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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   江轻言已经离开了几天了。
      顾思园本以为他走之后自己就能恢复过去的生活,然而却常常事与愿违。
      “顾公子……”身下的女子红唇请启,娇媚地音调微微扬起,然而在顾思园的眼中却化作了一个美艳男子的形象,“思园,思园……”
      “轻言……”顾思园轻声喊道。
      “公子你在说什么?”女子未听清顾思园的话,眼神迷茫地看向他。
      他心神一凛,只说了声“算了”就穿上衣服走出了房间,独留神情哀怨的女子一人。
      难道自己真的喜欢上了男子?顾思园有些懊恼,最近每次要同女子交欢时,眼中就会浮现出那一夜江轻言的脸。
      一双水光潋滟的桃花眼,墨色的长发,如玉般清冷又剔透的身子,只知道喊着:“思园,思园……”
      顾思园睁开双眼,如同做了什么决定似的。
      “柳妈妈,你这里可有男子?”
      那柳妈妈听了这话原有些奇怪,但当看见了顾思园尴尬的脸色时便什么都明白了。
      她暧昧地一笑,道:“自然是有的。”紧接着便喊了个娇俏的小公子出来。
      待到顾思园压在了这俊俏少年身上,赤裸着身子贴着身子,自己却是靠着床边干呕了起来。
      “滚出去。”
      顾思园的心中就如同吃了一只苍蝇那般恶心。
      他心中愈发的难受,便独自一人坐在桌边喝酒。几壶酒下了肚,便已经神志不清,说着胡话了。
      “轻言,轻言。”他握着身边人的手,脸色酡红,面目含笑。玲玉看见顾思园这副模样,愈发的觉得自己从那小倌儿打听了顾公子在哪,真是明智极了。她轻轻地用手指描画着顾思园的眉眼,眼中闪过一丝满足。
      “快追,别让他跑了!”一群江湖侠士手中握着剑,跟在一个戴着面具的黑衣人身后。
      黑衣人身形踉跄,强撑着一口气施展轻功。眼前的路已经渐渐模糊。
      救命……
      青年一闪身,躲进了暗处的小巷。
      “人呢?”
      “继续向前追!”
      “呼……”
      他们在前方找不到自己,想必很快便要回来了。
      江轻言闭上眼,耳边忽闻遥远的叫卖声:“买糖画哟……三文钱一个。”
      顾思园……
      他心念一软。
      “砰”,又是熟悉的场景。
      顾思园握着玲玉的手,忽而窗户被大力撞开。
      “思园……”青年戴着面具,看不见那面具下苍白的脸色和簌簌而下的冷汗。
      顾思园眼神迷离,转眼间江轻言的面具已经贴在了脸上,冰凉的金属在唇上摩挲着,似乎能感受到眼前人隔着银片的清浅舔舐。
      戴着面具亲吻,绝望的喜欢。
      一只手从身后覆上了自己的头发,顾思园直打了个哆嗦,便推开了眼前人。
      “嘶——”几根头发被扯落了下来,突如其来的疼痛感,使得顾思园甚至没有感觉到滴落在衣袖上水渍。
      江轻言被推得一个踉跄,只得倚靠在墙上。
      我是真的……喜欢你呀。
      顾思园的声音满是醉意,“男子与男子行交欢之事,真是恶心极了。”
      江轻言听见这话,面具下的的脸色更是白了几分,只看见顾思园被那女子扶着出了门,却没听见门外之人的下一句话:“但我只喜欢你啊,轻言。我该怎么办?”
      门内,青年的指甲已经深深地抠入了身后的墙壁中,终于支撑不住,瘫软下来。
      一会儿,便听得隔壁的屋子中传来女子的娇吟和男子的喘息。
      他看着手中的一缕青丝。忽而,他用剑削下一缕自己的长发,合而为一结。
      面具后忽然传来一声轻笑,继而轻声哼唱起来。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
      这次,真的是再也不见了吧……
      顾思园出了门,醉醺醺地走进了表演歌舞的琼花阁,听了几支曲子,顾思园稍稍清醒,忽然意识回笼。
      刚刚,似乎是看见了轻言。
      给了赏钱后,他上楼打开房门。
      房中的人已经不见了,墙上印着些许血迹,并无打斗的痕迹。
      顾思园心中不住的惊慌。
      是我因醉酒记错了,还是是他大哥将他救走了?
