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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回 ...

  •   报道完毕,我终于成为一名正式的实习警察了。实习生就象颗钉,那里需要那里钉。于是头两天我都被陆方钉在值班室了。陆方是难得见到校友,拉着我说长说短嘴不闲着。从法西斯老余说到英勇高大全,从代招的头发最香的女生说到成人区队脚丫子最臭男生。跟他在值班室坐了两天,我连泸州街上有多少垃圾桶都调查的一清二楚。

      看着陆方的侃侃而谈,我对我的未来一片惶恐。放眼望去所里上下,除了陆方,最年轻的也奔三十了。都是成家立业拖儿带女的沧桑年龄,陆方和他们找不到共同话题已经很久了。陆方看见我,就象恶狗扑着肉骨头,可算捞着了。不拉着我说个好歹绝不松口。今后我也会被压抑成陆方这样吗?我心里打颤。

      所里的人基本上都是陆方带着我认识的。虽然来的那天在集会上赵所长为我作了介绍,但短短时间,谁记得住谁?会议室坐了一片穿着制服一脸严肃的警察叔叔。他们倒是把我看清楚了,我看他们却都是一个模样。还好后来有陆方一个一个给我介绍。桌旁一个威哥,凳子上一个龙哥,墙边还有个什么三四五六哥。陆方嘴皮子翻的快。我就象傻女婿初进岳丈家一样,跟在他后面见人猛点头。我转的头晕,喊的脑子也糊涂。恍惚间进了山口组本屋,一圈席地而坐的堂口老大,黑衣墨镜的端着武士刀等我拜见。

      我不是来实习当警察的吗?怎么感觉象是失足青年加入□□?我下意识的低头看看身上的衣服,没错,是警服。但这里怎么那么多的什么哥,一个比一个长的恶,怎么看他们冲我笑完了都象要收保护费。警察不都应该是制服笔挺相貌堂堂的么?即便穿上便衣,也该给人地下党的忠贞正义感。记得跟我爸共事的叔叔们,即便身材有些腐败,猛眼看上去,都还象好人。院儿里的刘雷大哥就很帅嘛。陆方看上去也不赖。我的警校同学也都英姿飒飒。老一辈和接班人的形象都还好,那眼前这些恶眼警察是哪里来的?

      我问陆方是怎么回事。陆方说,好看的都当官去了,剩下难看的只好在基层破案。一言惊醒梦中人,我明白了。当官找好看的,便于在公开场合树立警察的完美形象。破案找难看的,反正他们都混在社会最底层,便于打入各色帮派内部。果然警队是个分工严密的精密部门。凭我的相貌和门第,将来势必要加入警队的门面工程。如果我打算毕业继续当警察,只需我爸的光芒普照那么一顶点儿,我的前途一定灿烂无比。一时间我还找着点当警察的感觉了。部门分工那么细,总会有适合我的工作吧。

      心情好,接着几天实习也觉得轻松。反正就是跟陆方待在值班室接接报案电话,然后吹吹牛什么的。我稍微迟到早退一点,也不会有人说我。就连值班觉得无聊想回家,跟他们打声招呼也能立马闪人。原来实习这么好玩儿,比在学校上课轻松多了。

      混了几天似乎把地皮踩热乎了,我在所里走动也没有第一天来时的谨小慎微了。星期四还在班上,我就打电话到晓韩宿舍,约他周末出来玩儿。所里的轻松让我惬意的认为天天都是礼拜天。

      星期五早晨,我骑着车嘎悠嘎悠的往所里去。路上想起来包里的随身听没电池了,就在街边的小铺子买了两节五号电池。我给了看铺子的老太太一张十元的。可能是早晨刚开门,铺子里没零钱,老太太摸摸索索半天也没找够零钱给我。最后她拿了一根珍宝梆梆糖说,实在没零钱找了,换个梆梆糖抵债。我想想也行,就把梆梆糖叼在嘴里,赶紧蹬车子继续上路。

      到所里的时候八点过五分,和我平常来的时间差不多。不过今天一进所里大门,就感觉比前几天冷清。难道今天不上班嘛?我正小心的四下张望,就见一个联防从值班室探出头来说:“你还不快点儿,开会了。”哎哟!我心里一阵紧张,今天是撞枪口上了。我赶紧锁了车奔上二楼会议室。

      由于心情紧张步子着急了一些,我冲到会议室门口的时候没刹住脚。会议室的半玻璃门被我哐的一下推开了。霎时满屋子雪亮的眼睛,齐刷刷的聚焦在我的身上。我很不好意思的看着赵所长。赵所长看着我,愣了一眼,然后才说:“快点儿,就等你了。”

      我心有惭愧的扫视屋里各位,看见陆方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我赶紧钻过层层跌跌的椅背人腿挤到他身边的空位坐下了。一低头,我看见根白色的小塑料棍挡在眼下。我的心脏扑通一下坠入谷底。怪不得刚才赵所长看我眼神怪怪的,我忘记嘴里还叼着梆梆糖了。唉,真丢人。这下全所干警都知道新来实习的小警察还停留在吃梆梆糖的年纪。我颜面何存?

