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生死局》海棠九九

95、第九十五章：韩箴离家入陆园

　　趁着韩箴进去取尧州墨的时候，韩爵一直坐在堂上与陆少白谈论笔墨之事，陆少白几次想找机会试探一下箱子中藏人的事情以及之前他中毒的事情，却总是被韩爵打断之后把话题又岔开。

　　坐在下首的夜枭看不过眼，貌似不经意般说了句：“时间过去这么久了，韩大人难道不好奇自己为什么无缘无故的中毒吗？”

　　虽然韩爵之前的毒是夜枭解的，但是今日三人来到这里，韩爵还真是没将他和叶梅笙放在眼中，一直只顾着同陆少白说话。此时夜枭问话，毕竟事关自己，他也不好不回答，于是便又是打太极般的将事情推了出去，说道：“我自然想将中毒之事查个明白，可如今毒虽然已经解了，我这身子却还没养好，只能是有心无力。更何况有陆公子在这里，我想既然是在陆公子的地界上中的毒，公子总能帮陆某查上一二，因此倒也没有太过担心。”

　　陆少白见话题总算是聊到了案子上，刚想接过韩爵的话头，却不料还是让夜枭抢先说了句：“韩大人话虽如此，可事情虽然发生在乾山地界，韩大人却到底不是在陆园内中的毒，所以道理上讲，你的案子与其他人上山来求她解的案子并无不同。”

　　夜枭这话本是想提点韩爵主动交代出来一些什么细节出来，毕竟中毒的是他本人，除非他用自己的性命来演苦肉计，否则中毒之事肯定不会是他的本意。如今他态度如此不积极，只怕是已经知道是何人下毒害他，而且他有十足的把握料定此人对于他来说不会再构成威胁，又或者，他虽知道是谁害他，却不想让其他人知道这个人害过他。

　　韩爵闻言斟酌了半天，才微微扯出一抹笑，说了句：“我自是知道陆公子解案的规矩，正好此时小女过来了，我最珍贵的莫过于她了，如今为了求得答案，我愿意让箴儿入陆园为婢，只求一个明白。”

　　韩爵笑的莫名，这番回答却是出乎夜枭的预料，他闻言转头去看陆少白，却见陆少白略一皱眉，冲着韩爵说道：“我府上并不缺少侍女，更何况令爱至孝，此番是照顾韩大人而来，若跟了少白回去岂不是枉费了她的一番孝心。”

　　“陆公子不必推脱，公子解案规矩一向如此，怎可轻易因为韩某而破例？”韩爵捻须而笑，一边笑一边看着陆少白如何作答。

　　“少白不收侍女。”还未等陆少白回答，却是坐在一旁的叶筝难得开了口。叶筝的想法很简单，少白男扮女装小心的保守着秘密已然不易，若是随便跟来一个不知目的的人，若是不小心发现了少白的女子身份，那可不是什么好玩儿的事。因此他开了口，声音不高不低，恰好够屋内的几人听个清楚。

　　韩爵没见过叶筝，从几人进来到现在也没看这个一身黑衣的年轻人说过什么话，却不想开口却是替陆少白做了决定，当下才正眼对着叶筝瞧了瞧。

　　“看看，怪我了不是，阁下过来许久，韩某光顾着同陆公子说话，还不曾问过阁下姓名，实在是失礼得很。不知这位公子尊姓大名？”韩爵问道。

　　叶筝眼波随意一扫，随即又低了眉眼说道：“叶梅笙。”

　　“原来是叶先生。”韩爵并没有听过叶梅笙这个名字，因此也不可能知道坐在自家前厅上的眼前人便是修罗殿排行第一的杀手叶筝，他此时对叶梅笙是谁也并无太多兴趣，他只是问了句：“方才叶先生说的话韩某很是不解，这陆公子收不收侍女，叶先生怎的如此笃定？”

