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果》我才是祖国的花朵

11、番外一

　　沈樊捂着晕晕糊糊的头睁开眼睛，对上一双冷酷的褐色瞳孔。
　　见他醒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淡淡的从上方飘来：“沈樊，你玩够了吧。”
　　“……”
　　说话的是一个西装革履的男子。他看上去约五十岁左右，鬓角已经染上了白霜，眼角有几道深浅不一的皱纹。他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沈樊，不怒自威。
　　沈樊这才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病床上，不远处的窗台上摆着一盆已经枯黄的绿萝，在萧瑟的风中漫不经心地摇曳着叶子。
　　男子继续说着，“因过度焦虑悲痛而致大脑一时性缺血昏厥，你过的还真好啊。”
　　“那个让你为他争风吃醋的男人叫穆泽是吧？嗯，双亲离异，年纪轻轻就自己经营着一家贸易公司，年少有为。”
　　沈樊抓紧了床单：“你答应我不找他麻烦的。”
　　“我是答应过你，不过是有条件的。你不许再去找他，好好经营你那间公司，听我的安排去参加相亲。”男人顿了顿，“你哪样做到了？”
　　“我自己的婚姻，我自己选择，犯不着你来操心。”
　　“作为你的父亲，我有资格帮你走回正道上。”
　　“父亲？你把我妈赶走的时候，我就再也没有父亲了。”
　　男子半边脸牵起一抹笑。“可惜，你身体里流着我的血，一辈子都是我沈商的种。”
　　“别把自己弄得这么丢脸，姓穆的说不定根本就不在意你，和当初那个阮柏一样好打发，给点钱就可以让他乖乖地滚出国。”
　　沈樊嘲讽地看了沈商一眼，道：“阮柏好打发吗？你还不知道他已经勾搭上了大哥吧？”
　　听闻此话，沈商脸色一变，目露怀疑：“没有证据就不要乱说。”
　　“怎么没有证据？你以为阮柏是怎样才能够回国？！”
　　沈商的脸全黑了。他转身拔腿就走，沈樊看着他的背影，觉得无比的讽刺。
　　他的父亲，在他年幼的时候，抛弃他的母亲，娶回了一个世家千金。母亲一气之下远走他乡，留下他一个人去面对残忍的现实。年岁尚幼的他，还不明白自己为何在一夕之间就换了一个母亲，拥有了一个长兄。
　　等到他懂事了，那颗渴望亲情的心早就冷却了。那段阴暗灰沉的日子里，阮柏成了他唯一的温暖，少年纯真不惨杂质的笑容在很长时间内都是他记忆中最美的风景。不知何时，那份珍贵的友情开始发酵变成浅淡却温醇的爱恋，当时沈樊天真的以为，两个人会永远在一起。
　　实际上，这所谓的“永远”就像色彩斑斓的泡沫，一戳就破，是当不得真的。沈商找到阮柏，甚至不用说什么狠话，就让阮柏离开了他。
　　阮柏出国了，他仍关注着他的消息，就算穆泽陪在他的身边，他还是放不下心中美好的初恋。直到收到阮柏和他同样远在国外的大哥滚在一起的照片，他才真正死了心。
　　是不是得不到手的东西才值得珍惜？
　　他曾经拥有过穆泽，如今，“曾经”这两个字眼于他是最沉重的悔恨与不甘。
　　稍微想一想，心脏都会刺痛。
　　沈樊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
　　片刻的安静之后，一只手轻轻地推开了病房的门。来人几乎没有发出响动，他走到沈樊床边，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穆泽默默地端详着男人憔悴瘦削的病容，沉静的黑眸中泄露出一丝心疼。
　　那天眼睁睁看着沈樊在他面前倒下，任是自认不再在乎他，穆泽还是不可避免产生了紧张和慌乱。
　　他倒是很想骂自己贱，凭什么沈樊肆无忌惮地背叛了自己那么多次，往自己心口插了那么多刀子，可只要他稍微露出那么点脆弱，到头来他穆泽还是不由自主地替他担心。时至今天，他还是不能完全放下这个人。
　　他不想承认他害怕了。
　　“穆泽……你为什么要来？”
　　沈樊紧紧闭着眼，发白的嘴唇轻启，声音里全是虚弱。
　　为什么要来？不是说过永不相见吗？不是说过不再爱他吗？为什么要给他这种虚无缥缈的希望？
　　他再也受不起这种撕心裂肺的折磨。
　　“我不想来，但我没有办法。”穆泽慢慢地说。
　　“如果没有你，我穆泽会一直是个普普通通的商人，成家立业，平淡无奇地过完一生。”
　　“而不像现在，一切都乱套了。”
　　“是你毁了我。”
　　沈樊抬眼，表情是出奇的平静：“你大可以怪我，我没有话说。我是个混蛋，没有资格来祈求你原谅。你一直没有信过我，到现在也没有。我错了，我对不起你，但你就没有错一点点？走到这个地步，我已经没有办法回头，有时候我想，如果我早一点遇见你多好，又或是你从来没有遇见我多好，这样双方会不会都快乐一点？但是不行，一旦不再有穆泽这个人，沈樊就不是完整的沈樊了。”
　　“你说我毁了你，我愿意用一生来赔。你不需要再爱我了，没有爱情，不是一样可以生活？我不会再烦扰你，只求一个可以看着你的机会。”他坐起身来，看向穆泽的眼睛里带着浓郁的眷恋，他什么也不会再求了，能够多靠近这个人一点，都是上天给他的恩典。
　　穆泽垂着头，无言以对。
　　十年的感情，岂是能轻易地抹杀的？穆泽悲哀地想，他大概永远也学不会拒绝沈樊，他毕生的勇气，都在分手的那一天消耗殆尽。他对沈樊撒过无数的谎，每一条都不是出于他的真心。这种违心的谎言，在那一天过后，他已经决定绝不再说。
　　如果他做不到拒绝，他只能选择保持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