      我东张西望想找个垃圾桶把梆梆糖扔进去。扫视了全屋地形,最近的一个垃圾桶距离我五米之遥,就在威哥脚边。我算了下弹道抛物线,数了数威哥二郎腿晃悠的频率,得出的科学结论是,我抛出的梆梆糖会有百分之五十的几率击中威哥亮如镜面的老人头黑皮鞋。威哥长的好面恶啊,如果不幸的概率发生,我是不是会有百分之五十的几率被他打呢?不,也许是百分之百。于是我放弃了抛尸的计划,还是叼着梆梆糖,忍耐到会议结束吧。

      我刚下定决心,就看见赵所长庄重的看着我。我四下一望,众干警都虾米一样躬着背记录他的会议精神呢,就我一只另类的鸬鹚,伸长了脖子没把他放在眼里。我的梆梆糖再次成为他双目聚焦的焦点。我赶紧演变成一只温顺的虾米,缩下身子,直到潜入前面那片军绿的后背深处。

      赵所长继续发言,说的是立即要展开的扫毒行动。我象听评书一样听所长发言,觉得这阵势跟从前电视里看见的一样,不觉忽然间有些自豪。正激动着呢,我的左腮帮子突然传来一阵酸楚。那根梆梆糖含的太久,嘴巴子都抽筋了。那是根酸梅口味的梆梆糖,我感觉口腔里的唾液,顺着舌头两侧,不由自主的向舌尖聚集。

      形势不妙,我的唾液快破口而出了。要是突然间所长问我一句话,我一张嘴这脸就丢大发了。不行,我迫切的需要咽下口水。我尽量低的埋下头,好像这样就能从人群中隐身似的。我动作及其缓慢的抽出梆梆糖,不断小心的往回吸着口水。就听“吸溜、波”的一声,我的努力全白费了。糖是拿出来了,口水也咽下去了,我的口腔得到了放松。但是赵所长的目光穿过层层人群,第二次射中我的身躯。

      我真无辜,我不是成心破坏会议秩序的。人有三急,我确实忍不下去了。我知道饱有理解之心的赵所长不会怪我的。我尴尬的眼神穿过层层后背的缝隙,和赵所长的目光碰撞在一起。赵所长的眼神冷冷的,我想他是原谅我了吧?

      会议继续,我发誓再不吃那根梆梆糖了,就这样拿着它直到会议结束。我正信誓旦旦的紧握着梆梆糖的时候,陆方凑到我耳边低声说:“你怎么不作会议记录?”一不小心我又另类了。我赶紧从包里掏出小本子装作很忙碌的样子。

      突然间我发现自己少了什么。怎么忙乎了半天本子上一个字都没有呢?我仔细一看,原来我少了一只手。一只手拿本,一只手拿梆梆糖。我就少了拿笔的那只手。怎么办?总不能把糖扔在地上破坏公共环境吧?我只好再次把那根该死的梆梆糖放进嘴里,心中抱怨,那老太太也真是,看我穿警服的,怎么拿根梆梆糖来配呢?怎么也该给块口香糖嘛。

      这会也不知道还要开多长时间,我还是快点把糖咽下去免得麻烦。于是我紧握笔杆轻咬牙,心里想着,碎了,马上就要碎了。然后咯嘣嘣一声,我终于解脱了。那块糖被我坚硬的牙齿咬的粉身碎骨。

      我心中舒了口气,就见赵所长两根手指轻敲桌面说:“我说那个……小简啊,你的早饭能不能散会再吃?”

      我没敢抬头。不过从我后脖子的热度可以感应到,会议室的众干警热辣辣的目光全抛过来了。这个赵所长也真是的,我一直为你的会议秩序着想,你怎么就不为我的面子着想呢?虽说我是实习警察,你也不能这样让我颜面无存吧?

      我嘟着嘴斜眼瞟瞟陆方,他整个面部还是很严肃的,就是眼角无端端多出很多和年龄不相符的鱼尾纹。靠!用眼睛笑。这小子也太毒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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