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王大人要寻死》三分醒

13、第13章

　　桑伊的嘴角慢慢勾起，露出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
　　“Honey，你这种语气，我可不喜欢。”桑伊唇角那一点点弧度又倏忽间降了下来，“不过，我已经决定的事情，也不会再做改变。”

　　话音落下的同时，肖容予的声音透过电流清晰地传过来，“十六年前，我见过你。”
　　桑伊正要挂电话的手僵住。十六年前见过？那时候的肖容予应该也不过十来岁的年纪，她记不清自己是否与这样一个小男孩有过一番际遇。
　　桑伊盯着不远处有飞机飞上天空，“在哪？”
　　“布宜诺斯艾利斯。十六年前，你曾经救过一个出了车祸的男孩。”肖容予补充道。

　　桑伊没怎么费劲地，就从自己繁冗的记忆中搜寻出来。这么多年来，她几乎没干过这种愚蠢的事情。她也早就学会了如何置身事外，冷眼看着世人的生离死别苦苦挣扎和绝望。
　　二十年前，那是一次例外。

　　彼时，桑伊住在荒无人烟的山间，在山里搭了个小木屋，远离人世，孤身一人，和一只萨摩耶相依为命。她每隔两三天会下山去附近的集市买些需要的生活用品，却没想到竟然会在山间看见一辆出了事故跌下山的车。
　　那车子横在山崖上，浑身是血的少年偏着头，头抵在玻璃上，浑身是血。少年显然已经没有力气了，微微眯着眼睛，似乎在喘着气。
　　桑伊看了一眼，没停下车，后视镜里那少年越来越远。
　　车头已经开始冒起烟。
　　萨摩耶蹲在车后座，“嗷呜嗷呜”叫了两声。

　　鬼使神差地。她猛地踩住刹车，挂倒档，一路将车子倒过去，停了车，从皮卡车上跳下来。
　　她也顾不得尖锐的石头和遍布的荆棘，一路踩着荆棘走过去，将那少年拉下车。
　　在那一瞬间，车子轰然爆炸。
　　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桑伊将少年拉进怀里，以身子替他挡住身后的熊熊火焰。

　　此时此刻，桑伊眯起眼睛，缓缓开口，“所以，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你就认出我了？”
　　肖容予并不否认，回答的坦荡，“我从不多管闲事，也不会做无意义的事情。十六年前，我欠你一条命，我会还你。所以，我不允许你将自己置于险境。”

　　置于险境……吗？
　　桑伊露出一抹苦笑，她何尝不知道这不是一次冒险。但如今，叶蓁蓁从不知道不死之身的要义，只有约书亚能给她她所需要的。

　　“我也要告诉你，我并不需要你的报恩。无论是否置于险境，都是我的决定。你要做的，是尊重我的决定。”桑伊说的冷漠平静。

　　约书亚在一边站了许久，沉默地看着桑伊的背影。
　　苏菲看了看约书亚，又看了一眼桑伊，垂下眼睛，努力掩藏起自己的不甘，“这么做……太冒险了……”
　　约书亚这才收回目光，看着身边低眉顺眼的苏菲，停了片刻，又抬眼，看向远方的天空，“Sophie，我不会让你陪我一同前往地狱的。我不会累及你。I promise。”

　　苏菲舔了舔嘴唇，“这不是我要的承诺，你知道的……”
　　苏菲说话，就看见，约书亚已经大步走向了桑伊的身边。刚才那一句话，显然并未落进约书亚的耳里。

　　桑伊握着手机，看着走向自己的约书亚，目光暗了下去，一脸戒备地盯着约书亚。
　　约书亚耸了耸肩，作无奈状，“你这眼神，仿佛我是生化武器。”
　　他说着，伸手就要拿桑伊手里的手机。
　　桑伊凛眉，侧身，躲开约书亚的手。

　　手机里，肖容予的声音清晰，坚定，一字一字，抵达耳际，“我的字典里并没有尊重对方的决定这种说法。我能给你的，只能是我想给的，而非你想要的。”
　　“那我就等你找到我——如果你能够的话。那么，再见，我亲爱的小少年。”桑伊不等肖容予再说话，立刻挂断电话。
　　再抬眼，就看见约书亚一脸看好戏的表情看着自己，她冷了脸，将手机塞进衣服口袋里，“我是答应了你的建议，但不代表，你可以监视我的生活。”

　　约书亚耸肩，“我可以向你道歉，但我要说清楚，亲爱的，到了基地后，断掉和你小情人的联系。”
　　桑伊没再看他，转过身就往候机室走，“Joshua，这与你无关。”

