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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四章.蓬岛映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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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强烈剑气杀死二妖的蓝衣剑客外貌年纪与宁舒语相差无几,俱是十七八岁的样子。剑眉星目,嘴唇略微偏薄,面容间透着些许凌厉。高束而起的发髻配上轩昂挺拔的身姿,将其之气质衬托的十分风流,看起来便就是个意气张扬的少年豪侠。
少年剑客扫视着地上的尸体,沉吟刹那,转眸看向一时未脱离战斗姿态的宁舒语,负剑爽朗笑道:“之前倒地的这三只便是败于姑娘手下?哈哈,如此看来,我反倒多管闲事了。”
“没、没有啦!”宁舒语收起苗刀强打精神,连连摇着头,“虽说我刚刚是打算干掉他们的……但公子你这么一出手,确实也为我省了不少功夫!嘿,先谢过公子出手相助了。”
“这样便好。”少年剑客见宁舒语随后坐在旁边断木上,看似脸色略差,遂蹲下身子,迟疑问道,“你有哪里不舒服吗?……是这些妖孽弄的?”
“啊?不,只是太累了。之前赶路本就劳累,又和它们纠缠了这么久……公子放心,我休息一下就好。”宁舒语缓缓言着,继而眼神一动,抬头问去,“公子你知不知道这些妖怪,它、它们到底是什么来历啊?”
少年剑客闻言轻笑起来:“看来姑娘定是初涉江湖了。”说完,起身望去地上的尸体,“这些妖类皆乃魇影族众,平日便以其他生物的内丹为食。百余年前曾祸乱一时,后来很快销声匿迹,直到最近时日方才再度现身。如今几乎天下各地皆有他们的据点,时常会有小妖出现蚕食它族,为祸苍生。”
“魇、影……?以前在家时好像听说过这名字,但没想到居然就是他们这副模样。”“其实魇影妖众亦有十分正常的思维能力,至于今日这些……怕是憋得太久,都发狂了吧。”少年剑客说着,不屑而随性地用脚踢了下地上的尸体。
“但也并非所有魇影之妖都这样。”少年剑客好似念起什么,随即解释道,“本来他们也可以不违背道义,以动物心肝、尚未成形有意识的生物等为食,或者至乱坟岗之类地方,去翻死人的内丹来吃也是可以的。不过这样,就仅仅只能暂时填饱肚子,而无法增进修为,也不能像食用新鲜内丹那样长时间不进食。所以利弊相衡之下,魇影族人自然不愿理会俗世道义。
“这也使它们很难得到盟友,毕竟谁也不愿意天天提心吊胆,总担心盟友会吞噬自己吧?不过嘛,其中也有小部分同族之妖,是愿意与它族和睦相处的。只是受身份拖累,也同样很难有人接纳他们。”
宁舒语听罢少年剑客的叙述,在尽快恢复着体力的同时,点头言道:“这么说的话,总体而言,还是要仔细防备着点比较好。”
“最近他们的行动比较猖獗,像你这样年纪不大又有些修为的人,更加容易被这些妖类列为猎物,总之虽说用不着时刻防备,但稍微小心些还是不会有错的。”少年剑客点点头,挑眉问道,“对了,看它们身上有很多刀痕,应该都是出自你的手下吧?实际上,像它们这种底层小妖,恐怕唯一的优势也就是身板过硬不惧刀剑了。所以说呢,一般对付他们,只需要依仗法术就好,没必要硬拼蛮力,这可很划不来的。”
“嗯,这一点我也是后来才发现的。”宁舒语斜目思量着,“好在小时候学的法术都没忘,而且看起来也是可以应付这些妖怪的。”
“以姑娘你的功力来说,只要掌握了门道,对付它们当然绰绰有余。只是如果要力求保险,最好还是再多练练,或者找个以法术见长的伙伴同行,也是不错的主意。”少年剑客趣然说着,略一思虑,立即补充道,“不过我诸事在身,姑娘可千万别找我。”
见少年剑客这般模样,宁舒语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摆摆手:“放心啦公子,我、我不会强求你和我走的啦,哈哈!”
“呢,那就好。如果没事了的话,我先去了。”少年剑客说着四下望去,最终指向南边,问道,“这条路是通往昀城的么?”
