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思议的时光》可人829

9、忘川之畔

　　街道上冷冷清清，空旷马路上车流稀少，呼啦啦偶尔几辆车疾驰而过。小月滴了几滴眼药水，转身把眼药瓶递给身旁小兰道：“小兰我好冷啊，你去搬个凳子坐我旁边吧，你不是上次说眼睛胀疼吗，顺便滴点这个眼药水。”
　　小兰道“好”，拿着眼药水疑惑的四周看了看：“小月姐，空调我已经关了啊。”
　　小月白了她一眼：“让你去就快点去。”
　　小兰从前厅拖着木椅过来，坐在小月身旁，拉过小月手，亲昵道：“小月姐，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找我说啊，我可想听了。”
　　小月道：“别肉麻了，看你一脸八卦。”正色道：“十一点的客人要来了。你想不想陪我一起为人民服务？”
　　小兰不可置信的看着小月：“哇塞，我的小月姐什么时候思想觉悟变得这么高了？”
　　小月作势打了下她。
　　两人正嬉闹着，门口一个人缓缓走近，看见里面两个女孩子又拘谨的站在门口：“你们好，我是十一点的客人，刚才看见大厅没有人，就直接进来了。”
　　小月道：“请进。”
　　青年步履沉稳的走来，拖开椅子端坐下。小兰已是双眼放光，眼神黏在青年身上扯不下来：清新蓬松的短发搭在耳际，双眼皮，睫毛在脸上投下长长的阴影，高高的鼻梁，干净的脸庞，一身纯白的白衬衣配上一条蓝色发白的裤子。青年被小兰盯的不好意思低下头。小月捅了捅小兰：“没出息！”
　　小兰回过神，不好意思的咳了下：“哦哦，对不起，忘了给您介绍，这位就是我们心语堂大名鼎鼎的小月姑娘。”
　　青年友善的朝二人点点头：“小月姑娘你们好，我叫杜青。”
　　小月道：“我看过预约资料了，你可以开始了。”
　　杜青脸上渐渐浮现出忧伤：“我找不到我的爱人了。你能帮我找到她吗？”杜青断断续续的讲述着。他的爱人段翘笙和他是大学同学。有一次翘笙向学校请假后，再也没有回到学校来。
　　小月疑惑道：“可不可以再提供些具体的线索？”
　　杜青痛苦的抓住自己脑袋：“我…我记不起来了。”
　　小兰对小月使个眼色：“难道他失忆了？”
　　小月问：“那你们是那个学校的？”
　　杜青迟疑道：“江城…大学。小月姑娘，我几乎天天去学校等，也没等到她。”
　　小兰快人快语：“失踪几天了？您赶紧去报警啊！” 小月瞪了眼小兰：“报警有用还来找我们吗。”接着拉开抽屉取出一串暗红色手链给杜青：“这个，你戴着。说不定会帮你恢复一点记忆。”
　　杜青忙双手接过：“谢谢小月姑娘。”
　　小月道：“走，我们陪你去江城大学看看。”
　　小兰兴奋：“哇，小月姐，今天要出外景啦。”
　　杜青也忙不迭的答应。
　　小月开车载着二人，从后视镜里看到小兰一脸兴奋跟杜青一脸迷茫。杜青看着窗外，喃喃道：“都变了。不仅外面的世界变了，学校也变了。”
　　小兰在一旁不住安慰。
　　很快开到了江城大学。杜青带领二人径直走到广场上一处亭台：“那天她离开学校，我们约好了两个月后在这里见面。”
　　小月跟小兰观赏着亭柱上栩栩如生的雕龙，彩色龙身在四个圆柱上盘旋而上，龙头延伸到梁顶，顶上画有青天白云。龙头在白云里若隐若现。宽敞的亭子里立着块小小的汉白玉石碑：江城学堂。上面用隶文小字刻着江城学堂的介绍。小兰不由发出惊叹：“哇。原来江城大学的前身叫江城学堂，1921年就创办了，而且，要不是杜青你今天带我们来，还见不到这么美丽的古亭子！”
　　杜青道：“变了，都变了，还好这个亭子没有变，不知道翘笙回来能不能找到这里。我每天都不敢离开，天天都在这个亭子里等，也不知道等了多少天了。”
　　小兰好奇插嘴：“那你有没有向这里的老师同学们打听一下啊？”
　　杜青惆怅道：“我打听过，他们好像都不知道，后来，同学们好像都离开学校了，新来的我不认识，再后来也没人理我了。”
　　小兰正待发问，小月瞪了她一眼，小兰被小月眼神杀到，赶紧闭上嘴。
　　小月看了看四周，问杜青：“你提供的线索太少了，这样我们根本找不到翘笙。你再努力多想想。比如她的家在哪里？她离开学校要去哪里？”
　　杜青抱头想了想，眼神亮起来：“记起来了，我记起来了，她说要去当护士。可是说好的两个月就回来啊。”
　　小月道：“哪个医院？”
　　杜青使劲捶着脑袋，半响迟疑开口：“前线医院…一九四二…八月初五。”
　　小月小声跟着重复：“一九四二，八月初五。”
　　小兰听的一头雾水。小月对杜青道：“你跟我们去一趟教务处。”
