟我太有默契了。“
　　”啊！你什么时候拿的？！“一丈红仿佛突然发现自己被欺骗了似的，拉着我的胳膊假装埋怨道，我这时已经幸福的不知道东南西北了，然而即将等待着我们的事情更让我兴奋。
　　就在我们正准备下楼时，一丈红突然有些犹豫的问道：”哎，要不要喊李珣一起？“
　　我听完半天没有理解过来，什么，李珣，你开玩笑吧，为什么事事都有她，我们两人世界不是更好吗？
　　”啊？随便你啊。“我痴呆的说。
　　然后一丈红就敲响了李珣家的门，我没有好气的在她后面等着李珣出来，我多希望李珣说她不想去或者去不了。
　　李珣出来了，她一听我们的计划，也来了兴趣，就点头答应了，我差点吐血！但也没有什么办法，那就一起去吧。
　　但我心里终究是高兴的，应该说是十分喜悦的，因为这是我的梦想。
　　如果说每个人都有梦想，那我的梦想也许是最小的了，我曾经最大的梦想，就是和一丈红一起在我故居的这里，在花园边，星空下，慢慢走着，聊着，这就是我的梦想。我还有个梦想，那就是和我的一群发小一起再跑到后面的黑森林里烧一次火，就和我们小时候那样，瞧，我的梦想就是这么简单，简单可怜到我根本不好意思把它说出来，即使我说出来也不会有任何人理解的。敏感如我却从来达不到这个梦想，没想到的是，今晚我一次实现了我的两个梦想。
　　我记不清我怀着多么深沉和单纯的喜悦，带着两个人在星空下的荒凉里走着，那晚的星空特别干净特别美丽，只能用璀璨来形容，我以前觉得我记忆里的那么闪亮的星空是经过回忆的夸大，但此刻的我才幡然醒悟到没有，它的的确确，一直都是这么美。
　　真正快乐时的我，没有平常的阴郁，也没有平常的顾忌，跟没有半分消极的情绪，我所有的全是感动和幸福，我不记得我用如何胡扯的哲学逗她们发笑，那晚她们的确在我的影响下从头笑到尾，我记得从小我都是这样的，看见女孩子笑我就开心，所以那晚的我更开心了，我激动不已，言谈故意显得神经古怪，我像一个船长一样，号令着我的两个大副破浪前进。
　　当我们走到森林面前时，突然狂风大作，森林里黑不溜秋，更是阴森，两个女生顿时停止了欢声笑语，我走到前面，用打火机点燃蜡烛，我把蜡烛高举着，突然很感动，我大喊道：”我就是丹柯！“
　　”什么？“ 李珣和一丈红仿佛没听清楚，对视过后，李珣说道：”你说你是蛋壳？“
　　我瞬间无语，”晕，你不知道丹柯吗？！丹柯，高尔基小说里写那个，不是蛋壳！“
　　”哦哦，我知道了。“一丈红说道，然后李珣就一边问她，我们一边在黑暗中前行。
　　我想象着我带领着族人冲破黑暗的英雄气息，但是很不应景的是，狂风太大了，吹个不停，把我高举着的蜡烛给吹熄灭了，这不仅让我很没面子，还把蜡油吹得我手上到处都是。
　　这时一丈红一言不发，打开了手机的照明手电，我心里喊晕的同时不甘示弱，点燃蜡烛，一只手挡风，一只手端着，尽量维持它不熄灭。
　　生火很不容易，兴奋之中的我完全回到了真实的自己，我一面粗暴的催促她们两个去拾柴火，一面尽量维持火势不灭。
　　”喂，你们两个别光在旁边说话啊，快去捡柴，这点火怎么能烤熟洋芋？！“
　　”明明是你喊我们来烧火的呀！“李珣说道。
　　”对啊！“一丈红赞同道。
　　最后我们点燃了火，火光中，我们的脸隐隐约约，我看着身旁看着火焰发呆的一丈红，问道：”怎么样，身体没事吧？“
　　她摇摇头，然后看着自己的手，说：”我的手全黑了。“
　　”你没看我的手，我的手上全是蜡油。“我一面伸出手指，一面说道。
　　她摸着我的手，呢喃道：”对，真是……“
　　我心头突然有种异样的感觉，却说不出是什么，我抬头望向天空，树枝斑驳间星空灿烂无比，如梦如幻，我不禁感叹。
　　最后我们拿出那几个烧得黑乎乎的土豆，也不知道熟没熟，我拿根树枝捅了进去，是软的，应该熟了，可她们却对我这种做法嗤之以鼻。
　　我们瓜分了那几个土豆，最后我们恋恋不舍的出了森林，她们送我道大街口，一路无话，但是我看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满足和回味的表情，我也是感叹得说不出话来，这种感觉恍如隔世，抬头看天，依旧星河密布。
　　走前，一丈红问我要不要卫生纸把那个土豆包一下，免得弄脏了手，我一面看她小心的包着土豆，一面暗暗发笑，说道：”太贤惠了。“
　　她面无表情，最后我一个人往镇上走去，一到外公家，就发现一丈红给我的短信”组长，安全到家了吗？“
　　我嘴角不由得45度上扬，回她过后，她又说录了段视频，我说明天来你家看吧，然后我打开笔记本，记下了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