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夏天有六月》谭小幺

2、第 2 章

　　吃完饭，盛文文借着消食的名义，拉着她俩往江边跑了一趟，一去一回进校门的时候差几分钟七点，温然撇开后面的两个人撒腿就往六楼跑。
　　回去晚了被夏主任抓到挨批也就算了，关键是10班只有20张桌子，她又没有跟谁深厚到不用打招呼就能给占座的感情，万一10班没位置了，她是真的没有勇气在胡雨婷咄咄逼人的注视下推开9班的门。
　　上七楼——回宿舍取书包——折回六楼——推开10班的门，这期间温然连多余的气都没敢喘一下，平时坐的那个位置已经有人了。
　　“哎，后面那几个！凑在一起嘀咕什么呢？学习成绩太好了是吧？你爸妈花钱供着你就是让你们这么糟蹋是时间的，也不看看自己那烂成绩，你不嫌丢人，我都替你们爸妈丢脸……。”
　　隔壁教室里不知道哪几个倒霉蛋撞枪口上了，战斗都打响了，这会儿要是被撞上还不得冲着我连发呀。想到这，温然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了教室后面仅剩的一张书桌前，拉开椅子，坐下，顺手扯过来桌子上一张试卷装模做样地看起来。

　　“一年10班，数学单元测试卷，姓名：苏杭。”
　　眼睛虽然盯着面前的卷子，注意力却集中在耳朵上，没有脚步声，百分百是站在门外往里面瞧呢！为了让自己看上去有一个埋头苦学的样子，温然觉得应该握一枝笔在手里才更安全。
　　“笔在文具盒里，文具盒在书包里，书包的拉链是闭合的。拉开书包的拉链、取出文具盒、拿出里面的签字笔，大概需要30秒的时间。而抽出桌子右上角一摞教材下压着的一支笔只需要5秒钟”，温然思考了一下后伸手握住了那支笔。
　　如果说温然当时知道她的这个经过思量可以给她省去25秒钟的决定会通过她的这只“罪恶之手”带给她怎样的结果，她一定会在刚进门的时候就选择出门左转，再凶狠的眼神、再难堪的语言都好过青春里的强颜欢笑。
　　可是当时她并不能预料这些，于是她抓紧了那只笔露在外面的部分，用力地一拉，笔是抽出来了，可一摞书散了，碰倒了旁边立着的装着橙汁的没有盖子的保温杯。
　　江滨中学的书桌是掀盖式带锁书桌，所以当温然看着夹杂着“颗颗鲜果粒”的橙黄色液体顺着合叶的缝隙汩汩滑进书桌里面去的时候，她知道她闯祸了！
　　“苏杭！1年10班的苏杭！到底是怎样的一个神经病才会用保温杯装饮料，并且不盖盖子，”已经完全忘记了夏主任还是不是在门外，温然在心里狠狠地咒骂着。
　　书散瓶倒的声音打破了夜晚教室的安静，在温然奋力地把桌面上的试卷、课本扔到地上的同时单华妍已经从前排跑过来并帮她把水杯扶起来了。
　　“先别急，快看看桌子有没有锁死，要是锁着呢就真的惨了”单华妍带着忧虑的话提醒了温然，顾不上在意别人的眼神温然立刻就去拉挂在锁扣上的那把黄铜小锁。万幸，没有锁！
　　除下锁头，掀开桌板，已经想象过里面惨不忍睹的两个人在桌板掀开的瞬间同时说了一句“Oh My God”！不是很惨，是真得很幸运。桌子里面有一件校服，所有流进去的果汁全部被校服兜住竟然没有一滴渗到衣服下面的练习册上。
　　两个人、四只手捏着四个角小心翼翼地把校服从里面抬出来。事情没有想象的那么坏，温然的心总算是从嗓子眼跳回了胸腔。
　　“谢谢你了，华妍，你回去忙吧，我自己收拾这个烂摊子就行了”与单华妍的接触不多，可是温然真的很感谢这个表情总是淡淡的姑娘。
　　“那行，我过去了，你别太担心，衣服看来晚上要洗一下，地上的试卷你最好尽快找块抹布把上面的果汁痕迹擦一擦，然后铺在地板上晾一下，明早再早点过来整理好”。
　　单华妍一边说话一边用手把鼻梁上有些下滑的眼镜向上推了推，尽管高度的近视让她的眼睛看上去乌蒙蒙的没有多少光彩，可是在温然眼里此时的华妍就像一个背后有着隐形翅膀的天使，善良又美丽。
　　在讲桌里找了一块抹布，擦干桌子上的果汁，温然就立马蹲到地上处理脚下的这“一地狼籍”。
