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没有忧伤》原上树

7、第 7 章

　　“周承英，你好像，变了很多。”
　　周承英听林旭说这话，忍不住笑起来，“你才见过我几次？什么变了不变了的。”
　　林旭颔首回笑“也是。”因为见证的不一样，总觉得认识的时日漫长。
　　“你怎么会路过警察局？”
　　“碰巧。”
　　“那应该是有事了，现在不去不要紧？”
　　“不要紧，本来也没答应一定会去，算不上失约。”
　　“羡慕。”
　　“羡慕我肆意？”
　　“嗯，我这种小百姓不敢。”
　　“见笑。听说你们浮沉登哈苏了，恭喜。”
　　“谢谢，没想到你还会关注这个。”说到底，摄影都不是什么影响大局的职业，获的奖也大多不为人知，如果不是干这一行的，应该没谁会特别关心苏哈国际还是哈苏国际。
　　“原本也不怎么关注的。”林旭像是叹喂，看着虚空轻轻说了一句。
　　“嗯？”
　　“警察局的事，需要帮忙吗？”
　　周承英时常看不懂林旭这个人，就像现在，听不懂他是在开玩笑还是在关心。于正的事不难，周启盛退休前也是个处长，自己再去走动走动也是可以的，但毕竟时间久了，不如林旭还在的父亲林天豪省级正职的身份，但这都不是关键，问题是周承英不想承林旭的情，也不想为于正走动，自己在于正的事上，已经做错了很多，不能再这么错下去。人情世故上，已经吃了太多亏。要说自己不想攀上林旭这根高枝实在太假，包括自己在浙江开生息也大多仰仗了权利和金钱的便利，才能这么顺风顺水的存在着，以一个不急不缓的速度前进。只是有了两年前的事，总觉得林旭的存在很特殊，直觉不想靠太近。何况再次见面，发现程明生和林旭也有一些走动，两人关系看不出深浅，但程明生以前可不会和林旭这样特殊身份的人结交太多，不管怎么说，过去了就过去了，周承英不想与程明生有过深交集。
　　“现在像你这样见过几面就伸出援手的人很少，可这件事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我姑息养奸酿成大错，让别人帮忙实在不好意思，进去的，是我带的人于正，我把他当弟弟，这也是在尽一个做姐姐的教导。总该让我们姐弟有个忏悔的机会，是吧？”周承英眨眨眼，又卖弄了一下自己弯弯的嘴角。
　　林旭原本觉得自己这么冒昧说要帮忙不太好，但看到周承英一脸欢愉轻描淡写拒绝自己，又觉得这事，她或许有自己的主意，还是不要涉入太深。
　　“嗯，于正我知道。三亚的时候有些印象。”
　　“希望没给你带来麻烦。”
　　“没有。你倒是对你手下的人留尽脸面，感觉他们都听你的，却不怎么畏惧你。”
　　“本来也没把自己当成个老板，只是因为生息大部分是在我手上成长的，承他们一声‘老板’，不给我惹出大事就行，他们都是有才华有能力的人，我很喜欢。我现在虽然不打算帮于正走动，但过一段时间还是会的，我舍不得这么有能力的人。”
　　“虽然说不上优秀，那几个确实还不错，你那个助理，阿莲是吧？可以栽培，好机灵的小姑娘。”
　　“嗯，我也看好她，机灵还长相好，很有前途。她算是这些人里，我最放心的了，有野心有能力的人一般都很有干劲儿。”
　　“她的目标估计是你那位置。”
　　“我大概也看出了一点。不过也没什么，我也不是一辈子都干这个，她要是行的话，以后就是它的。”
　　“你看得开。”
　　“嗯，人各有志。”
　　林旭突然就笑了起来，“说你变了很多的话，收回来。你还是很有魄力。”
　　“嗯？”
　　周承英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林旭笑着夸奖了，就有点不好意思，“呵呵，谢谢。”
　　“方便的话，说说于正吧。你不用把我当外人，即便可以帮忙，也不是随随便便一个外人就愿意掺和警察局的事的。“
　　周承英又愣了，林旭他不想当外人。这是周承英远远没想到的，预期应该是彼此点头之交，不主动走近。周启盛在世的时候，尚且可以说自己有着某种显微的庇护，但如今的自己已经是再普通不过的人，除了生息什么都没有，那一点小钱小关系，在林旭那里根本算不得什么，心思再不上道些，自己也不是什么姿色惊人的大美人，连做情人都微妙，实在无利可图。有些人开不得玩笑，接受恩惠相当于走进深水寻宝，是要付出代价的，林旭是个无底洞，看不清摸不着，随随便便冒险真不是自己现在的风格。
　　如此这般，周承英自然是隐约回避了这种对话。
　　离开boundary的时候，林旭问了一句话：“周承英，你有没有想过以后走哪一条路，比如从政。”
　　周承英思索一阵，不知道自己哪里暴露了心思，周启盛死后，自己面临很多选择，需要决定需要规划的东西多到差点断了周承英的神智，悲痛已无可附加，却还有很多东西不得不考虑，不是没有想过继续周启盛的路，毕竟自己受其影响已经二十多年，很多东西耳濡目染已深入人心，可张云英的存在就是头一等要考虑的大事，和自己女性的身份，未来要面临的阻碍何其多，周承英不想只当个小公务员，一辈子只坐坐办公室，如果有着为人父母官的自觉，就是要做出一番成绩来才对得起最初的选择，最终还是放弃，有了生息近三年，这想法不疾而终，却一直在心里占着一个位置，倘若时间久一些，说不定就释怀了，今天林旭再次说出，实在是让人心惊，从不知这心思还有坦于人世的时候。