　　桑伊从来都觉得，自己早就学会了如何坦然淡定地面对离别。两百年的时光，她一直在与一切离别，与她的生命相比，寻常人类实在太过脆弱。
　　但现在，那种乱七八糟的，被人称之为“离愁”的情绪居然一股脑地涌上来。

　　明明早就已经习惯独自生活，但是只要一起生活过，重新回归到独自一人的世界里，就会觉得难以忍耐。
　　人类，都是这样吗？
　　还是，仅仅只有她，有这样莫名其妙地愁绪烦思呢？

　　桑伊坐在候机室里，歪着脑袋，盯着外面或降落或起飞的飞机看着。天空澄澈透明，蓝的像是她成人礼时约书亚送她的蓝宝石一样。
　　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呢？
　　桑伊微不可闻地轻轻叹了口气。

　　透过玻璃，依稀可以看见约书亚正襟危坐，看着前方。
　　桑伊没回头，悠悠开口，“我是你第一个实验体？”
　　约书亚显然没料到桑伊会突然说这个，愣了一下，才慢慢开口，“你父亲永远也想不到，他是如何成就了我。”
　　他并没有直接回答桑伊的问题。

　　桑伊勾唇，带着一丝不屑的意味，“与其说成就，不如说，如此一来，你永远只能活在他的阴影中了吧？”
　　约书亚的双手蓦地攥紧，又一点点，慢慢松开，“阴影和光明总是同时存在于人生中的。而我，获得了足够长的人生，和取之不尽的财富，比起早死的他，显然是我赢了。”
　　“你的不要脸，还真是超出我的想象。”
　　“是你对我的了解不够。”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在广播提示登机的时候，桑伊站起来，紧握着手提包，走到等待登机的队伍里。约书亚的手机在这时候响了起来，在看见手机号码时，约书亚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走到了一边。
　　桑伊在看见约书亚的反常时，不动声色地注意着他的举动。

　　约书亚很快挂了电话，走过来，脸上已经没有方才一脸惬意自在的表情，颇有几分凝重的意味。他看了一眼桑伊，很快移开了目光，对苏菲说，“你带着她快去快回，路上注意安全。”
　　苏菲盯着约书亚的脸，声音都紧张起来，“你呢？”
　　“Adam来了，我去见他。”

　　显然这个叫Adam的不是个普通人。
　　苏菲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起来，一点儿血色都没有。她睁大了眼睛，连声音都变调了，“Adam？”
　　“我先去。”约书亚没回答，径自转身要走。
　　苏菲看着约书亚的背影，张开嘴，又无声地闭上嘴，停了些许，到底忍不住，抬高了声音说道，“我想跟你一起。”

　　约书亚缓缓转过身，声音平缓却不容置喙，“你陪Daisy去。”
　　苏菲不甘地看着约书亚，但到底，什么都没说。

　　桑伊沉默地看着这两个人的互动，走到苏菲身边，俯身，轻笑，在她的耳畔说道，“生离死别似的做什么？”
　　苏菲怔了一下，抬眸，恶狠狠地看向桑伊，然后径自往前走去，压抑着怒气说道，“该走了！”

　　桑伊也没觉得什么，收起脸上的表情，面无表情地跟着苏菲往前走。
　　手机在这时候再度响起来，桑伊接起手机，看了一眼上面的手机号码，犹豫了片刻，接起来。
　　“还有事？”
　　“不是说等我找到你吗？现在，回头。”肖容予远远地站在繁杂的人群中，看向她。男人沉稳的声音一字一句落进耳里，“现在是晚上九点，还来得及一起吃晚饭。”

　　然后，心跳莫名地漏了一拍。

　　桑伊条件反射地抬起手臂按住自己的左边胸口，这心跳没来由的乱了节奏。
　　还真是完全不讲道理。
　　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自己居然会因为一个小屁孩而乱了心跳？
　　这不科学吧？

　　桑伊几乎忘了说话，脑袋里一片空白。她完全被自己的反应弄懵圈了。
　　直到肖容予的声音再次把她拉回现实，“不准备兑现诺言？”

　　桑伊看向远方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肖容予颀长的身形，稍稍压低了声音，“我还没饿。不过，晚一点，也许可以。”
　　桑伊说完，收起电话，看着前面的苏菲，走过去，“不是说登机给我资料吗？”
　　苏菲看了桑伊一眼，又移开了目光，“登机以后。急什么？”
　　“如果我拿不到就不走呢？”
　　“随你的意。我根本就不赞同约书亚的做法，你要是后悔离开也随你的意。”苏菲对于桑伊的话压根就不买账，完全不隐藏自己的情绪。

　　桑伊不动声色看了一眼身后的肖容予，犹豫了一会，还是跟上了苏菲的脚步。
　　“抱歉，我可能要食言了。”
　　“即便是以身试险，也有试的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