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歌尽》叶初晴

4、第四章

　　在她沉睡之际思虑再三，认为那两只蛇妖是冲着她去的。动物的嗅觉灵敏，能清楚地感受到女娲石的气息。
　　女娲石，若是被妖魔得到，可以增加万年修行，看来以后若再来人间必得小心。
　　此时昆仑山上已然大乱，王母因感受到千华不在结界之内，于是提前五十年出关，所有仙娥一问三不知，引得王母震怒，亲自下凡寻找。

　　千华醒来时已是黄昏时分，她从未见到过这样的景色。
　　夕阳染红了大半个天空，晕在地平线上，像打翻了橘红色的颜料一般。这种色彩进入她的眸子，仿佛感觉瞳孔也在不知不觉中被染色了。

　　她沉醉在这样的景色中，以至于没有关心楚繁的去向。
　　楚繁回来时看见她呆愣地站在门前，痴看着近在眼前远在天边的夕阳。
　　她可能从未见过。
　　走到她身边，低低地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千华。
　　她轻眨了一下眸子，回过头看见了俊逸的他。
　　“楚繁哥哥。”她带着笑颜。
　　楚繁握起她的手腕，淡淡的话语透露着放心之意，“嗯。体力已经恢复了。”
　　她眼角的笑意更加明显，“楚繁哥哥是在担心我吗？”见对方沉默，“千华好开心呀！”

　　他也淡淡地笑了。眼前的女子未经世事，太过单纯，那一瞬间，他想永远保护她。
　　面前一道粉光，王母降临。
　　千华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见王母一脸愁容。心下一惊，以为在生她的气。
　　“王母……”略带歉意地唤了她一声，自知犯下大错。
　　然而王母只看了她一眼，随后就把目光定在了楚繁身上。
　　天帝太子楚繁，她怎可与他在一起？
　　千华见她一直看着楚繁，于是解释道:“王母，楚繁哥哥是天界的神将，是战神之子。”好像如此解释之后，王母就能原谅她，毕竟是战神之子而并非狐朋狗友。

　　可是她所谓的战神之子在王母眼中却是一个永远也不能接近的人物。
　　她多么想告诉她:千华，是他的父亲将你的父亲封印在烈焰冰窟之中，饱受冰与火的双重折磨。是他的父亲杀了战神刑天，嫁祸给了炎帝！
　　有着这种父亲的人，你还愿意跟他接触吗？
　　千华见她面色不改，依旧一眼不眨看着楚繁，很是尴尬。
　　王母必定是在生她的气。
　　战神？
　　王母并没有戳穿他，道:“我知道。战神楚繁。”
　　楚繁听她这么称呼，也并未不适应，王母见他仍旧不动声色，心想此人城府颇深。
　　千华渐笑，可见王母还愿意搭理她。
　　王母牵起她的手，“走吧。”
　　千华点头，依依不舍地与楚繁作别。
　　“再见，楚繁哥哥。”
　　他淡淡地回了声“再见”。

　　毫无悬念，千华被王母语重心长地教育了一番。王母从来不对她发火，就算她犯下了天大的错。千华很乖，一点就通，并且不会再犯。
　　还记得小时候，她打破了一盏油灯，烧了一半藏书阁中的书，被王母发现后，严厉地指正了一番，自那以后从未再犯。

　　王母依稀还记得她当日的态度，与此刻不差毫厘，于是心下十分宽慰。

　　只是千华自那日以后心情一直不大舒畅，时常坐在窗前发呆，有时看看窗外能持续一个时辰。仙娥们并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偶尔会唤一唤她，将她的神思拉回来。
　　王母大约也是知晓此事的。千华表面乖顺，但她内心特别渴望到外面的世界看一看，这次跟她回来，恐怕也是有些失落的。
　　当然，千华对外面的世界如此感兴趣的一个重要原因，便是楚繁了。
　　楚繁，已有一两个月未见了吧。

　　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
　　此后，王母与共工谈及此事，堪忧不已。而共工却不以为然，宽慰王母道:“楚繁行踪不定，但我也接触过几次，他虽外表冷漠，可却心地正直，与天帝不一样。”
　　共工还劝王母，要让千华接触天界，一味禁锢她，保护她，只会让她更加单纯，将来若是灾难降临，她必然无从应对。
　　其实是了。昆仑山无缘无故布下了结界，一晃就是两百年。有心之人必定会猜测，甚至已派人前来打探。
　　太神秘确实是不好的。
　　再三思量，她终于决定给千华自由。畅游于天人两界，是她收到的最好的生辰礼物。

　　她只身遨游于天界，蔚蓝的天空，云雾缭绕，还有小鸟飞过。收袖，站立云端，俯瞰人间，那些密密麻麻的小点，大概就是人群吧。
　　第一次感觉前三百年是在虚度光阴，因为她从未体验过真正的生活，其实她早该见到如此美景了。
　　眼前一片明朗，再往前，视野就有些不同了。
　　那一片像海一样湛蓝的，是天河。
　　只可惜，天河前方是一片断井颓垣。
　　她见一身穿白衣的男子坐在天河边沿，对着他的侧脸，看不见表情。但她隐约能感受到那一股忧伤之意。
　　她好奇地走过去，轻盈的脚步声依旧引起了对方的注意。他回过头来，发现是一个小姑娘。
　　千华首先开口:“老伯，您一个人坐在这儿做什么呀？”
　　他笑了，招手让她坐下。
　　千华笑着坐在他旁边，“老伯，您为什么一直看着那堆废墟啊？我瞧着，也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啊。”
　　老伯笑了，“小姑娘，你能看出眼前这堆废墟，是两百年前的不周山吗？”
　　“不周山？” 千华摇摇头，“我从未听说过。”
　　老伯再笑，既能在这天界腾云驾雾，身上又没有任何邪恶之气，她必定是天神，可是作为天神，又怎会没听说过不周山呢？
　　也许是年龄的问题。
　　“小姑娘今年几岁了？”
　　千华偏头笑着回答:“三百二十岁了。”
　　他点头，果然还是个小不点儿。可是时间并不冲突，想必当时太小并未怎么留心。
　　“你叫什么名字？住哪儿啊？”
　　“我叫千华，住在昆仑山。”
　　昆仑山？老伯思忖：“西王母是你什么人？”
　　千华将王母点化她的事说与他听，“王母是我义母，对我很好，她还教我法术呢！”
　　“哦？”他笑着，“王母从不将法术传授于他人，看来是真喜欢你啊。”
　　千华骄傲地“嘻嘻”笑了一声。“老伯您是什么神啊？”
　　“我么……” 他指了指不周山，“我是看护这座山的山神。”
　　千华若有所思，“怪不得您闷闷不乐呢，山塌了，您一定很伤心的。”
　　他忽然很想摸摸她的头，真是乖巧，道:“两百多年前的神魔大战，我的一位挚友死于不周山。今日是他的祭日。”
　　“没事的老伯，王母说了，死了的神会转世投胎，到人间做人的。”
　　听她一番劝慰，他倒是宽心了不少，只是刑天早已灰飞烟灭了。
　　千华忽然间想起了什么，“哦、老伯，您知道战神在哪儿吗？”
　　“你认识战神？”
　　“对啊，楚繁哥哥嘛。”
　　楚繁？
　　他笑了，“他行踪不定。小姑娘，你还是别找了。”
　　千华站起，“不要。我要找到他的。”转身道:“老伯我走啦！”
　　他看着她离开的身影，眼中多了一丝黯然之色。
　　炎帝之女，王母终于放她出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