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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风流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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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仙引。需得通天草制笺,秋夕之时集月灵于此笺上,而后……采万无一失赤子之血书其内容,方保不会失效。”
“何故?”
“通天草之效,依其名便可知。秋夕之时,月灵至纯至净,于成事最好。至于‘万无一失’……小老儿至今尚未会其意。”
红尘子皱眉:“通天草何处可得?”
“这便是第二个难题了。通天草已近千年未曾听闻出世,如今真人一时寻觅,怕是……”
红尘子已然明白其意。
通天草难觅,“万无一失”之意未解。怪不得泉城土地之前那般面色。看来制作知仙引一事,尚得搁浅。
不过,就算如此,她也不能放弃。天无绝人之路。就算是要找上个几百年,几千年,也得找下去。
当年那般艰难,她不也照样挺过来了?世间诸事,未到绝路,皆有一线生机。
红尘子冲土地点头:“有劳泉城土地今日献计。他日若洪辰得反天界,必然忘不了土地今日之恩。”
泉城土地激动道:“为真人谋事,乃是小老儿三生有幸!日后真人有事,只管召小老儿前来便是。”
红尘子点头微笑。
土地再三言幸之后,终究退隐。
果真是出门没看黄道吉日。红尘子颇为后悔。
所幸,如今还残留一点仙力,也不知是那人作祟时良心发现,还是自己运气尚佳。如此,尚且可以保证运行周天,修行不滞,不用依赖凡世之物为生。
可别的什么却是使不出了,真是可悲。这样一来,可怎么使陈府信服,使陈璟川信服?恐怕只会被当成招摇撞骗之辈罢了。
也不是没想过叫土地帮自己的忙。可自己与他一来不是旧识,无半点关系,知仙引一事已麻烦他了;二来自己如今毕竟身无仙力,难以服人,能否返回天界尚且是一大未解之谜,若是事事都要烦请他,难免会被看轻。自己在这泉城,依目前形势来看,怕是所待之日不短,若是失去了土地这一助力,怕是日子难过。
若是知仙引好做倒还罢了,大不了自己做他上百上千个,就不信没有一个会成功。如此,还可以等个几年,待那人给自己查明真相下凡送药,恢复仙力后,再去渡陈璟川也不迟。
可事实终究太过残酷。红尘子默默无言。
抛开别的,单说那通天草,凭自己如今的一己之力,便是找个上千上万年,也不一定觅得到其半点踪迹。即使有幸找到了,只怕到时候,陈璟川早已归西了。
如此一来,少不得依仗陈府势力。于是话题又绕回来了。她如今使不出仙力,便不能堂而皇之地上陈府。
原先想着玄明子当日既然自毁仙途,之后几番轮回定然是不愿向道的,因此她最开始便打算从陈府下手。到时父母之命不可违,量他陈璟川多么死板固执,也断然无法拒绝。
玄明子为人克己守礼,刚正不阿,严谨执着,往日天天挂在嘴边的,便是尊师重道。今陈璟川虽不知是他的几世轮回,但她仍暗自觉得,他的秉性应不会有太大改变。
当年,她虽不愿辜负玄明子的期望,但终究年幼,心中看到什么毛茸茸的可爱东西,难免欢喜,一时耽搁,因其荒废了些许课业。
“兔子,兔子。”她将怀中的白兔悄悄放在草丛中,轻抚它的毛,柔声道,“乖乖于此处等我啊。等我早课完了,就来接你。”
她真是一刻也离不开它,不愿放手,就连早晚课也必定将它抱出屋外,怕它一人待在屋内清冷难耐,在外边虽说活动范围受限,但好歹有自然景色相伴,想想也好过许多。实在是小孩天性。
“要是被师父看见了,你我都要遭殃。”念叨着,划定了一个范围,便欲贴上符箓。
“既然知道,为何还要明知故犯?”
听闻此言,她便知晓自己此番是遭了。转过身去,也不敢乱瞧,只看着自己不时扭捏一下的脚尖,低头不语。
“课业考核下降。你的心思,便是浪费在这些玩意上了?”玄明子的声音隐含怒气。
她将手中的符箓捏得皱巴巴的,鼓足勇气,却仍是不敢抬头:“它……不是玩意,是我的朋友。我待它很好,它也没有半点不乐意……”
玄明子怒道:“你惯会诡辩。小小年纪,总不将心思落于实处,反而学会了投机取巧。为师平日是怎么教导你的?你犯了错误,也不思悔改。为师昔日是怎么跟你说的?”
“克己务实,错知悔改。”她低下了头。
“你将心思放于这些闲杂事物上,荒废课业,本就不对。如今明知错了,却依旧要挖空心思与我争辩。错了便是错了,又需要何等解释?无论你作何解释,错了的事实,终究不会有所改变。”玄明子道。
“师父说的是。烦请师父……责罚。”她令他失望了,早知如此,方才便不该与他争执。
如今想起,真傻。
今日发生了诸多事情,清静下来了,倒是有些疲倦。也不知是不是心理缘故。
红尘子一路往之前的客栈走去。
若是没仙力了,便也变不出金银来,也无法长久维持之前所变之物。看来那个客栈,只怕也呆不久了。
客栈掌柜若是发现之前自己所交的定金,皆变为了路边随处可见的石头,也不知会作何想。
唉,她倒是想变卖身上的仙家之物,可惜如此一来便是违背天道规律,留下天界之物于凡间,怕是隐患多多。
可是自己如今仙力无法长久维持体力,怕是需要定期睡眠来补充。
正低头为之后生存大计而苦思冥想,突然听得身后一阵喧闹之声。
红尘子下意识地回头看去,却见身后众人一副避让不及的模样,匆匆忙忙,鸡飞蛋打。
是何人呢?令众人惶恐至此。莫不是什么豺狼恶霸?这大白天的,反正不可能是什么妖魔精怪,魑魅魍魉。
她苦中作乐,如此想到。倒也生了一股看热闹的心情。
远远地,一阵马蹄声如鼓点般,由小至大,由疏及密,由蒙昧到清晰。激昂依旧。
衬着四周惶惶不安的众人,那马蹄声倒有些神气飞扬的模样。
她随意逮了一个人,问道:“不知来者是何人?”
“是,是……”那人正在磕磕巴巴,却见街道拐角处,倏然冒出一个身影来。
何等神气。
身骑青骢,脚踏金镫。蹄声阵阵,殷殷其雷。衣袍猎猎,各自风流。
冠边两侧红带飞扬,拂过两颊,飘向天际,却终究离不得,映得肤色白皙,浓眉黑泽。竟是匆匆至此,连冠带也未曾系牢,也不知正赶往何地。
他却只将视线投向前方,懒得施舍一丝半点于身侧诸人。
两袖迎风鼓胀,似雄鹰翱翔。端坐马上,口中驾驾,双臂刚劲,疾驰而过,很快便消失于另一拐角,什么也未留下。
不屑凡人怎看我,我自肆意逐风流。
“……是户部尚书二公子,陈璟川。”
是了。她在见他第一面时,便看出来了。难免震惊。
一模一样的面庞,便是记忆再模糊,也足以凭此认出。
只是……终究不是他了。
她自以为了解他,但其实也并不其然?
至少于过往,她从不敢想象,来日他风流之时会是何样。
他在她心中,一直都是玄明子;然而这辈子,他是陈璟川。
到底不同了。
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