　　叶筝本就是个不善言语的人，刚才的话出口只是下意识，现下让他说出个原因来，他又不可能真的将心中所想说出来，因此便不准备回答。

　　旁边的夜枭见叶筝不答，便笑着替他回答说道：“韩大人许是不知，我和叶先生是少白的好朋友，现下也正在陆园做客，对于她的习惯自然是了解的很，少白她起居坐卧都是自己独自打理，她不习惯假以他人之手。韩大人若要将令爱送到陆园去，却也实在是没什么必要。”

　　韩爵闻言仍是一脸算计的笑，口中说道：“没想到陆公子私下里竟是如此简约质朴，丝毫也无那些富贵人家子弟的轻浮与娇惯，实在是让韩某佩服。不过话说回来，公子若不习惯被人贴身服侍，那留下小女替公子做些个端茶送水的杂事便好，我这女儿自小时候便知道分寸，定不会让公子碍眼。”

　　陆少白心中作恼，暗道这韩爵嘴上说送女儿来陆园为婢是迫于自己的解案规矩，可他的表情神态无处不在表现出得意的神情，看来即便夜枭不提，恐怕他也会找机会让这个韩箴跟着自己。他此举有何目的尚且不知，不过不论他目的如何，把韩箴与韩爵分开单独问话却是对自己想查的事情很有帮助。只不过身边跟了个不知目的的外人，平日里的行动言语却是需要格外的留心了。

　　陆少白思及此处其实已经打定主意留下韩箴了，大不了等到事情查清楚了，再放她回去。她一个小姑娘，纵使怀有心思别有目的，也总比韩爵这个老狐狸好对付。

　　叶筝听着这韩爵还在那里纠缠，心里头便有些不快，可这又不是他的刀能够解决的问题，所以就只能在那里皱着眉自己跟自己不痛快，却不想那厢少白自己却似毫不在意一般笑着应允了。

　　“既然韩大人这么说，那少白就却之不恭，不过令爱既然跟了我回去，那自然就要守我的规矩，韩大人若想反悔将女儿接回去却是不成。”

　　少白话音刚落，那韩箴刚好拿了尧州墨从后堂回到了前厅，刚一进来便看见父亲冲着她招手，一边招手还一边笑道：“箴儿快过去拜见陆公子，陆公子与我有救命之恩，如今为父为让公子相帮求得中毒真相，已将你送与公子，今日你便跟着公子回去，日后好生侍奉。”

　　陆少白在韩爵说话的时候一直在观察韩箴的反应，却见她听到她父亲的话之后并没有感到意外，只是低眉顺眼的点了点头，便冲着自己走了过来，将手中的尧州墨递了过来放在了陆少白身旁的茶桌前，同时福身道了一句：“箴儿感谢陆公子救了家父性命，日后箴儿便是公子的奴婢，凡事但凭公子差遣驱策。”

　　陆少白略一抬手，让她起身，却并没有多说什么。那韩箴倒是会看眼色，见陆少白不说话便识相的站到了她的身后，看少白的茶杯空了，便自动的替她续了茶。陆少白心道：韩爵好歹是个朝廷命官，有自己的官邸府宅，一个掌管军器所的京官，又深得豫阳王重用，他的府宅不可能养不起丫鬟下人，家眷的一应衣食坐卧定是下人在伺候。而这韩箴进入丫鬟的角色还真挺快，从一个大家小姐一下子变成侍候人的丫鬟下人，她的表现可不像是初学乍练，就凭她的几个动作顺手而自然，再加上这般眼色就不是一个养在深闺的娇小姐能做出来的样子。

　　夜枭的眼神一直在陆少白这边，他见陆少白看了韩箴之后嘴角微微挑起，便一下子同陆少白想到了一处。不过他可不打算此时将事情挑破，若是陆少白想拿这一点做文章，他若是挑破岂不是打草惊蛇，让韩爵和韩箴有所警觉？

　　起先他也觉得收了韩箴并不妥当，可现下见陆少白竟毫不在意的收了，便知她定有她自己的打算，因此便乐得在此事上旁观看热闹。不过既然他今日跟着少白来了，便不可能让自己显得毫无用处。因此在短暂的沉默之后，他便悠悠的说了一句：“说起韩大人中毒之事，我刚好想起了一件事来。”