　　教材的封面因为有光滑的塑料薄膜包裹所以影响不大，只擦干上面的痕迹就可以。但是那些已经做好的试卷就没这么幸运了，沾染了黄色果汁的部分字迹模糊不清，甚至还有几张已经连在一起。尽管温然一再地小心翼翼还是撕破了那几张卷子的黏合处。
　　上面有着分数和批改痕迹的应该是已经用过的，至少应该不需要交给老师，可这两套被她撕破了的单元测试卷明显是刚刚做完的，不知道是不是还需要上交。
　　写了一张纸条给第一排的华妍，果然递回来时下面多了八个字：“今天作业，宝贝加油！”看的温然想死的心都有了。
　　把书本、试卷在教室后面的地板上一一排列好，看了一下时间：19点40。两套数学、语文单元测试卷是从学校统一的练习册上面撕下来的，3班的课程进度慢还没有用到这套，放学时对于晚自习内容犹豫不决，索性就都塞进了书包，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誊卷子要比做一套试卷的速度快多了，有些地方的字迹已经模糊不清，但好在答案的部分还是可以轻易地辨别出每一个数字和符号。尽管这上面的很多知识还没有学到，就是学了估计也跟没学一样，可温然还是不得不承认这卷子做的漂亮。
　　每一个方程式、坐标轴都书写的无比顺畅，从头到尾没有一丁点的涂改。思考问题的时候，落笔之处会留下犹豫的痕迹，反观这张卷子，就可以判断这个苏杭在数学这一门学科上有着绝对的自信。
　　这让从初二开始数学就没有及格过的温然内心产生了一股油然而生的仰慕，这是她一辈子也无法企及的高度。
　　如果说刚才的数学试卷让温然怀着一颗景仰之心小心翼翼地誊写，那么这套语文卷子则让她心态平和了许多。
　　同所有不在乎语文的理科生一样，6句古诗只接上了两句，文言文翻译的地方全部是空白。虽然后面的阅读理解做的还不错，可最后这篇涂了改、改了又涂的作文温然几乎可以想象到他那时的痛苦纠结。
　　好多人作文写不好并不是因为他不会写，而是骄傲的理科生无法接受自己写下那样酸了吧唧、回头看自己都会起鸡皮疙瘩的文章。
　　距离晚自习结束还有10分钟，温然把誊好的卷子从自己的练习册上小心翼翼地撕下来，在卷首处方方正正地填上“1年10班，苏杭”几个字，连同原来的试卷一起放在了书桌上。
　　温然的字本来就小巧、娟秀，加上誊的过程中又加了120分的刻意，眼前的试卷不像要交给老师批阅，到是更像是标准答案。左右一对比，显得旁边苏杭那几张被果汁弄得黄糊糊、邹巴巴的卷子愈加惨不忍睹，温然心里的负罪感又升了一层。
　　掐着时间，下课铃一响，温然就第一个冲出了教室。趁着校门还没关死以800米冲刺的速度跑到了门口的小商店。
　　“阿姨，一袋……洗衣粉，一瓶果……果粒橙。快点，谢谢！”温然一边弯下腰一边喘着粗气拍打着胸口对老板娘说。
　　“洗衣粉要什么哪个牌子的？雕牌？立白？还是……”胖嘟嘟的老板娘一点也不着急
　　“能洗掉果粒橙的那一种！”
　　“小姑娘，你这是要做实验呀”老板娘说完这句话，两个人都笑了。
　　最后选了一袋绿色包装的碧浪洗衣粉，老板娘说这个最贵，效果也应该是最好的。
　　含蓝色和绿色强效去污粒子的新碧浪洗衣粉和美汁源果粒橙，这样的组合任谁也看不出有什么关联。
　　可如果你后来跟温然很熟悉，你了解她的生活，那么你有没有发现不管导购员多么卖力地推销着“超能”“蓝月亮”，她的身上永远散发着碧浪洗衣粉的味道。
　　无论美汁源后来又推出了多少种“热带粒” “爽粒葡萄”“C粒柠檬”，她在超市买饮料的时候选的永远是果粒橙“橙粒”口味。
　　如果你说你知道她的这个习惯，那你有没有执着过这个习惯保持了多久？又是何时何地什么原因养成的？
　　温然第一次买碧浪洗衣粉和美汁源果粒橙，都是给苏杭，给苏杭洗衣服，给苏杭买饮料，她在还不认识苏杭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