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商》袁三打

1、楔子

　　西北海外，大荒之隅，有山而不合，名曰不周。有天柱自不周山底拔地而起，直冲云霄，高不见顶，状若天龙盘旋，故名曰盘龙天柱。
　　天际云层开合，天雷翻滚，响声轰鸣。黑云积郁，光影交界之处，悬着一个身着赤红长服的男子。
　　祝融支撑住自己的身体不至于坠落，但鲜血不停地从伤口中渗出来，沿着衣角滴落。他低声喘息，用再多的力气，身体里的水神之息就会将他的五脏六腑全部冻结粉碎。
　　正对着祝融的石壁上，一个身着残缺甲胄的人被祝融的火神戟钉死在岩石中，鲜血染红了大半边石壁。他的双眼失去了大半光彩，身体瘫软，动弹不得，但仍然缓缓地转动着眼珠，死死盯着祝融。
　　忽然，他笑了起来，火神之息不停地灼烧他的身体，他忍着剧痛狂笑起来。
　　“共工……是你输了。”祝融长吐了一口气，和共工的这一场大战持续了多久并不清楚，但是当胜负分出的时候，天地变色。
　　共工微微抬起头，正对着祝融的眼睛：“是我输了。”
　　“你不该动颛顼的，无论如何，他是我的王。”祝融摇摇头，口气有些惋惜。共工作为部落首领，国家大将，是百年来唯一一个能和祝融数战数平的对手，祝融一直想与他分出胜负，却没想到胜负是分在这样的立场上。
　　共工叛变，欲与颛顼争夺帝位，触怒不周山，祝融奉命讨伐共工。
　　“祝融……我……我欣赏你，我承认……这几百年来从来没有……打得这么……酣畅淋漓过，输给你……我共工心服口服。”共工断断续续地说。
　　“但是……祝融啊，你甘愿在那个……无能的帝王手下这样一直到死吗？难道你就不想……取而代之吗？看看你的眼神吧，祝融，你也不想做人族的一条狗吧……我们巫族……我们……咳咳！”
　　祝融道：“共工，你快死了，我并没有手下留情。还是不要讲话了，你多用一分力气，火神之息就会蔓延得更快一分。”
　　共工轻轻点了一下头，闷哼了一声，垂下了头。
　　祝融停了半晌，一直等到共工的气息开始消散的时候，他才确定面前这个曾经骁勇善战的战士已经死了。
　　他挪动身子。颛顼帝王的命令是将共工活捉回去复命，他并没有完全听从颛顼的命令，而是一路追杀共工到不周山，给他一个了结。在人族面前，颛顼的确是一个治世之王，然而他对妖族、魔族与巫族却是毫不容情。祝融不希望共工死得没有尊严。
　　共工近在眼前，忽然从这不周山寸草不生的荒荒大地上生出几条粗壮冗长的虬枝藤蔓，以极快地速度冲上半空，将祝融悬缚在半空，一条藤蔓穿破祝融的胸膛，鲜血四溅，深入石壁数尺，祝融被一股力道甩在石壁上，陷在了共工的身旁。
　　“谁敢伤我！”祝融怒喝一声，奈何身体被牢牢制住。
　　他身后苍穹破裂之处，天光散落，一个娉婷女子悬浮于半空之中，身着五彩霞衣。她的面容姣好，下身是一条有力的蛇尾摆动。
　　她的纤细手指轻轻上下摇动，捆绑祝融的藤蔓便随之收紧。
　　女子的目光从共工身上扫过，最后停留在祝融的身上。
　　她缓缓开口，“祝融，你可知错？”

