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张玖

1、1

　　我清楚的记得当我的身份被我妈发现的那天。
　　她的眼圈红润，眼皮有些浮肿，显然是哭了很久。
　　哪怕她现在端坐在我面前，一副闲情舒适，但我也看的出来，显然，她都知道了。
　　“其实我早就应该猜到你和其他男孩的不同，哪怕我故意装作不知道，以为随着时间你会慢慢接受‘现实’，变回正常的‘孩子’。”
　　妈在竭力控制不让声音带有一丝异样。可除非不带着感情说话，但现在内心情感复杂的她，怎么可能控制的了自己的感情，那若有若无的哭腔，就像一堤薄如蝉翼的坝，无论我默认与否她都会随时崩溃开来。
　　我曾无数次幻想过被她发现，或是我坦白交待时的场景，脑海里排练了无数次，想着她怎么问，我该怎么答，可现在我大脑一片空白。我不紧张，因为该来的始终会来。
　　“我今年25岁，感情经历不敢说丰富。但我爱过，被爱过，伤过人，也被伤过。说不清哪一次最刻骨铭心，也记不得哪一刻更悲痛欲绝。但都是随着时间怎么都无法抹去的重要经历。我也以为我会像普通人那样，结婚生子，过着你所期待的那样的生活。也许会有那么一天，我会那样做的。但是至少现在我还做不到。”我声音平缓，用至今都没有过的真诚说着，因为面前的人是我的母亲，是世界上最爱我的人，也是我走向‘歧途’最该负责的人。
　　“我只希望你们俩（她指的是我和我的姐姐）能幸福快乐，就像其他人一样。”妈的泪水已经在眼圈里打转，哪怕在多一点就会流淌下来。
　　“幸福？妈你觉得什么是幸福？”我深情的看着她，就像一位智者，哪怕是我自以为是。
　　我托起她的双手，悬在半空，一只手托着，另一只手在口袋里翻着，将兜里全部的钱放在她的手心。
　　“你觉得这是幸福？”哪怕现在会觉得有点可笑，可我还是故作深情。
　　“或是这样？”我又将门钥匙放在她手上。
　　她哽咽看着我，即便觉得我的举动有些幼稚，可她还是想听我说完最重要的话。
　　我将所有东西的都从她手心拿开，将自己的手放在上面，抚摸着她的掌心。
　　“真正的幸福，是当我抛下一切，依然随手摸得到的。”
　　“你总说些不着边际的话，没有这些物质基础，你谈什么幸福。我就希望你像你姐那样，找个另一半有个依靠，过最普通的生活，做最普通的人。只要普通就是幸福。”她语气开始有些急躁，因为被我这么个毛孩子教育什么是幸福。
　　“我不是说这就是幸福的总定义，而是我所认为的幸福。你不接受我理解，但你强加给我的幸福我不接受，你也应该理解。物质名誉都只是满足，可能有些人认为那便是幸福，但我不接受。其实道理很简单，就好像我小时候不爱吃辣，你就可以做什么菜都不放辣。现在也可以说是同样浅显的道理。”
　　“可我还是接受不了！”终于那脆弱的堤坝崩决开来，妈在我面前哭了。这是世上我最难以忍受的事情。
　　“从小你就很懂事，相比你姐让我很省心。后来每次夸你，你都说自己是颗炸弹，一开始我不明白，现在我明白了。”妈擦着泪水说道。
　　我讪笑着，心里虽然很不是滋味，但是想让她情绪变好些。我不怕坦诚一切，就怕她伤心难过。
　　“你和他在一起多久了？”
　　她终于问到这个问题了。
　　“一年而已”我声音有些怯懦，我怕一开始太多的刺激会让她接受不了。
　　“他能做你的依靠？还是能陪伴你走完一生？你跟他在一起就能幸福？”妈一连问了几个问题，几个最为重要的问题。
　　很感谢，这些问题都是我最想让她问的，也早有了解答。
　　“这些我都不确定，但如果换做一个女人，我同样也不确定。我不确定他或是她能否永远和我依靠，一直陪伴。这不是你们那个年代了，哪怕遇见可以厮守终生的概率不变，但也缺少像你们那样隐忍维持的能力。这个问题你问所有人都是，没人能保证一生相守。但有个问题我答案很肯定，我现在很幸福，是随手摸的到的幸福。”我看着她态度诚切。
　　“这种幸福维持不了多久！”妈态度专横，就像上帝在对摩西说戒言一般。
　　“我知道，有得到就会有失去。我一开始就知道，现在喜欢深爱，也许过后就会消散的一干二净。我只知道能爱，想爱就要用力去爱，哪怕最后遍体鳞伤，悔到肠穿肚烂，但至少我现在不后悔。或者说两种后悔，只有这种更让我不后悔。因为这是我的人生！”
　　不知不觉我竟然也开始情绪激动，感觉到鼻子发酸，音腔都变了。
　　“我早已经做好失去一切的准备。难过也只是暂时的，今天非常难过，明天很难过，后天依然难过，大后天只剩下难过，总有一天会不难过，也总有一天当我回想起来，不但不会难过，还会欣慰的笑着。人生这条路不一定非得两个人，只要足够强大，哪怕一个人也会活的精彩。”
　　妈没有说话，对我的谬论也不感兴趣。一旦她否认的事实，我说再多也没有用，她还是无法接受，但也无力改变。这不单单是两个人的碰撞，更是两个人生观念，两种个道德体系，两种社会现象，两种精神思想的相悖。
　　“再者说茫茫人海，我始终相信会找到那个和我相互依靠一起走下去的人。无论他是男是女。”为了宽慰妈，我破涕为笑的说道。
　　她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神情伤心，一丝怜悯在她眼中闪过。
　　“你永远不可能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情。所以，会更好的，一直都是！”
　　我笑着说道。
　　会更好的！哪怕年至30这仍是我最常用的口头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