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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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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后。
“思园,近些日子你爹带你去了郑家,故意让你碰见了郑家二小姐?”
“嗯。”
“听说她是全城公子们的梦中情人,你也喜欢她吗?”
“于飞,”顾思园叹了口气,“你知道的。”
陆于飞叹了口气,“那江轻言有什么值得你念这么久?更何况他还是魔教之人。”他声音焦急,好友的冥顽不灵让他有些无奈。
“你不是我,怎么会懂呢。”江轻言横躺在凉亭边的美人靠上,两眼望着天。
那郑婉容的确是如同她的名字一般温婉可人,连他自己都觉得这女子是他配不上的。
因为他的心已经不在了。
半年过去了,连江轻言那绝色的眉眼似乎都有些记忆模糊了。然而,那种安心感却始终在他心尖萦绕。
记得刚刚听闻江轻言的死讯那时,每夜入睡都能梦见他,要么是宛转的舞姿,要么是清澈的调笑,然而最终全部化成银面具下的眼泪与怨恨的神情。每到那时,却又庆幸,还能在梦中见他一面。然而每当他快要触碰到那怀念的面容,常常又会惊醒。醒来便会看见床头那只呼噜呼噜睡着的小猫,床的那一侧似乎还留有当初的余温。
而现在,时间久了,似乎连梦见他一次,都变成了一种奢望。
轻言,我那么轻易地就把这一生的感情挥霍殆尽了。那一天在雨中,我已经将我的灵与魂魄,都交由了你一并带走。
你若是知道,也会笑了吧?
清晨,顾思园去江边进货。
船夫拎着装满药材的布袋,一边问顾思园道:“顾公子,你听说了吗,今日玉君子要来扬州。”
“玉君子?”顾思园想了想,似乎记忆中并无此人。
“这您都不知道?听说啊,那玉君子生得一副好容貌,性子又是温润如玉,据说这江湖声望,比那武林盟主还高呢!”船夫说着,朝着岸边努努嘴,“您瞧,那么多人在这岸边,就是等着迎接他。”
顾思园一看,这岸边的人果真比平日里要多上不少。“真有这么厉害?”
“是啊,”船夫忽地似是有些害臊,摸了摸头对顾思园笑道,“待会儿我也想回来看看那传说中的玉君子呢。”
忽然,岸边骚动起来。
“玉君子!”“是玉君子的船来了!”
船夫听了,便请求过一会儿再送货。顾思园想了想,也想看看那传说中的玉君子是个怎样的神仙公子,便点头应允。
远远的船上,站着一名身穿白衣,长身玉立的男子,身边是一名衣着朴素的青衣女子。很快,船便行至岸边。
人群向着码头涌去,顾思园站在原地,远远地看了一眼,却是心神俱振。
“轻言……”
拨开一层又一层的人,无视了身边或恼怒或鄙夷的目光,顾思园的发丝已经凌乱,整个人显得狼狈不堪。
“轻言!”见日日魂牵梦绕的人转身要离开,顾思园在人群中大叫着。
被身边人推搡着,他的目光依旧死死地盯着那一袭白衣。
依旧是那副眉眼,对着旁人神情却不是当初的冷漠。
他带着温和的笑意,忽然,似是听见了他的叫喊,玉君子转过脸来,对着他弯了弯眼。
“轻言,是你……”看着他一步一步朝着自己走来,顾思园有一种仍在梦中的感觉。
“这位是我的故人,我就带他先行一步了。各位后会有期。”
玉君子的声音响起,顾思园已经感觉不到周围羡慕或嫉妒的目光了,眼中只有熟悉的面容。
被挟着飞上天际时,顾思园仍是神情恍惚,自是未见身边人笑眼中一闪而过的厌恶。
“啊——”忽而身子一轻,顾思园回神时,之见自己飞速地下落。
“抱歉,刚刚手滑了。”待到被接住,顾思园已是浑身冷汗。
转眼间,两人便已来到了一间普通民宅。
走进房间时,顾思园才注意到一个陌生的黑衣男子早已在房间内等候。
“教主,冰极草我已带来了。”
玉君子从怀中掏出一只细长木盒,接着便看向身边的青衣女子深深一拜,“接下来便看姑娘的了。”
那女子连忙摆摆手,“江大哥不必客气,为轻言哥哥医伤亦是青衣所求。”女子说完这话,脸颊竟是微微发起红。娇俏少女羞赧的样子,惹得白衣青年忍俊不禁。
顾思园刚从失而复得的喜悦中清醒,忽而觉得有些古怪,回头看向身后的玉君子。
“你……你不是轻言!”
