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光的太阳》噬菌体

3、矛盾

　　“妈妈，爸爸为什么打我……我做错了什么吗？”
　　“妈妈，什么是赎罪？”
　　“妈妈！”
　　巴泽尔从噩梦中醒来，这已经是他连续五天梦到这些痛苦的往事，梦中绝望的哭喊仿佛还在耳边。
　　“巴泽尔，你怎么了？”艾伯特在门外喊道。
　　“不，没事。”没事，只是一个梦罢了。他深呼一口气，“艾伯特大人，我没事。”
　　他听着门外的脚步声渐渐走远，翻身下床，拿出抽屉夹层里厚厚的笔记本。
　　“今天是天历261年，第五个月份，第二个星期六。”
　　“今天我做噩梦了，艾伯特大人关心了我。他问我，巴泽尔，你怎么了？”
　　写完这一段话，巴泽尔将笔记本收起来，然后又躺在了床上。“艾伯特大人，晚安。”他喃喃地说着，然后很快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清晨，巴泽尔是被书房的吵闹声吵醒的。他蹑手蹑脚地走到书房门口，听见里面传来了砸东西的声音。
　　“艾伯特，你这个该死的、固执的家伙！”
　　“克里曼，你冷静一点……”
　　“冷静？我怎么冷静？他们已经快要打到门口了！”
　　“……”
　　“不要管那个小崽子了好吗？艾伯特，你难道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吗？他有心魔！把他带回来已经是恩赐了，现在你不过是把他送到他应该回到的地方。”
　　“……我做不到。”
　　“你必须这么做，艾伯特，你没有选择。”
　　“他很危险，我知道，正是这样，我才不能抛弃他。”
　　“艾伯特，我的挚友，听我一句话好吗？兰瑟将军战死了，我们找不到人和魔族对抗了”

　　心魔，那是什么？巴泽尔浑浑噩噩地走回房间，我会失控吗？我会伤害艾伯特吗？艾伯特会在那个时候依然对我温柔吗？
　　巴泽尔站在二楼的阳台，克里曼看起来冷静了很多，虽然眉眼依然有着不耐烦，他咬着烟，斜着眼看着巴泽尔。
　　我深知克里曼不喜欢我。
　　克里曼讨厌我。
　　可是那又如何呢？只要艾伯特大人喜欢我。

　　艾伯特走出书房，站在克里曼的身边，巴泽尔走上前，缠着艾伯特想要一个拥抱。艾伯特拥抱着他，在他的眼里，巴泽尔永远是个孩子，于是艾伯特用一种近乎诱哄的语气说：“巴泽尔，你还记得人间吗？今年你去人间替我看看好吗？”
　　巴泽尔愣住了，他想到刚才自己的想法，顿时觉得自己真的愚蠢到极点。那些想法就像一个笑话一样。
　　“可是，我……”他艰难地组织着语言。“我不愿意！我，艾伯特……求求你，不要丢下我，我可以做很多，不要丢下我……”
　　“不要害怕，巴泽尔。”艾伯特抚摸着巴泽尔翘起来的那几缕头发，“我会陪着你，我一直在。”
　　不，你不会的。巴泽尔在心底喊着，他仿佛回到了多年的那天，他人生中的第一个交界点，他被自己拉扯成两半，一半诱惑他走向深渊，如同恶魔，但另一半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质问自己，是这样的吗？我就是这样一个可恶的家伙，我从很多年开始，就惦记着高高在上的艾伯特大人，幻想着玷污他，占据他的一切……
　　“好的，艾伯特大人。”良久，巴泽尔拉着艾伯特的衣袍，他明亮的眼睛如此澄澈，他一字一句地、极其认真地说，“您要记得您的承诺。”

　　凌晨五点钟，传送塔的门口站着克里曼和巴泽尔，两人面面相觑，互不待见。克里曼嘴里依旧叼着烟，他看着巴泽尔微微卷曲的黑发和低头时那一截光滑洁白的脖颈。恍惚间又想到看到这小子的第一天，他一直告诫艾伯特这小子并非善类，心魔太重，但艾伯特确是不管不顾般，一味的对他好。又或者，艾伯特是知道的，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去拯救，啧，这个老好人，坏人倒是让自己都来做了。
　　“我可告诉你了，人类不比天族纯善，你自求多福吧。”克里曼懒洋洋的说完这番话，挥挥手便示意巴泽尔进塔。
　　巴泽尔是笑非笑地看着克里曼，“克里曼大人，我也是人类。”
　　克里曼噎了一下，巴泽尔在天族待了这么些年，装得也是伪善，渐渐的竟是忘了他本来就是人类。
　　没等克里曼反应过来，巴泽尔便走进传送塔了。传送阵的白光刺得克里曼微眯上了眼，他只看着巴泽尔的身影越来越淡，最后慢慢消失在阵法中。

　　艾伯特站在远处看着，并不过去，他看着白光消失，忽而想起巴泽尔还幼小的时候，克里曼总是吓唬他把他送回人间，后来巴泽尔哭着问他，“艾伯特大人，我是本来就属于人间的，对吗？你最终还是要把我送回到人间的，是这样吗？”
　　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呢？他说：“不会的，巴泽尔，天族永远是你的家……”而他给的承诺，似乎从没实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