　　孙实行因脑部撞击产生颅内出血，至今没有清醒，周承英去医院的时候，已经夜里十二点半，得知已经通知亲属，便叫大家都回去，自己留下就行，阿莲坚持说不用，两人就仰面坐在医院走道。中途有一次复查说血块有增加现象，但血块量不大，较乐观，再检查一次，如果情况稳定就可保守治疗，因为醉酒才没有清醒。周承英听了舒了一口气，回头对阿莲扯出一个笑，才发现阿莲已经满脸泪水。
　　“阿莲……”
　　“真好，他昏迷不醒，我以为是出大事了。”
　　“嗯，没事了，再着急还是听了医生的话再有情绪不是。”
　　“老板一向冷静惯了，我却是关心则乱。”
　　周承英无法说出自己不是因为冷静才不闻不问，只是心里装了太多事，不知道给什么情绪好。其实有一瞬间是不想来医院的，不然怎么会由着林旭把自己带走，愧疚应该是再也不会让这种事发生，在医院守着又能解决什么，可人的奇怪就是总爱做一些言不由衷的事，就像如今在医院坐着的自己。
　　“估计过一会儿他的家人就来了。”
　　“没有，我跟她们说小伤，免得担心。”
　　“嗯，这样也好。你们什么时候结婚？”
　　“没定，实行他不急，我也不怎么急，就是家里人急。”
　　“规劝的话，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就只能祝福了，嗯，祝福有情人终成眷属。实行他谦逊，值得托付。”
　　“谢谢，真的。我以前觉得他谦逊有礼好，可现在又心疼他凡事忍让”
　　“我知道你心里还是怨我的，实行进医院，我脱不了干系。”
　　“嗯，说不怨太假。也幸好老板没有一起来医院，我怕自己脑子不清醒，做出冲动的事。”
　　“阿莲……”

