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②章：湾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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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茔拿起被大汉遗落的匕首，反手割断绳索，一跑出门她就愣住了，男男女女的尸身被堆砌成小山丘放置在庭院的正中央。难怪屋里头发生那么大的动静，却没有一个人跑进来帮忙，竟是都死光了。
“轰隆隆”又是几声雷响，大雨如注。
白茔向后踉跄数步靠在墙上手抓住胸口，尚未完全愈合的伤痕撕裂开来，呼吸道好似被一团软棉花梗塞住一般，白茔只觉无法喘息，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她脚下不稳，跌坐在地。
叮铃铃……叮铃铃……
不知从何处传来清脆的脆铃声，像是勾魂使用的勾魂铃，听得人背脊发凉。
“呀！都死了。”是小姑娘的声音。
白茔抱住发冷的身体，抬眸，不期然地撞进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眼睛的主人是个身着绯衣，头扎双鬏，挂着两串儿花铃的小姑娘。小姑娘认真地盯着白茔看了一会子，用袖子擦掉她左眼的血迹，嘴一咧，露出里头两颗可爱的小虎牙，甚是开心地抓住白茔的两只胳膊晃啊晃：“白姐姐，我终于找到你了，你都不晓得我这几天找你找得有多辛苦，脚都快走废了。”
白茔不适应同人做这般亲昵的动作，她想要拂开小姑娘的双手，却没有多余的气力：“你是谁？我认得你吗？”
“我叫木湾湾，你不认识我，可我晓得你。”自称木湾湾的小姑娘靠着白茔坐下，手托着腮，歪着脑袋看她，“是我家公子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的。”
“你家公子？”白茔扯着苍白的唇角笑了笑，“救我的明明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大夫，你家公子才多大年岁。”
“我家公子找到你的时候，你都已经被烧成黑木炭了，只剩下半口气，寻常百姓哪个敢把你带回家。若不是有我家公子不眠不休地照顾了你三天，你以为你的这副皮囊能修复得这么快？”
“你的意思是……你家公子才是我的救命恩人？”白茔完全没有印象。
木湾湾睁着双水灵的大眼睛重重地点头。
白茔仰头看雨帘：“你家公子又是何人？为何会平白无故地救我？”
木湾湾歪着脑袋，一脸天真无邪：“公子就是公子啊，公子心善，所以就救你罗。”
“呵，你觉得我会信吗？”白茔淡漠地看了她一眼，起身往前走了几步，双手撑在横栏上，看到眼前的尸山被雨水冲垮，蹙眉，“怎么会没有血？”
“他们都是因为被邪物取走命魂才死的，根本不需要见血。”背后传来湾湾的声音。
白茔并无意外，一个小姑娘敢大半夜的独自乱跑，见到死人也不害怕，想来，并非什么等闲之辈。
“说吧，你来找我的目的是什么？”
湾湾下意识地回答：“没目的啊。”沉默了会子，又支吾道，“其实……之前，公子他临时有要务处理，所以才……把你交托给那个老大夫的，还吩咐我留下来照顾重伤未愈的你。可是，后来我我……我一时贪嘴，想吃福临轩的黄金酥，就偷跑出去了。本来只是想小玩一下的，结果玩过头了，等我想起来回去找你们的时候，你们……你们已经都离开了。”顿了顿，又悲戚道，“白姐姐，老大夫死掉了，是我没保护好他。”
闻言，白茔的身子狠狠怔了怔。
木湾湾从地上爬起来，她走到白茔身边，撩起袖子，把右臂伸到她眼前。光洁如细瓷的臂膀上横亘着一道灰白的伤口，白茔透过伤口见到的不是鲜红的血肉，而是一片漆黑，她的瞳孔陡然紧缩了一下，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个看上去年岁不过十三岁的小姑娘。
“我找到老大夫的时候，老大夫正在被强盗追杀，我用胳膊替他挡了一刀，可还是没有救得了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勾魂使把他的魂魄勾走。”木湾湾落寞地颓下手。
白茔愣了半晌，略带小心地问道：“你是……鬼？”被装在馆陶人偶里的鬼。
“啊？”木湾湾愕然地看着她，挠挠头，“哦，算是吧，这身子是公子用陶土给我做的，我死了快有……”她低头认真地掰了掰手指，“快有十年了，我死的时候也才十一岁……哎呀，这样算起来我还不该喊你姐姐呢，听公子说你今生才活了十五个年头，算起来的话你比我还要小很多。”
湾湾又开始低头掰弄手指，苦恼地皱眉，算不过来了。
“你公子对我倒是了解甚多。”白茔适时地打断她的思绪，让一个死人去回忆自己生前的种种，是一件尤其残忍的事情。
湾湾很是骄傲地一拍胸脯：“那当然，我家公子啊，博古通今，天上地下就没有他不晓得的事情。”
白茔听得牙都酸：“你家公子现在人在哪儿？”
湾湾脸上的神气劲儿霎时烟消云散：“不晓得，我也有好久没见到公子了。”
白茔正色道：“你家公子既然如此厉害，难道他没有掐算到你的命魂在人界已经呆不过七日了吗？”
