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从塞纳河到翡冷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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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最可怕的有两种人，一是歹徒，二是闲人。前者伤身，后者伤心。大多闲人有着与生俱来的战斗力和新闻传播力，在传媒发展迅速的今天，白祎也不得不感慨无论科技怎么发展，终究还是人发明的。今天谁家的姑娘分手，明天谁家的儿子恋爱，都能在这些闲人口中得到答案。
白祎从小便讨厌楼上的许阿姨，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讨厌。记得读初中时，许阿姨的侄女刚转学来到白祎的学校，两人不在一个班，白祎在重点班，那女生在普通班。虽然如此，两人结局却完全不同。重点班的白祎没有考上重点高中，普通班的许侄女竟然以高出分数线数十分的优势进了川江一中。那段时间，白祎最怕出门。许阿姨的大笑声像噩梦一般缠在白祎心头，压得她喘不过气。她承认自己是一位虚荣的姑娘，会因为成绩而感觉低人一等。但谁的学生时代不是那样，没有出众的外貌，没有独特的性格，似乎只有成绩才是唯一的救命稻草。既能抓住老师的视线，又能向别人证明，我，真的不差。
“祎祎最近怎么了，没去我家玩啊。”隔着一扇木门，白祎听见许阿姨刻意压制的趾高气昂。
“没考好，自己生闷气呢。”白母好脾气地说。
“这孩子，考试这种事真的说不准，你好好劝劝她，实在不行叫你家老白去活动一下，只要肯花钱，进一中还是有希望的。”
白母“诶”“诶”地应了两声，直至交谈声逐渐消失，才响起“哐啷”的关门声。那状似无意的善意提醒，像一把刀毫无保留割在白祎心上。少女的眼泪廉价又无人问津，自尊心不容许她去接受这样的“关心”，一股无由来的冲劲瞬间占满心头，她拿起被放在角落的课本，一页页翻下去。在半个月后的临江市，有另外一场升学考试，那算是她通往自尊的最后一扇大门。
她隐约能想到许阿姨被碰一鼻子灰的表情，特别解气。但是，当她考上临江中学的消息在整个小区传遍时，也没见过许阿姨露出一丝嫉妒的情绪。那时候，白祎知道，人的想法是不会写在脸上的。再多难受再多心酸总能被一笑置之完美掩藏，反而给人留下“我很好”的错觉。
临江中学是一所全国有名的中学，地处临江市，和白祎家所在的川江市隔着一条江的距离。白父白母收到白祎被录取的消息后，喜忧参半。喜的是女儿终于一扫阴霾，重新振作。忧的是隔着一个市的距离，她能否做到自我独立？
白祎去临江上学的心随着气温的升高而逐渐坚定，在八月即将结束的一个周末，白父送她去了临江中学。位于郊区的学校差强人意，白祎隐约感到失望。但这种失望在看见父母殷切而新鲜的眼神时，瞬间变为自我安慰。郊区嘛，环境好啊，满校园的草坪草地，下了晚自习随意找处地方便能看上几本闲书，想想也是美的。
只是这场美梦，还没真正开始便宣告结束。在正式开学的第一天，白祎只觉得难熬。原来高中的课本并不比初中少，原来高中的晚自习十点钟才结束，原来高中的早自习，要在跑操后才正式开始。正是这一个个突如其来的“原来”，让白祎开始变得恐慌与焦躁。
连续多晚的失眠让她神色憔悴，即使已经无数次暗示自己这次一定要睡，依旧挡不住脑袋里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晚上睡不着，早上要早起，上课呵欠连天，下课泪眼涟涟。她的状况岂止是“糟糕”两字能够形容。
当然，最坏的还不在此。饮食习惯的不同让白祎迅速消瘦，颇有几分“我见犹怜”的意味。食堂粗糙的米饭和千篇一律的水煮杂烩让白祎欲哭无泪，所幸白父此时打来了急救电话。
“你林阿姨的孩子恰巧也在临江中学，前段时间我们在一次朋友聚会上碰见，她让你有空过去吃饭。我待会儿把号码发给你，你记得和她联系。”
白祎这才知道原来爸爸有个朋友的孩子也在临江中学读书，并且在学校附近租了房子专心陪读。她按照短信上的号码拨过去，接电话的是一个男生，普通话十分标准，字正腔圆，但语气却有些冷淡。
“我妈不在，你晚点打过来吧。”
白祎愣在原地三秒，过了一会儿再次拨过去，这次接电话的是一位中年妇人，话语声里满是热情洋溢。她告诉白祎自家的地址，嘱咐她第二天中午务必到家吃饭，白祎没有拒绝。一是因为白父的缘故不好意思拒绝，二是顺从心里原始的想法，根本不想拒绝。
刚刚那位接电话的男生，想必就是林阿姨的儿子吧。
林阿姨的房子很好找，就在学校对面的小区八栋，按照指示找到楼栋后，白祎上了电梯。她在门外深深吸了一口气才抬起右手准备敲门，恰巧门被人从里到外推开。
白白净净，斯斯文文。这是白祎对他的第一印象。
男生从鞋柜里给白祎拿出凉拖，转身便走进房。林阿姨闻声从厨房出来，望着白祎上下打量一番，了然点点头，“祎祎啊，到了阿姨家就跟自家一样。”