“嗯,没错!你一直沿着这条路往南走就是啦!”宁舒语爽快地应着,“也不算远,我是上午才从那里出来的。”
“那,姑娘咱们后会有期?”“嗯!公子慢走,后会有期!”
少年剑客的踪影很快消失在了眼畔之中,而宁舒语嘴边的笑意却迟迟未曾完全消逝。
刚刚忘记跟他通个姓名了,不过这人看起来还蛮不错的样子,至少怎么看都比那个安泽讨喜。宁舒语继续揉着脚踝,心下默默念着。
安泽的外表纵也算是玉树临风英气俊朗,但跟少年剑客一比,相较则要显得阴柔深沉了些。再从性情上讲,沉稳敏锐而行事有些古怪的安泽在宁舒语心中的印象,自然比不上这位爽朗的少侠。虽然对安泽的印象不再负面,但相较于目前的宁舒语来讲,自然还是更希望结交外向干脆型的友人。
哎……这才只是两人呢,以后等遇到的人多了……也不知心里最看重的人会是哪个。心中思量罢,休整完毕的宁舒语起身伸了个懒腰,见天色已渐暗下来,便大步继续往北走去。
接下来两天宁舒语仍以较快的速度匆匆赶着路,在第二天的傍晚到达了途中名为景轩的小镇上。见前路漫漫不好再度前行,便在镇中唯一的客栈中住了下来。
作为有些“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小镇,投宿客栈的绝大多数也都是路过此地的旅客,而正是这些人将这规模不大的客栈,几乎填了个满当。
三天了,怕是连一半的路程都没走到,立原好远呀。宁舒语咀嚼着口中小菜在心中默默抱怨道,而之后不久,在离己桌不远的地方,一群同是江湖侠客打扮的男女们,似乎正在讨论着什么……
“哎,你们听说了么?”一个红衣男子率先开口道,“已经沉下去两百多年的蓬瑜岛最近又在海上浮起来了!”
“真的假的?!”边上的粉衣女子诧异地问着,“不是说那片海下面早就找不到岛屿踪迹了吗?有说他们被灭族了的,还有说岛屿是被移走了的……不过以当时的情况来看,岛上的人那么厉害,明显不可能被这么轻易、无声无息地干掉吧?而且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应该还是自行开走的才对。”
“所以说嘛!当时走了,现在又回来了呗。估计啊……是新任岛主又觉得寂寞了,哈哈哈哈!”
宁舒语隐约听着他们的谈话,脸上不由地随之露出惊异的表情,甚至连饭菜都忘记咽下去。
其也曾在谷中听说过蓬瑜岛的故事,据说那是个珍奇灵兽、神兵利器、仙学秘籍等都数不胜数的奇岛,令无数人趋之若鹜。岛上住着一群神秘的世外仙人,本来仙族体质注定了其并没有繁衍能力,但岛上的仙人却都能够生育,这也让他们更加成为了世间传说中极为特别的存在。
据传,起初人们在知道有此等奇岛存在时,便争先恐后前去探秘,当时的岛主对此景象大概也觉得太过厌倦,故而给岛周围设下了结界,前来的人不但无法上岛,反而会普遍被结界之力所重伤,渐渐也就没人再去碰钉子。
直到下任岛主上位,蓬瑜岛才再次迎来外客。从那时起,每年的四月初四岛上结界即会关闭一天,可供外客出入。但岛中早已设下重重关卡,唯有那突破难关的第一人,方可挑选珍奇秘籍。至于剩下的其他人,若不尽快离去便要横死于此了。
百余年间,几乎每个四月都会有很多人乘舟出海,其中定然至少六七成人会狼狈逃回,但又不是每年都会有人满载而归。听着归客神乎其神的讲述,人们对于蓬瑜岛神秘难测的印象反而越发增加起来。
后来蓬瑜岛恢复了全年封闭结界的状态。就在世人们疑惑不解,纷纷猜测可能又有新任岛主上位时,蓬瑜岛却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在了那片蔚蓝的海域中。后来有不少懂屏气术的人潜入深水查看,反馈的结果无一例外,皆未曾找到有关蓬瑜岛的丝毫痕迹。
蓬瑜岛的悄然消失,至今已有两百多年。随着时间的推移,此岛在如今人们的心中,越发更像是个传说。宁舒语当初便是以传奇故事的方式听说的,且其也因这种传说太过飘渺,而没有太过注意。
宁舒语自是不信蓬瑜岛会时隔两百余载后再度现世,但看对面那桌聊的极其火热,最后终于忍不住,起身走过去,搭讪问道:“那个……你们刚刚说那个奇岛又浮上来了?”