江轻言眼下那一点朱砂不见了。顾思园再看向身前的华服男子,教主?
“你们是轻言的教主和大哥?”
顾思园一把抓住了江轻尘的袖子,“轻言呢?他是不是还活着?”如同是溺水的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般。
江轻尘却是甩开了顾思园的手,讥笑道,“我那傻弟弟是死是活又与你何干?”
那一脸的温润都不见了,只剩下浓浓的嘲讽。
青衣听了这话跳了起来,跑到那华服的尊贵男子耳侧,不知问了些什么,见他微微点头后,亦是一脸厌恶地盯着顾思园。
“是了,都是我的错。”顾思园用手遮住脸,缓缓地靠在了墙上。
江轻尘早已听了守云的汇报,知道顾思园这一段日子过得也并不如何。然而,他还有对弟弟的心疼和对顾思园的怨恨,见了顾思园这副模样自然是心中大快。
一旁的萧远忽然开了口:“顾公子,现今右护法依旧昏迷不醒,只能由我定期输入内力吊着性命。青衣是西域无心神医的传人,听闻右护法受伤,千里迢迢而来,只说是需要冰极草与阳炎草辅助使用,才能平复内力。”说着,他拿起手边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接着道,“听闻令尊年轻时曾得到一株举世罕见的阳炎草,不知顾公子可否劝其割爱呢?”
顾思园听了这话,忽然眼中先是涌起一阵狂喜,轻言……轻言他真的还活着!
然而,接着又尽是慌乱,“我从小体寒,在我幼时父亲就把那阳炎草给我服了。”
顾思园将眼光投向青衣,神情中竟满是祈求:“还有别的法子吗?无论要什么药材,我都帮他找来。”
青衣叹了口气,“青衣才疏学浅,只能有这么一种医治的法子。”
一旁的江轻尘沉吟一阵,忽然问道:“这草药已被服下,可有补救之法?”
青衣眸光微暗,“只有以血炼药。”她见三人均是松了口气,又道,“不过这药效已被消耗过,人虽能保住,却可能有些副作用。”
随后,她看向顾思园,道:“这法子需每五天取一碗血。不过,听闻顾公子你风流薄幸名满扬州,若是取了血,这风流韵事估摸着就要停上一段时间了。”少女满脸讥诮,又似是带着些许的怒气,“顾公子,你可愿意?”
“无事,只要轻言活着就好。”顾思园握着拳,拇指指甲已深深地刮刻在中指上。
人说十指连心,难怪心口像是被揪起一般,闷痛难忍。
“顾公子,那么今天就开始吧。舍弟的情况一天不如一天,能早些也是好的。”江轻尘挑挑眉,仍是保持着脸上的微笑,“相信您也是这般想的吧?”
顾思园点点头。
锋利的刀刃划过了手臂,顾思园紧紧咬住下唇,脸色变得苍白。
无论承受了怎样的疼痛,想必都抵不上轻言被他推开的疼吧。
他感觉全身的力气都在从手腕流出,也不知过了多久。
“青衣,够了。”萧远的语气中有些微的责备。
顾思园睁开眼,原来鲜血已经漫出了碗沿。他看向青衣,少女一脸不满,等到萧远再次干咳了一声,才缓缓拿出止血药粉与纱布为他缠上。
“青衣,现在轻言更重要。”江轻尘在一旁淡淡地提醒道。
“若不是轻言哥哥需要你的血疗伤,我早就一剑结果了你了!”青衣狠狠地瞪着顾思园,拿着碗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江轻尘对着顾思园微一拱手,“顾公子,青衣姑娘只是担心舍弟病情,见谅。”
顾思园只是苦笑道,“无妨。”
离开了那处院子,顾思园仍感觉有些恍惚,想笑又想哭。他理理衣袖,直到能确定手臂上的伤不会让任何人看见。
“轻言,你还活着,真好。”
很快,两个月便过去了。
顾思园每五天去找一次青衣,也并未被人发现了端倪。除了管家见他脸色愈发苍白,总要给他熬些大补汤喝。
“昨日轻言哥哥已经醒了,这次你来过之后便不必再来了。”
“轻言……他可有提到过我?”顾思园小心翼翼地问道,眼中期待着,却似是又害怕听见答案。
“并不曾。”江轻尘在一旁答道。
顾思园的眼睛忽地就黯了下去,“我能不能……能不能看他一眼。”
“不……”青衣刚要开口,便被江轻尘打断,“顾公子,这些日子也多谢你了。舍弟现在正在休息,你就轻轻在窗口望一眼吧,不要打扰了他。”
顾思园知道这是江轻尘给他这么些日子的酬劳,也是他最大的让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