　　“哦？”韩爵此时心情颇好，所以面上也是带着笑，“萧公子有何高见？”

　　“大人所中之毒名为梦魇，不知韩大人可否听过？”

　　韩爵脸上表情未变，只是眼中渐渐没了笑意，却依旧不疾不徐的说道：“韩某从未听说过。”

　　“也是，萧某问的多余，这梦魇之毒的出处是修罗殿，韩大人这等正气凛然的风光人物自然不可能知晓。”夜枭嘴角微挑，笑着说道：“萧某不似韩大人，我自幼混迹于三教九流，对于这等稀奇古怪的东西倒是略知一二，不知韩大人可有兴趣听听？”

　　韩爵听到夜枭说起‘修罗殿’三个字的时候眼神微不可查的一凛，不过他控制的很好，随即又换了个愿闻其详的表情说道：“既然是和这毒药有关，想来对于陆公子解案也有益处，萧公子请讲。”

　　夜枭坐在那里，手边把玩着茶杯随意说道：“这梦魇之毒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即便服了解药，能不能将余毒解清还要看个人体质。适才我观韩大人面色，发现有些余毒未清的迹象，不过距离太远看不仔细，所以萧某冒昧，想再为大人把把脉，不知可否？”

　　陆少白听到此话，不免向夜枭看去，她之前替李之航解过此毒，解毒之后并没再有什么问题，如今听夜枭这么一说，她自己一时也不能分辨夜枭的话有几分真假，不过此时夜枭嘴角微挑，陆少白总觉得他这是又在打什么主意。

　　事关自身性命，韩爵自然乐意，当下便起身拱手道：“之前韩某只知陆公子医术了得，却不想萧公子于医术之上也有见解，如此，韩某便劳烦萧公子了。”

　　“好说好说。”夜枭从椅子上起身，走到了韩爵的身边，说道：“韩大人不必起身，萧某只需搭搭脉便好。”

　　韩爵待夜枭走近，便闻到了他身上隐隐约约的药香，想来这个姓萧的也是个医者不假，因此便也放心的让他诊脉。

　　夜枭只在韩爵的手腕上随意按了那么几下，随即摇头道：“萧某果然没有看错，看来韩大人的确是有些余毒未清。想来是那害你之人下毒计量颇重，再加之大人体质恰恰是这梦魇之毒最为钟爱的体质，看来若想根除，还需再治上几次为好。”说罢又补充了一句，“韩大人试着按住心口之下，可有阵阵隐痛？”

　　韩爵见夜枭说的认真，当下便信了几分，按照夜枭说的位置试着按了一下，果真如他所说，有阵阵隐痛，当下连连道谢说道：“哎呀，多亏萧公子发现，若萧公子能帮韩某根除此症，韩某必定感激涕零，感激涕零。”

　　“哎，先别忙谢，我话还没有说完。”夜枭语风一转说道，“想根清余毒，用药不难，可这药引却有些说道。”

　　“哦？难道这药引颇为难寻不成？还望萧公子明说。”

　　夜枭挑眉一笑，“说难寻倒不见得，此物随处可见，只不过此方怪异，说出来总像是江湖郎中在行那骗人之术，只怕韩大人听了也会觉得萧某是在开玩笑。”

　　“此话怎讲？”

　　陆少白一见夜枭这个表情，不用想都知道，定是他想了什么主意唬韩爵上钩，当下也面容带笑，看他继续演戏。

　　夜枭捻了捻背在背后的手指继续说道：“此味药引须以隔年离根柳木为薪，取长者鬓间白发几许，烧制成灰，佐以熊胆酒，每日戌时饮上一盅，之后再服下解毒药物，到时候再由少白以独门的银针刺穴之法相辅，相信不出一个月便可痊愈。只不过这鬓间白发必须是当日取下当日烧了便饮下，若是搁置的久了，药效却是要大打折扣。”