“可不是!这可是从渝安那边传来的最新消息,绝对错不了!”红衣男子拍着胸脯保证着,“听说很多人都先行去探了,结果那儿确实凭空出现了个设有攻击性结界的岛屿,你们说,不是那个消失了两百多年的蓬瑜岛又会是什么嘛!”
“但明明已经那么久了呀……总觉得不太对劲呢。”宁舒语仍迟疑着,却见边上另一位灰衫男子接道,“小姑娘啊,这世上看起来不对劲但真的存在的事情多了去了。你们就拿那三大世家来说吧!二十来年前,晋齐两家的关系可是很不错的,不惜一同与楚家决裂。可你瞧瞧现在呢?晋家都多久不肯和齐家往来了?齐氏当初也不过是换了个老大而已,就很快落败到今天这地步,可见当家人的重要性啊!”
“对啊对啊,蓬瑜岛一向有换个岛主便会变副模样的传统,如今再次浮现,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祖先封印妖兽时,也肯定不会想到数百年后会有松动的危机吧?这么看的话,两百年的时间……的确有机会发生很多事情的呢。宁舒语并不熟悉他们口中的世家恩怨,但在倾听时也及时想到了祖先的例子,进而近乎说服了自己。
“……那这么一算离四月初四只剩二十二天了!哎,渝安那边的人是不是已经多起来了?”“可不是?!不然这消息怎么传得这么快!”“咱们现在走来得及吗?”“渝安距此一千六百余里,若以我们习武之人的速度每日行百里路,十六七天便可到了,只是怕届时……能出海船只可能已被人抢光咯。”
宁舒语在他们极其热烈的谈论中,默默回到了桌旁,面上看似淡定,思绪则一刻也未曾停过。
这才出谷几天,遇到的事好多啊……如果这消息并非作假,那确可算是千载难逢了呢。宁舒语吃着已然觉察不出滋味的饭菜,对桌的议论声仍在耳畔回荡,使她也不由自主地动了心:立原在北,渝安在东……完全不在一条路上。如果要跟这些人去那边凑热闹,就只好舍弃去立原的打算,从明天起转道东去了。
宁舒语曾也听说过渝安的风景独特,但路途定然是要比立原远的。然而转念想起按对桌的说法,就算现在改路,也是完全来得及的。
不觉间,桌上碗碟已空。宁舒语自觉甚是纠结,一时难以排遣,遂与小二知会了声,渡步往客栈外而去。
夜晚的景轩镇除了客栈及极个别民房尚有灯火外,如今俱是一片寂静。宁舒语站在门外,抬头眺望着夜空,只见头顶之上星光闪烁,丝许薄云的徐徐飘动,悄然将半盘明月笼罩上了一层含蓄与神秘,似水如梦。
面对怡人的夜色,宁舒语暂时也将心思转移了出来,默默念着:不知道谷里的人们现在在干嘛?是不是都睡了呀!
“娘亲定然会因我的事情责怪师父的……绍煜的伤应该已经痊愈了吧?小孩子们会不会因为我的离去而沮丧呢?明明说好要下次带他们做更大的风筝……”宁舒语的心思逐渐变得有些忧伤,但同时却借此解决了之前的纠结,“为了回谷后能跟孩子们有更多的谈资,告诉他们更有趣的故事……这趟渝安说什么也要去呀!必须要跟他们讲真实的事情才好。”
“立原虽然也不错,但渝安原本也就在计划里的。也不是一定要怎么样,只是先去看看……感觉不对劲的话,也有机会回头的。”宁舒语用手指轻点着嘴唇,竭力说服完自己后忽又心思一动,“在赶往渝安的路上会不会……又听说比沉岛复现更有趣的事情?到时候岂不是又要改道……噗!搞不好时间全部花在道上了,那才悲催呢!哈哈。”
宁舒语被自己心思搞得扑哧一笑,心情也随之高扬起来。而在她低下头去窃笑时,一层突现于夜空中的浓烈乌云,却悄然将半圆之月黯然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