　　孙实行三周后出院，生息的气氛很不好，一个身体样样得小心，一个还在局里。周承英知道自己这次真的失信于大家了，却又什么都做不了，除了让于正得到该有的教训，只有照常上班。于正伤人事件被报道后，生息接的单子也都可有可无，气氛说不出的隐晦。然而这事情也没有持续太久，便出现了新的局面。一如林旭的预期，只是发展的太快，原本以为五年才会发生的事，竟然提前两年开始了。
　　阿莲，邬如莲。
　　周承英说邬如莲这名字听着怪引人遐思的，叫阿莲吧。就像介绍自己，叫阿承吧。
　　阿莲长得美，纤细，还很深邃。周承英对阿莲曾感慨：“你这样貌好，有让人过目不忘的本领。”阿莲则明亮的一笑，回答：“嗯，你这样一说，我才知道自己还有这样一个本领。”
　　多么聪明，多么伶俐啊。坐在这里却发现，阿莲那何止是聪明伶俐，英勇一点儿也不少。周承英拢了拢身上的大衣，冬日的天气稍有点阳光都觉得神情恹恹，实在是太舒适了，眼里瞅着茶杯内侧印着的logo，细细的黑字，Boundary。啊，又是boundary,浙江餐饮休闲的地方落魄到只能来这了？
　　“阿莲，你心急了，我还没打算这么早丢手生息。”
　　“嗯，是你教的好，你总说，有心思向上的人总差不到哪去。”
　　周承英看着对面赏心悦目的美人儿，硬是一点儿气也生不出，别人都要跟自己分割了，再怎么样也要做些表示不是？
　　“生息一直在那，如果我不放手，你也拿不走，13个人虽少，也不是人人都愿意跟着你。”
　　“我知道，所以，我才来找你商量。”
　　“阿莲，我没你想的大度。”
　　“不是，老板你一直很大度。嗯，应该说这里这么多人都无法让你上心，所以你很大度。我们从不提于正的过错，只是觉得他幼稚，你愿意宽容他、宠着他，不过是把他当个孩子，所以，我们也顺着宽容他，可孙实行是无辜的，除了你以外的我们都是无辜的，生息，是无辜的。”阿莲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咬牙吐出来，那表情让周承英觉得羞愧无比，有一瞬间甚至想着躲过阿莲的眼睛。有些事情，不说不代表不存在，迟早有一天会像现在这样，被人逼视着。
　　“对不起。于正的事，是我的错，但是，其他的，就不要问了。”
　　“老板，你对不起的是生息。”
　　“阿莲……我”
　　“周承英，我在你身上投放了那么多期待，可是你都一点一点的挥霍了。生息如果不再是你的心血，就放开手吧，我们都是因为在乎生息才留在这里的，曾经的你或许是一个指标，可如今，你不是了。”
　　面对邬如莲的诘问，周承英毫无应答的能力，她说得对，生息从某个时候开始已不再是自己的心血，如果不是于正的事，不是林旭问自己要走哪一条路，周承英甚至不会承认，生息早就被抛弃的事实。一遍一遍的自我暗示，生息的存在就是最重要，到底是在逃避什么？

　　距离向周承英提议从政已经半年过去，林旭没有收到周承英任何想法，就像那晚的对话根本不存在，在遗憾周承英变相的拒绝时，却听见店里的人聊着她。
　　“刚刚跟周小姐那一间送茶的时候，听到一些话，生息好像要换主人了，那个女的不知道是谁，周小姐还叫她‘alian’，不会是姐妹吧？”
　　“生息的周小姐？什么姐妹，你见过姐妹像这样公事公办么？进来的时候，那个叫阿莲的还给周小姐拿衣服开门呢。”
　　“听说是生息的员工。”
　　“也是，像我们老板这样的家庭，跟弟弟关系也不错的。应该不是姐妹。”
　　“要是周小姐，真的不在生息了，她以后还会不会来啊，她以前经常来这边办公的。”
　　“换了工作，还不是可以来。”
　　“来不来有什么影响。”
　　“嗯，也不影响什么，就觉得周小姐挺和善的，每次来都对我们笑笑打招呼，以后不来了挺不自在的。”
　　“哈哈，别人那只是礼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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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旭笑了笑，绕过走道从正厅走到前台，看了看电脑：211，周承英。回头吩咐：“送两杯竹叶灯芯茶到211，要是周小姐要走，就留她一下。说，后院有叫林旭的朋友约她。”

　　周承英很奇怪为什么又和林旭坐在了boundary。
　　“你是这儿的钻石用户？”
　　“嗯，不是，不过也差不多，我是这儿的老板。”
　　周承英想了半天，还是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心情，只笑呵呵说一句：“你赚了我不少钱。”
　　“哈哈，承你看得起。”
　　“我以前怎么没碰见你。”
　　“嗯，以前不常在这里。阿莲想替手了？”
　　“你消息灵。”
　　“没办法，在我眼皮子底下发生的事，我也没想这样知道，你要是主动说，我会觉得更好。”
　　“开玩笑的。”
　　“怎么样？如果打算丢手的话，我还是那个说法，从政。”
　　“林旭，虽然我和你没什么过深的交情，但这前前后后经历的一些事，我们也能算是半个朋友了。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嗯，你说。”
　　“你为什么一再暗示我从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