      一连两周,没有再见到江轻言。
      倚红阁中。
      顾思园怀中搂着暮烟,总感觉心中焦躁。
      暮烟媚眼如丝,缓缓将脸凑近,映在顾思园的眼中却总是那天迷茫中冰凉的银面具。
      喜欢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从他轻轻浅浅地笑弯了眼诉说着爱慕?或是从他满身红痕地在身边醒来?还是轻盈地披着月光起舞……
      只能说是无缘吧,江轻言已经回了西域,想必再无见面之日。只希望他今后忘了自己,能再寻到喜欢的人,平安喜乐的过完这一生。
      两周后,顾思园和陆于飞坐在茶馆内。
      “听说最近钱先生又有了新的段子。”陆于飞捧起手中的茶轻啜一口,“喏,来了。”
      那中年人清清嗓子,将袍摆捋顺,那醒木在桌上“啪”地一拍,待到大堂安静下来,便开了口。
      “上回咱们说道,那魔教右护法逃到江南。今天,咱们就讲正道侠士怒斩魔教妖人的段子。”
      顾思园原本心思有些恍惚,听着这话,忽地一惊,坐正了身子。
      “话说这右护法可是武功高强,一身武艺出神入化。正道侠士们想着,这可如何是好?还是这徐盟主脑筋活络,想出个绝妙的主意,发布武林通缉令。可是没人看过这右护法的真容,通缉令也只能画个右护法的银面具。这可怎么办呢?”
      大堂中渐生交谈之声,醒木又是一响。
      “正所谓是天无绝人之路,自古邪不胜正。正当这正道大侠们烦心之时,一个倚红阁的姑娘说是见到了那右护法。真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
      “最后啊,您猜怎么着?哈,这右护法竟是个急色鬼,受了重伤还想着这倚红阁的姑娘们。最后,大侠们竟是在这倚红阁中找到了他,接着便一剑结果了这魔教妖人。哈哈哈……”
      台下一阵叫好声响起,夹杂着听客们的笑声,陆于飞却担心地看向身边好友。
      顾思园的脸色苍白,呼吸有些急促。
      “你怎么了?”
      “他那天……果然来过。”
      难怪他武功高强,那天却被自己一把推开。
      隔着面具道出的最后一次喜欢,他无法想象,那该是怎样的绝望……
      “什么?谁?”
      顾思园并未回答他,忽然站起身来,脚下却是软了一下,差点摔倒地上。一路恍惚地走到了后台。
      “那右护法葬在了哪儿?”
      说书人一惊,看向身前一脸苍白的青年。“这我怎会知道?”
      顾思园一只手提起了说书人的衣襟,道:“快说!”
      那人只能脚尖点着地,顿时慌乱了起来:“这魔教之人哪里能入土?我听说是在西郊树林边,尸体一把火烧了。”
      顾思园手一松,立刻向城郊跑去。
      “咳,这是个什么事儿?”说书人理理衣服,一脸心有余悸。
      顾思园走在城郊树林边的泥地上,试图寻找火烧的痕迹。然而,已经过了半个月,顾思园也知道即便是有痕迹,也该早已淡得寻不见了。
      忽然,脚下传来一声清脆的轻响。
      新翻出的土层下,依稀可见烧焦的枯草。一块满是焦黑的同心玉佩静静地躺在一块大石边。
      顾思园蹲下身子。
      抹去玉上的黑灰,温润洁白的玉石露了出来。清晰可见两道摔碎的裂痕,然而却可以想见原主人费尽心思将玉石粘好在一起,又在两边镶了两只小巧的银环扣,必然是对这玉佩极为珍爱的。
      回想那时,江轻言将玉佩珍而重之地予他,却被他丢开。
      一双勾人的桃花眼,看向他人却总是冷漠,只有看向自己时才漾出些许温柔。
      而现在,人已化作飞灰,只剩下玉石留在这里。
      “啪嗒,啪嗒”,忽然有水滴在地上,又滴在那同心玉上。
      顾思园抬头,天阴阴的,原来是下雨了吗。
      他仰着头笑了起来。
      轻言,老天也为你不值吗?
