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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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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在酒店里再次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苏然在那刹那间有些木然的心突然忘了该要给出什么反应,也体会不出这一刻究竟是什么滋味。
原来,真的很难。
那天第一次的猝然相见,带来的震撼远比自己以为的要大,直到这再一次的相见,才肯承认。多傻,一直以为自己能够做到洒脱,却原来也不过是自己以为而已。
直到现在,已经事隔多年,第二次的相见,原来还是做不到淡然。
挽着章嘉翊的手,视而不见地与他擦肩而过,也只有自己才懂得,此刻的她有多不镇定。甚至在意识到他下意识伸手出来想要拉住自己的这一刻,自己的慌乱竟然有些难以控制。
张尧。
时隔这么多年,再次直面他,原来还是学不会镇定。
“苏……”身后的人那一声从喉咙中压抑着出来的声音戛然而止,刚抬起的手慢慢握成拳放到了裤侧。目光追随着那个擦肩而过的身影,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熟悉而陌生的背影。
然而,目光投视到那个背影上不过片刻,一个带着几分审视,几分压迫的目光便破空而来。张尧对视着章嘉翊那审视的目光轻轻皱了皱眉。那双凌厉带着审视的眼睛,那个平稳的身姿,仿若相识。
审视的目光来去匆匆,片刻,眼睛便带上了几分了然,随之而至的却是更为逼人的目光。短暂的对视,前面的人便转过了头,扶着苏然的腰,步履平稳地向前。
“张副总,刚刚那个是不是……”
“哪个?”
“刚过去那个是不是章嘉翊。”
“SR的章嘉翊?”
“嗯。听说,今天章老爷子大寿在这设的宴。”
“章老爷子?”
“对了,副总不是本市人,章老爷子,章仁青,刚从军委退下来不久的那个,章嘉翊是章家孙辈的二少爷,广益董事长章义彦的儿子。”
“嗯。”
章家二少爷,章嘉翊。
章嘉翊,原来。
章嘉翊,苏然……
紧握裤侧的拳头,张尧的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经回复了平静,“走吧,老总在等。”
“苏然?”
第三次出神,章嘉翊把筷子上的排骨放到发愣的人面前的碗中才笑笑地提醒依然在出神的人。
“排骨不错,趁热吃。”
“啊?哦。”
回过神,看着碗里的排骨,中排,没有一丝的油腻,是自己最喜欢的部位。视线慢慢移到身侧坐着的人身上,侧脸棱角分明,鼻子高挺,嘴角轻轻抿着,略薄,不笑的时候,抿紧的时候总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错觉。
不笑的时候,对着自己呢,苏然细细地回想,对着自己,那个略薄的嘴唇似乎总是微微扬起,即便是平常,似乎也不曾有抿紧的时候。
“这么看着我,想什么呢,我比较秀色可餐?”
突然拉近的距离,耳边带笑的声音,苏然微微退了退,嘴角弯弯,“章总,听说,唇薄的人都比较薄情。”
章嘉翊听着耳边低低的声音,似乎有点愣,片刻后认真观察着身前的人,唇薄的人薄情?
“谁的观点?”
谁的观点?苏然愣了愣,明显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回答,“听说。”
“听说?”
“嗯。”
“那就是没有数据,也没有事实支撑?”
“啊?嗯。”
“嗯。”
嗯。苏然再次淡定了,彻底忘了刚刚的出神,对着一脸淡定地章总,第N加一次感叹,代沟,宽阔如天堑一般的代沟。
章总,你能有一次不要拿数据和事实支撑来说事么?听说,既然能听说,那就绝对是人民智慧的结晶了啊。
低头叹息,忘了张尧带来的心情波动,也忘了三人成虎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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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早上有课?”
“嗯。”
转身找安全带,苏然头也不回含糊应了一声,顺带着回味刚刚的美食,“章总,刚刚那个排骨做得真好,对吧。”
“喜欢?”
终于扣上了安全带,头连不迭地点着,“很好吃。”
“下次路过给你带点?”
“真的?章总,你人真太好了,崇拜死你了。”
苏然眉目弯弯,回味着刚刚排骨的滋味,果断地鄙视方才那传闻中不准外带食物的酒店,这不准外带食物果然是针对人的。
“我明早上在你们学校附近有个会议。”
“呃?”尚在诽谤的人让这不明所以的一句话生生卡停了继续诽谤的心。
“你那方便吗?”
你那方便吗?
苏然突然的沉默,车内的气氛一下子停滞了下来。
结婚两年多,说实在,这是第一次,章嘉翊提出到自己的窝去看看。
毕业三年,结婚两年,除了婚后在上午一二节没课的前晚上和寒暑假会回到和章嘉翊的家,处在校外附近的旧型教师公寓才是属于自己的窝,确确实实属于自己的唯一的家。
即便是章嘉翊,也只是在婚前那段暧昧期送过自己回到宿舍楼下,不曾上去。现在即便已婚两年多,章嘉翊也不曾去过,一次也没有。
“不方便?”
