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妩尚盈盈》煨灶猫

2、第二章

　　萧妩气冲冲地赶着路，□□不是什么名贵宝马，只是随手从靠近北城门的集市上租来的，花了她一两二钱。胭脂色的裙子上染了好些尘土，不睁大眼睛很难看出细细钩纹的花样轮廓。更别提那张气鼓鼓的小脸。白日里因被哥哥戏弄，胡乱地拍了拍裙子就出门了，到底是女孩子，才赶到城外，面上就出了一层薄汗，又是生在江湖世家，没那大家闺秀随身带帕子的习惯，用手胡乱一抹就算完事。这下好了，裙子和脸都快一个色儿了，少女红润的面色被藏在尘土后面，和那脏了胭脂色裙子相得益彰，越发衬得一双剪瞳盈盈。
　　若是萧彻在此处，必会得意地一笑，这不就是他此举想要达到的效果吗。妹妹独自一人出远门，到底心里放心不下，替她遮着些也能少些麻烦。只是不知这是不是全部目的，又有没有几分戏耍她的意思在。
　　“坏阿兄！讨厌死了！”离得近了，还能听见萧妩低声的嘟囔，显然还没从之前的打击中回过神来。要说她自从得到爹爹的允许开始练《摘天》，可谓进步神速，一下子就摸到了门道悟了第一层“摘星”，怎么会还是躲不过哥哥的一抓呢。
　　“肯定是因为要出家门太兴奋了才没有注意到的。”她歪着头总结着，边想着还用拳头击一下掌心。
　　萧妩路上没有停歇，虽然如此，还是耐不住好奇，一路张望四周。四月光景，临安城外景色秀丽，樱杏桃梨次第开，清风微醺，真真是凤集山光照马衔。萧妩未出过远门，甚至在临安城也因为萧阔的管束不怎么出门，不像萧彻是男孩子，溜出去玩爹娘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哪里见到过这番美景，不免沉醉留恋，放慢了速度。
　　樱花正好，一树繁星，白瓣红蕊，鲜嫩不忍触碰。春风十里，片片飘飞，花雨一般落下，恍惚不似人间。
　　道路两旁零星地点缀着些小白花，乱花浅草，映衬着马蹄缭乱，别有一番风味。
　　她深吸一口气，花香和青草香混合在一起，顺着清风一同而来，只觉胸中气蕴辽阔，似乎自己也与这天地并为一体。而枝头繁花也在这时随风颤动，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奇妙相协涌动。通体舒畅之时，身体内部自然运气回转了一周天。萧妩闭上眼睛，好像对周围环境的感知更为灵敏了。斜前方有一只麻雀落在樱树上，花枝抖动，落英纷纷，她侧过头仔细听着，它跳了两下就扑闪着翅膀飞走了，花枝空弹了三四下才停下。
　　此时万物宁静安好，心中也平和安宁。
　　萧妩有感而来，突然放下手中缰绳，手一撑，轻快地一跃，稳稳立于马背之上。放眼望去，如画美景尽收眼底，她感慨一笑，启唇放声歌道：“正是春归，细柳繁花深处，何妨吟啸且徐行。”音色明明温婉，却唱出了分明清越，大气千钧。
　　她回首向南方望去，眺视远方，临安城高大的城门已成了目光所及最远处一个模糊的小点。不同于刚刚的高歌，她垂首，目光似有不舍，低声说道：“爹，娘，阿兄，阿妩定不忘照顾好自己。”
　　说完扭回身子一跳，端正坐在马背上。抬头一看，天色已微暗，她一惊，这才腿下一夹马腹，加快了速度。一路快马加鞭，居然真给她在天黑前赶到了下个城镇。
　　一进镇子，萧妩就迅速找到了歇脚处，向店小二随手抛了几钱银子，要了一间上房，径直上楼。留下双手捧着银子的小二愣愣地看着她飘扬的衣角喃喃：“这姑娘……咋这么像俺们家山那边庙里的泥菩萨呢……”再一低头看到她经过的地方，厚厚的尘土不拘小节地铺洒在地上，脸瞬间苦成菜瓜，“俺……俺可是才擦过地的！”
　　进了房门，萧妩仔细把门栓插好，再走去关上窗户，这才坐在床边，小心地从怀里摸出一个灰扑扑的锦囊，打开了它。里面只有一张字条，字迹刚挺有力，每个字尾稍都有一个向右上的钩锋，确是自己爹爹萧阔的亲笔。
　　萧妩想起昨日爹偷偷唤她去书房，连娘和阿兄都瞒着，结果只是在灯光下看了她良久都不说话，摸了摸她的头，给了她这么一个其貌不扬的锦囊就让她回去了，连今日都不曾来为她送行。
　　爹爹往日最疼她，也不知为何如此，萧妩只有认为爹是有重要的事要处理，一时来不了了。哪里会想到萧阔是怕自己真的出现了，就忍不住将她留下，舍不得她独自一人去外面闯荡，纵是朝廷再度施压，他也会鼎力承担，只是若真如此，他萧家只怕会成为朝廷眼中的第一个钉子，拔除了，之后对于江南势力的清理也就更顺理成章了。
　　此番放她于这江湖，一是为避祸，也是想她既一心向往，便让她出去走走看看，学些自保技巧，如有什么机遇那就更好不过。
　　她用拇指摩挲着那张字条，有些微微颤抖起来，上面只写了一句话：“听到有关萧家不测的任何消息不许回来，已转木龙钱庄。”末尾还画了一个玉珏的图案，线条简单，却逸趣横生。她摸出腰侧的白玉，竟是一模一样，爹爹总是这样，能在任何时候都找到乐趣所在，可是她却一点都笑不出来，刚出门时那种自由畅然已全部不见了。
　　有一种想要立刻冲下楼翻身上马奔驰回临安的冲动，萧妩痛苦地捏起了拳，过了一会儿又展开自己的手，把字条里的话又读了几遍，有些不舍地抚平纸上的褶皱，想要放回囊中，又犹豫了。最后还是把它凑到烛光边，手一松，纸条触到火光，立刻燃烧起来，焦黑蜷曲成灰烬，她闭上了眼睛，气息不畅，反复呼吸几次才平静下来。
　　目光逐渐坚定起来，她站起来打开了门，冲楼下大吼了一声：“小二，热水。”仿佛又恢复了以往的活力，只是，眼神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开始改变了。

作者有话说

　　啦啦啦快来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