      顾思园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心中最重要的东西消失了,消失得一干二净。
      啪嗒,啪嗒……
      顾思园跑回城中,在最近的棺材店中买了一块石碑和一把刻刀。
      轻言,对不起。
      他跪在泥地上,怀中抱着石碑。雨水从他的额发滑落到嘴角。雨水,怎么会是咸的呢?
      往事一幕幕浮现在心头,温柔的,冷清的,调笑的都化成了刺骨的酸涩。
      一刀,两刀……似是要刻入骨血。
      ——您就照他这样给我画个小人儿,行么?
      江轻言,你知道吗,你看到新奇事物的表情,就像一只小兔子一样。
      ——哟,这是哪里来的小妞,脸蛋儿可真是滑。
      ——哎,奴家是顾府小小姐顾小三儿。
      你知道吗,你那时眉眼中满是深情,却被我刻意地忽略。
      ——你可曾有过真心?
      你知道吗,那天我松手时,不敢回头望你,我真害怕看见你悲伤的表情。
      ——若是你今后来西域,我便像你一样,带你尝尽西域的美食。
      ——我只是,想要和你在一起。
      ——我喜欢你呀。
      轻言,我也喜欢你。我知道你一定藏在哪里看着我对不对?你只是想报复我从前对你的无情是不是?你忘了吗,你还没有带我走遍西域怎么能离开!
      “今后你每天让我涂香粉我都认了。”
      “轻言,出来吧,求你了。”
      “劈啪”,一道惊雷打在树林间,飞出几只鸟雀,继而又只剩下大雨打在地上的萧瑟。
      雨幕中,男子双膝跪地,手中的刀一下一下地刻在怀里的石碑上。
      悲伤的,似乎天地之间只剩下了这一人。
      顾府。
      “小少爷,小少爷”,几个小厮抬着浑身湿透,沾着泥水的青年。
      青年昏迷不醒,口中不停喃喃着:“轻言……别走……求你……”
      大夫捻着胡须,道:“这伤寒能治,心病难医啊。”
      从那以后,扬州城里人人都知,顾家向来风流的小公子竟然学了乖,再也不日夜沉醉温柔乡,而是开始学着帮衬家中的草药生意了。
      “不过呀,据说这顾家小公子有个怪癖。”
      “是什么?”
      “听说他每五天就要去一次那倚红阁。”
      “这有什么奇怪的,男人嘛,哈哈……”
      “奇怪的就是呀,他从来不叫姑娘,只自己一个人坐在那屋里。”
      “咦?这可是奇了。”
      顾思园从家中的药铺中出来,算了算日子,又是五天。
      付了银钱,进入熟悉的房间。
      顾思园倚在床背上,目光却是紧紧锁在桌子后紧闭的小窗上。
      轻言,你什么时候再来撞开这扇窗?我保证,这次一定不推开你。
      忽然,门被敲响了。
      一名女子抱着琴推开了门。
      “顾公子,柳妈妈说您这每次给的银钱加起来够叫几十个姑娘了。所以让我进来给您弹个曲儿。”
      顾思园想了想,道:“进来吧。”
      “公子想听什么?”
      “你喜欢就好。”
      琴声响起,女子的声线细腻雅致。
      “美人在时花满堂,美人去后花馀床。
      床中绣被卷不寝,至今三载闻余香。
      香亦竟不灭,人亦竟不来。
      相思黄叶落,白露湿青苔。”
      顾思园闭上了眼,“轻言……”似乎又看见那戴着面具的黑衣青年坐在桌边。
      琴声戛然而止。“顾公子,您说什么?”
      “刚才那曲子叫什么名?”
      “《长相思》。”
      琴声重又响起。
      轻言,你离开之后,我却听懂了这些曲子,何其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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