湾湾眨眨眼：“什么意思啊？”
白茔坦言：“你的命魂先前之所以能够在人界逗留多时，乃是因你家公子所造的馆陶遮掩了你身上的鬼息，如今馆陶出现裂痕，从你身上散发出去的鬼息自然会招惹来勾魂使。”
湾湾懵了。
“走吧。”白茔伸手拉住她。
“走？…走去哪儿啊？”湾湾被动地跟在白茔身后。
“这么多命魂一下子无故销声匿迹，你以为冥界的人会坐视不管吗？他们近日一定会有大的动作，你能做的只有尽力避开他们。”
白茔从归晚阙内搜罗了一些银钱带在身上，又拿了几件干净衣裳，与湾湾以姐妹相称，找了家偏僻的酒家入宿。折腾了大半宿，湾湾累得很了，倒头就睡，白茔反倒没有多少睡意，起先是靠坐在床头想事情，结果想着想着也开始打盹来。
外面响起打更声。
白茔猛地一点头，蓦然醒来，发现湾湾抱着她的手臂睡得正酣，悬着的一颗心落定，又准备闭目睡去。
叮铃铃……叮铃铃……
死寂的深夜传出一阵诡异的铃响，催人命似的不断地回响。
白茔从湾湾的怀里抽出自己的手臂，引得湾湾不满地嘀咕一声，翻了个身又沉沉睡去，显然没对这勾魂铃有多大的反应。
白茔眉头深锁，打量起一脸安详的湾湾。
她本身是忘川河中结出的死灵，身死之后，灵识自当陨灭，不入冥界生死簿。可湾湾不一样，她是活人，活人死后，命魂自当受勾魂铃铃音召唤走过黄泉道进冥界入六道轮回，并非凡人之力可阻止。
“你家公子确实大有来头。”
窄小狭隘的巷道里，高帽玄袍的黑无常勾走新出窍的命魂入冥界见冥主。
第二日一早，湾湾醒来就叫肚子饿，缠着白茔带她下去用膳，明明是只鬼，却偏生还要学着人尽吃些山珍海味，也不怕积食不消化，最后堆在她馆陶肚子里都腐烂发臭了。
“白姐姐你就行行好吧，我生前没有吃过几顿饱饭，难道死后也得当个饿死鬼吗？”湾湾摸着自己瘪瘪的肚子，难过道，“我十一岁那年其实是被饿死的，因为死得憋屈，所以一直不好意思说。”
白茔未语，径直领着她下楼。
殷勤的店小二安排她们坐在一处方便听热闹的地界儿，湾湾点菜的当口，白茔一时无聊也就随便听了听。
“昨儿晚上，凡是在归晚阙的人没有一个是活着出来的，就连城东的左七爷也死啦，听说杀人凶手正是左七爷曾经的相好月秋娘。”
“这娘们儿可真是心狠，苏姨娘平日里也算是待她不薄了，怎么会下如此重手啊？”
“什么怎么会，不就是因为先前她同柳慧姑娘的那一段恩怨嘛。”漫不经心而又洞悉一切的口吻。
“哦？难道梁大人已经知晓这当中的蹊跷？”
众人纷纷询问。
白茔也侧目看过去，但见一位着青裳的粉面书生，手握一柄墨骨扇“唰”地打开，半遮面，露一双含情目，顾盼间尽是风情。
“你们莫不是忘了在柳慧姑娘之前，月秋娘才是归晚阙里的头牌，要不是因为她的容貌被毁，她如今的身份应当是咱们杭麟县首富左七爷的第十三个妾侍吧。呵，那苏姨娘虽没有将她赶出归晚阙，但也只让她当了个烧火丫头，这就是对她好了？”梁姓书生收起墨骨扇“嗒”的一声敲在桌上，“你们也太低估了一个女子的野心与怨毒了。”
此话一出，周围人皆发出一声长哦，豁然开朗。
“明明是妖邪作祟，却偏生要将罪责全部推给一介弱女子。自己没本事结案，就乱判一通，这都是什么世道！？”湾湾也听到了旁边的非议，愤愤不平道。
白茔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未置一言。
一阵淡雅幽香入鼻，手中茶杯举到唇边顿住，她下意识地抬眸望向窗外，并未发现异常，就连香气也没有了，像是一场幻觉。
白茔问湾湾：“你可有闻到什么花香？”
“没有啊。”
店小二恰在此时端上美味，湾湾的全部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她其实不必吃食，只需用鼻子闻闻香气就饱了。
“小二哥。”白茔叫住转身欲走的店小二。
“客官还有什么吩咐？”
白茔想了想，问道：“你们这儿有什么地方正值桃花盛开吗？”
长相憨厚的店小二一愣，挠着头不好意思道：“客官说笑了，现下已入八月，桃子都没了，更甭提桃花了。”
白茔顿了顿：“你可晓得如何去义庄？”
店小二又愣了一下，心虚道：“好端端的，客官要去义庄那种晦气地儿做什么？现在那里闹得正凶，我劝二位客官还是别过去找晦气了。”
白茔还未接话，湾湾已拿着一双竹箸傲娇地指向店小二：“我们……”
“姑娘要去城北义庄？”一道略带询问的话音横插进来打断湾湾的话，她眯眼循着声源瞧过去，只瞧见一位翩翩佳公子从人群里站起身，摇着扇子向她们走来，在白茔的身边落座，微微上挑的眼尾晕着丝笑意，“小生正巧也要过去，不知小生可否有幸请姑娘一道？”
“你谁啊？”湾湾警惕地发问，言语中又带着点轻蔑。
“他是衙门里的梁县丞，听口音，两位姑娘是外地人吧？”回答她的是另一人。
“也真是奇怪，这世上居然还有喜欢往义庄凑热闹的姑娘，胆子也忒大了。”
“这小姑娘真是水灵，长大后铁定是个美人胚子。”
“你还真是急色，我倒觉得那个年龄稍长一些的不错，你瞧瞧这身段，那叫一个玲珑有致啊，梁大人好眼光。”
“……”
湾湾自动忽视那些乱七八糟的声音，兀自嘀咕：“原来是个掌权的。”
白茔疏淡道：“既是如此，便有劳梁大人领路了。”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②章：湾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