方便,不方便,这样的话,细细推敲明明就是一个笑点,苏然发现自己突然有些想笑,“章总,你问我方不方便是不是想要自己上去方便啊?”
“方便?”明显被绕得有点晕的人在说出两个字后显然明白了过来,“这个,也有。”
大方地把人迎进了楼道,整个楼在一整片相似的楼层中并不突出,然而对比着不远处的新型教师公寓还是有点失色。这样的楼房,不新,甚至有些跟不上时代的节奏,连电梯都没有,在这寸土寸金的城市,这样的老式居室已经不多。新型的教师公寓秉承了高大上的高尚宗旨,然而,当初,自己一眼看中的只有这个老式的公寓。
这样的老式公寓,很典型的一层两户,楼上楼下叫唤两声总能有人回应,不宽的楼道在阳光不充足的日间甚至有些昏暗。只油了一层漆的墙壁有些昏暗,有些斑驳,甚至有些脱落,没有大理石,没有木扶手,甚至没有瓷砖,这样简陋的楼道,甚至能嗅到住户厨房中飘出来的饭香,以及一室不清晰但依稀可闻的笑声。
初初选公寓之时,这样的小公寓在很多新教师望而却步中,带着相似的回忆迎面扑来,尚未上楼视察,来不及思索,人已经出声,“就这里,谢谢。”
就这里。
扶着冰凉的水泥扶手,踩着尚可以看见脚下粗粒的沙粒楼梯,一步步,就像小时候那一道走了无数遍的熟悉楼梯。
踩着这样的楼道,仿佛就回到了那一个熟悉的楼道,那一间熟悉的房子,即便是闭着眼睛依然能嗅到那满室的书香,以及房中那常年累月的练习后那独特的墨香。
开门,按灯,简单的两房一厅。不同于房子外略有些斑驳的楼道,这个房子明显经过了翻新,然而却保留原本的框架与风格。刷白的墙壁,两扇的平开窗,犹带着浮雕式窗花的绿色窗户,甚至连房间门都是典型的内扣型门,连拧的锁都没有。
“你会弹钢琴?”
客厅中那不多的装饰中,除了那套懒人沙发,最显眼的便是窗台旁那台立式钢琴。上头零落散着一些琴谱,明显不是用于装饰的装饰品。
“一点点。”
“海顿D 大调奏鸣曲第一乐章,巴赫D小调赋格曲,门德尔松,玛拉甘尼亚舞曲,只懂一点点?”
这种笑容,比笑而不语还要让人难猜,笑得就好像自己懂钢琴一样,对于这种不明所以的笑容,苏然果断选择沉默。
“学了几年?”
“五六岁开始,断断续续的,算不出几年。”
“家里买个三角的?”
“三角什么?”
“钢琴。”右手抚着合起来的琴盖,章嘉翊略薄的嘴唇勾起笑容,笑意盎然。
抬头,正对着那张笑脸,不经意间,问题随之而出,“为什么?”
“方便。”
“家里放不下。”话语匆匆,继而低下头掩住涌起的情绪,“你要不要先坐一下,我给你拿洗漱用品。”
低头匆匆而过,直到走进房间才敢把那双已经有些红了的眼睛显露出来。
“不要这样的,那我们小然以后要嫁什么样的?”
“当然是嫁一个会给我买三角钢琴的啊?”
“为什么啊?”
“方便啊,你看,外公外婆这里一架这样的钢琴,大房子里面一架三角钢琴,多方便啊,我可以在哪都弹了呀?”
“大房子,为什么是大房子?”
“大房子才可以放下三角钢琴啊,等有了大房子,我就可以把妈妈和外公外婆接过去一起住了呀?对不对啊,妈妈?”
“对,小然真乖。”
“那我们说好了,等我有了三角钢琴,有了大房子,妈妈要跟我一起住哦。”
“好,妈妈跟小然一起住。”
明明说好的,只是,不经意出口的话,必然不会过心,也许总觉得小孩太小,说过的事儿就忘了,答应好的事儿也会忘了,所以才会这样肆无忌惮的出尔反尔吧。
明明说好的。苏然笑了笑,自己似乎越活越回去了,海誓山盟都有山崩地裂的一天,更何况是这种不经意间的对话,何必记呢,何必念呢。
“苏然?”
“啊?忘了,用光了,章总,您老人家,先歇一下,我马上给你下去买。”应答着,手自觉地摸上脸颊,干干的,一滴泪都没有,果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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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唇薄的人薄情吗?章嘉翊看着身侧睡得不算安逸的人,手不自觉地抚摸上了她那抿得紧紧的嘴唇。
这个嘴唇,即便不抿紧,也不见得饱满上几分。
俯身用唇将那抿的紧紧的嘴唇慢慢地一分分研磨开,动作轻柔,直到那嘴角终于有了一丝弯度,他才向上用唇轻轻触碰那光洁的额头。
“嘴唇薄的人薄情,你说的,要记得,不要太多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