　　陆少白见韩爵面色生疑，似是也觉得这药引的方子太过儿戏，于是便也站了出来接言说道：“我本以为这方子只有我们紫微山一门知道，却不想萧公子竟也知晓。想来萧公子与韩大人认识便也算是有缘，若是大人准备好了这药引，便可去陆园寻我们过来。”

　　陆少白自然乐得配合夜枭行事，适才夜枭的说法正和了她的心思。如今时节是春光正好，庄里的柳树多的是，可若想要隔年离根的却只能去木匠那里求得了。不过柳木不是什么稀罕物，材质稀松，打不出什么好家具，所以即便是木匠，也大多喜欢弄些个楠木之类的，此事事关韩爵性命，想来他也不会舍得将时间浪费在寻找木料上，之前买下来的柳木箱子刚好用的上。韩爵用箱子藏了人过来，想来是直接将人抬到隐蔽之处在放出来，因此多半被藏的人与箱子不会相距太远，若是以夜枭或是梅笙的本事，相信只要潜伏在这个宅院里，定能将被藏的人找到。再者，将韩爵的心思拉到解毒一事上，也好替她缓了些时日研究这购铁合同的真伪。

　　毕竟事关性命，这姓萧的说的煞有其事，而一旁医术高超的陆少白也并未提出什么异议，所以韩爵对夜枭的话还是信上了几分，本以为是什么难以取得之物，却不想并不是什么难事。当下便先对夜枭和少白先行谢过，道了句日后劳烦二位公子相助。

　　几人又寒暄了几句，少白便准备先回去了。韩爵起身相送，并吩咐韩箴直接跟了陆少白去便好，过后他会派人将她常用之物送到乾山去。韩箴也不扭捏，向父亲行了拜别之礼之后便随着陆少白一同去了。

　　本来三个人过来，现下却要四个人回去。陆少白有些话当着韩箴的面也不好讲，所以尽管她还没有准备好回去面对母亲，这种情况下，为了案子，也只能先带人回乾山再作打算。

　　叶筝一路无话，只是跟在陆少白的身边，夜枭倒似是心情颇好，只是碍于身后的韩箴在，所以好心情也只是表现在嘴角眉梢，并没有按照平日的样子和少白过多的打趣，也没有和叶筝多说什么。反倒是韩箴，似乎自从出了门之后，话便多了起来。

　　“公子，我们这就是要回乾山吗？”韩箴似是看不出三人对她的防备，她此时心情不错，感觉不似在家中的沉闷。

　　“对，现在乾山给你安排一处地方，我身边不习惯有人服侍，所以等到了乾山，便让管家给你安排一处活计吧。”陆少白把韩箴带回来，主要是想从这小姑娘入手，问一些不好直接问韩爵的问题。不过这种事情却不好刻意去问，所以还是先缓一缓，找一个恰当的时机，把自己的心头疑虑巧妙的问上一问。

　　“那公子公子，您打算如何查探父亲中毒一事呢？心中可有眉目？”

　　陆少白刚要回答，却是先前一直不做声的叶筝转身冲陆少白说了话：“我才想起，还有一些东西放在了先前的住处，你先回家，等我回去取了东西再去乾山找你。”

　　陆少白看了看叶筝，心中便有了计较。她先前在叶筝那里住了一宿，知道他并没有随身行李，想来他这是想回去探探韩爵的底，这番说辞也是说给韩箴听了。

　　陆少白微笑点头，拍了拍叶筝的手臂说道：“也好，你取了东西便回乾山来，我回去给你安排一处院子等你回来。”

　　叶筝略一点头，便回身去了。韩箴对叶筝的离去并不上心，见这个沉默寡言的人走远，她便又将先前的问题问了一遍。

　　陆少白此时也不好同她说什么，她眼神扫过夜枭，继而对韩箴说了句：“那梦魇之毒出自修罗殿，这是有人想借修罗殿的名头要了你父亲性命。所以想要查清楚，先要知道你父亲究竟的罪过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