话虽如此，白祎心中依旧忐忑不已。第一次到毫不相识的陌生人家中做客，自然时刻掂量怎样才是有礼貌、有教养的方式。于是在吃饭的时候，她的筷子甚至不敢伸出太远，连咀嚼的声音也是格外细微。
林阿姨看着闷声不语的儿子，尴尬地向白祎解释：“这是我儿子，徐骁寒，和你一样在临江中学读高一。瞧瞧他这性格，和他爸一样。”
“说明我是他亲生的。”男生头也不抬，轻飘飘扔出这句让人哭笑不得的话。
林阿姨大概瞧出了白祎的拘谨，杂七杂八问了很多问题，无非是些在学校的情况，寝室是否住得习惯？老师讲课听得懂吗？
白祎嘴上一一称是，可心里却像踩在云端，虚得发慌。她很饿，十分饿。早上喝的稀饭早在第二节课下后化成了一滩水，第三第四节课靠意志力在支撑，到了第五节课，只能靠想象来勉强安慰自己。
大多数的家长都抱着一种“孩子永远吃不饱，因为他们永远都在长身体”的心理，林阿姨也不例外，在徐骁寒嫌弃的目光中给白祎添了第三碗饭。
“阿姨，我还想要一碗。”她瓮声瓮气，一面是因为难为情而羞红的脸色，一面是仰着脖子渴望的眼神。
“好，电饭锅里还有很多。”
饭量真大，这是徐骁寒对白祎的第一印象。
和沉默的徐骁寒相比，白祎算得上聒噪。在所有她能接上话的话题中，总不会缺少声音。林阿姨在厨房洗碗，白祎便拉着徐骁寒说起来。
“你在哪个班啊？我在四班。”
“一班。”
“哇，你是保送的啊，好厉害。我可是吊车尾进来的，川江一中没考上。”她仍没忍住失落。
徐骁寒回答，“临江一中比川江一中好。”
这或许是一种本地人的引以为傲，白祎却听成了一声委婉的安慰。也正由于这声安慰满含的柔情，和眼前男生疏冷的外表形成极大反差，白祎反而觉得感动。这人真是，安慰人也要用如此别扭的语气，不过，她真的好受用。
因为学校对住读生进行严格管理，没有走读证的学生在过了十二点半后便不允许进入校园。白祎等林阿姨从厨房中出来，便匆匆告辞。一路上，她都忍不住想起林阿姨的那位儿子。
目测的话，身高至少有一米八。五官，不赖。气质，有书卷气但又过于冷清。直到走到校园门口，白祎才回过神来，自己这一路都在胡思乱想什么。
一班的教室和四班的教室处在同一层楼，一班靠近洗手池的地方，四班靠近楼梯过道的地方。洗手池边是女厕所，过道边上是男厕所。如此错落有致的设计让白祎和徐骁寒难免碰面，但两人的反映也只是互相点头示意，从不开口讲话。白祎会露出两颗门牙，“嘿嘿”一笑，徐骁寒仍旧是那番疏离的面孔。兴许在外人看来，这是一副嫌弃的表情吧。但并没有外人知道，原来这两人，是认识的。
白祎的同桌是一位文静的女生，人如其名，就叫周文静。她上课时喜欢撑起脑袋听讲，注意力十分集中。相比于白祎的摇头晃脑、昏昏欲睡，周文静这种学生就显得可爱得多。班主任不只一次告诫白祎，要多向周文静同学学习。她一边自我懊恼，一边又禁不住羡慕起对方来。
终于有一次，维持了将近一个月的信仰惨遭破灭。那是因为她在周文静的抽屉里发现了一本漫画，高中生看日本动漫不足为奇，让白祎不能理解的是，为什么这本漫画书的封面，会是两个男人在接吻！
她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神，一时忍不住好奇往后翻了起来。起初能安慰自己可能是男女在接吻，只是这个女生比较中性化，可真正翻开后面的内容，她便不得不承认先前的猜想完全正确。周文静这个深藏不露的乖乖女，竟然私自在教室里偷看男男漫画。
那时候，她还不知道什么叫BL，只是觉得两个男生接吻的画面出现在漫画书的封面，感觉有些奇怪，甚至恶心。
“白祎，周文静叫我喊你呢，她让你拿的卫生纸呢？”另一个女生从后面拍拍白祎的肩膀，她吓得立即把书塞进书包的最底层，随后装作若无其事地四处翻找。
“正在找呢，啊，找到了。”
白祎用力合上抽屉，起身往外跑去。
在经过一班教室时，下意识往教室里面看去。徐骁寒正坐在靠窗的位置，脸上盖着一本书，似在假寐。他此时闲适的表情让白祎突然想起，漫画书封面上正在接吻的男人。一个用力托住对方的脑袋，一个似在抵抗，又似在享受。
徐骁寒感到窗外传来一股注视，掀开课本后便看见白祎站在窗户前，面红耳赤的样子。一时间，两人都忘了如何反应，只是这么望着对方。
白祎停顿十几秒钟后，飞身冲进厕所给周文静递纸巾。再次经过一班的教室时，徐骁寒的脸上依旧盖着那本化学竞赛书，和先前并无两样。
她摸摸自己滚烫的脸颊，试图用残存的理智去压制被好奇心驱使的情绪。一想到徐骁寒淡漠的眼神，突然感觉那股涌动的潮红飞速退却，一时间竟分不清所思所想，只能凭借暂时的意念去命令双脚迈开下一步。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从塞纳河到翡冷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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