　　小兰跟杜青迷茫的跟着小月来到教务处。门外，小月要杜青在走廊长椅上等候。小月开门见山的请求教务处长查看下一九四二年学校档案。教务处长看到是两位大美女，很爽快的让人取来了档案。教务处长递给她们：“你们在这里慢慢看，我先去开个会。”小月谢过，接过档案跟小兰一起看。里面记载着一九四二年学生动态，大事记等等。还夹着几张珍贵的老照片。突然，小兰看到了段翘笙的名字，忙凑过脑袋。小声念出来：“一九四二年夏，段翘笙，江阳...等十六位四年级学生申请去前线战地医院两个月。八月初三医院负责人发回消息，在一次撤退中，医院遭到日本人轰炸。因救护伤员来不及撤退的断翘笙等人被埋…”
　　小兰下巴快掉了下来，一把搂住小月：“姐…小月姐...杜青的爱人不会是这个段翘笙吧？”
　　小月道：“就是这个翘笙。”
　　小兰惊倒：“那翘笙一九四二年就死了杜青怎么不知道哇？杜青怎么看上去这么年轻？啊！你说他是不是鬼？！”
　　小月嘘道：“小声点。我告诉你，他预约那天你不在，当时我听着就有点不对劲，所以早上我给你点了犀牛泪。”
　　“犀牛泪？”小兰迷迷糊糊。
　　“嗯，这样我们就能看见他了啊。”小月翻过一页道：“你接着看这里。”
　　小兰顺着小月手指的地方念出来：“八月初五，学校西校区大门遭日本人挑衅，学生会长杜青为维护校友被日本人枪杀身亡。”
　　小兰惊讶的啊了一声：“真的是。杜青…他不知道自己也已经死了吗？好可怜，呜呜…”小兰一秒间从恐惧转为同情，情不自禁的哭了起来。小月从桌上那抽几张纸巾递给她：“其实我早知道他是鬼魂了，只是没想到他们有这么一段深明大义又凄惨动人的故事。”
　　小兰仍在抽泣：“小月姐，怪不得你唯独不收他的钱。你说…你说，待会我们怎么跟他说啊，好可怜，呜呜…”
　　小月深深吸了一口气：“该说的还是要说，难道让他继续在人间徘徊下去。先前我让他戴的那串水晶珠，是定魂珠。他在人间已经飘荡了太久，生前的记忆几乎忘光了，七魂三魄已经丢失了五魂，仅凭借着剩余的两魂三魄死死的执着支撑着，再这样下去连剩下的两魂三魄也要丢掉，到时候化为无形，永世不能投胎。”
　　小兰急道：“那我们能不能帮帮他？”
　　小月道：“我再想想办法，我们先出去吧。”
　　小兰拉开门，吓了一跳，跳到小月身后扶住她肩头。
　　杜青的脸上一片死寂，悲凉无神的眼死死盯住她俩。
　　小月道：“杜...杜青，你来的正好，我有话想跟你说…”
　　杜青眼神里闪过一丝凄苦：“不用说了，我都听到了，也都记起来了。”
　　心语堂。满头大汗的小月兴奋对杜青和小兰道：“找到了。终于找到了！”
　　残红的日头映在滚滚的长河中。河面上一座白色石头桥。桥并无桥墩和扶手栏杆，桥头边一个老妇人手持一柄葫芦瓢，坐在小板凳上，守着一汪泉。泉水从漫无边际的黄沙坡里突兀的冒出来，汩汩的顺着黄沙流到陡岸，汇入河水中，像一条长长的蜿蜒的蛇。河边稀稀拉拉席地坐着十几位男女，均衣裳褴褛，面容憔悴。桥头老妇眼神飘过这群人，嘴里叹息了声，摇了摇头。
　　人群中一个护士装二十岁出头的女子起身，定定的朝远处张望。虽脸上布满了层土，却依然遮不住那清秀的脸庞，期盼的双目。突然，她的眼神亮了下，她使呆住了，劲揉揉眼睛，不可置信的盯着越走越近的青年。青年在距离她十来步时呆住了，几秒钟的时间像一个世纪那么长。两人就那么定定的看着对方，脸上悲喜交集。
　　“杜青！”
　　“翘笙！”
　　两人朝对方飞奔过去，紧紧拥抱在一起。
　　“你一点也没变。”翘笙抬起头，幸福的看着杜青。
　　杜青眼含热泪：“你也是，还是那么美。”
　　桥头老妇看着他们，摇摇头又点点头，喃喃自语：“没想到，七十几年了，还真让她等到了。”
　　河水吼吼的翻滚咆哮起来。杜青朝桥头望了眼，对翘笙道：“该走了。”翘笙轻轻道：“见到你这一刻，我就明白这么多年没白等。”

　　杜青翘笙十指紧扣，相依到桥头。
　　老妇看了看他们：“这汤，喝是不喝？”
　　二人牵手深情的对视着对方，点了点头，相视而笑。他们脑海中浮现出两人生前相识的情景：校外大路上，游行的学生们不畏路边军队的枪口，亢奋的举着手中的横幅，旗帜等，上面用毛笔书写着坚决抵制内战，誓死保卫国家等标语，带头的学生会长杜青带领人群激情昂扬的喊着口号：“抵制内战，保家卫国！”“赶走日本鬼子！”走在第一排的翘笙紧紧跟在杜青身边，跟大家一起愤慨激昂的摇着手中旗帜，喊着口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