　　傅弃苍脚踏飞剑，最后稳稳落于一座华美宫殿之前。他收起飞剑，四下环顾，莺飞燕舞，悬泉瀑布，人界明明是寒冬腊月的时节，而这里竟然还是一派朝气如春之景。
　　宫殿前立着两个侍女，她们两个看了一眼这个不速之客。其中一个侍女道：“敢问阁下是谁？没有受到我家主人之邀，是不能随意进出这仙界的。”
　　“两位姑娘，此事容我稍后再解释。眼下我有急事想要求见女娲大神，两位姑娘可否替我通报一声？”傅弃苍作揖以表恭敬，口气甚是焦急。
　　那两位侍女又是相视一眼，然后摇了摇头：“没有主人的传唤，我们不能让任何人过这华阳桥。请回吧。”
　　“两位姑娘，在下是真的有要事在身，请速速让我过桥吧。”傅弃苍道。
　　先前作答的少女略一迟疑，另一位侍女就已手指着傅弃苍，口气不满：“你这人怎么这样不讲理？你擅闯华胥国已经犯了大忌，姐姐没有赶你走，还好言劝你回去，你怎这样不领情？”
　　傅弃苍摇摇头，似无回去之意。他左手捏了一个剑诀，右手握住那把飞剑，道：“那就只能冒犯两位了，今日我是一定要见到女娲大神。今日之事，若是怪罪下来，我愿意一力承担，但这华阳桥，我是非闯不可。”
　　那侍女笑道：“哈，口气不小。那就看你有没有本事闯过去了。未晴姐姐，你莫要插手，让我好好教训这个凡人。”
　　说着，她手中飞舞起一朵朵娇小柔嫩的花蕾，指尖碧色荧光流转，顺着花蕾一个个轻点而去，漂浮着的花蕾便慢慢绽开了身姿。
　　傅弃苍脚下青草嫩嫩，霎时间藤蔓破土而出，缠住他的双腿，使他寸步难行。在他周围半尺的地方，一圈参天大树迅速生长，向着中心弯曲，枝桠在生长过程中参差缠绕，最后结成一个简陋的牢笼。
　　方才始绽的花朵扎根在这些树枝之上，根茎之处伸出又细又长的花芯，刺进了傅弃苍的肌肤之中。
　　“哈，凡人，别怪我没有提醒你，这些花会把你的精气吸得一干二净。我看你修为也不浅，你也不想自己这么多年的修为毁于一旦吧？快快求饶，我就饶了你。”侍女笑道。
　　傅弃苍的确感觉到身体里的力量正在流失，然而用这华而不实的招数就想要打败他，实在是太自以为是了。
　　只见那飞剑在他头顶盘旋数十圈，速度之快让身旁两人只看到一道剑影晃过，那巨树牢笼就已经被齐齐切断，轰然倒塌。那些在空中飞舞的花朵，也在一时间成为装饰。
　　“咦！”侍女惊呼一声，心下畏惧，不自觉地扯住了未晴的衣袖，“姐姐，这、这是……”未晴伸手拉住她的手，道：“不用怕，未雪。”心下也是惊疑不定。
　　其实女娲自造人后，一直隐居于这仙境华胥国，莫说凡人，连知道此处的仙家都很少，所以对于这些守门侍女，她也未做要求，侍女们随性而学，大多喜好玩乐，法术不精也是常事。
　　“女娲造人此事在人间流传甚久，被千万人传颂。女娲作为大地之母，理应滋养她的子女，怎是你这样反其道而行之？”听傅弃苍的口气，他似乎动了怒。
　　未晴知道，依自己妹妹的性格，道歉是万万不能的，然而难道就此让这个凡人轻易过桥？这也是万万不能的。莫说现在女娲大神不在殿内，就算是在，她们也是要拼死守住的。但是她们又如何敌得过这个凡人？
　　“你不要嚣张！”未雪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根短小的木制法杖，“姐姐，这里我挡着，你去叫众姊妹准备，一定要拦住这个家伙！就算是死，我也要拦住他，哼！”
　　未晴踌躇不定。正在这时，耳边传来一声轻笑，有人慢条斯理地说道：“是何人惹得我们未雪仙女动怒？竟还要以死相搏，本尊倒要见识见识。”
　　未晴听这声音，不由惊喜。傅弃苍剑指来人，冷哼道：“你是什么人？你也要阻我？”
　　从桥上缓步走来的是一个白衣男子，长发披散，除了手中一个翠绿斑指温润剔透，浑身上下便再也没有多余的灵气充沛的东西。可就是这样一个男子，却在无形之中给傅弃苍一股巨大的威压，若不是他的心性空澈，恐怕连来人的双眼都不能直视。
　　“本尊还想知道汝是何人，竟然能找得到这华胥国。”男子笑道，“而且汝这区区凡人居然能直视本尊的双眼，难得，难得。凡人，你叫什么名字？”
　　“傅弃苍。”傅弃苍收剑，作揖。他心下了然，先前的两个侍女倒是没有多大威胁，而现在这个男子，他伤不了他半分。
　　男子微微颔首：“傅弃苍，弃苍？好大的口气。本尊知道，先前司命神官说过，人界却是有一个翘楚，假以时日，定能飞升，位列上仙。没想到便是汝。”
　　傅弃苍道：“不敢。你是谁？”
　　男子道：“本尊名为伏羲。你可曾听过？”傅弃苍心下一沉，伏羲、女娲、神农并称三皇，他又如何没有听说过？只是几百年来从来只听女娲救人治人，伏羲神农皆隐于天外之外，谁又知道能在此处遇见？
　　伏羲见他沉默不语，笑道：“汝是怕了？”傅弃苍心下念道，我无愧于天地，何惧之有？便答道：“我有事求见女娲大神，烦请伏羲大神引见。”
　　“女娲并不在此华胥国境内，汝来了也是白费一番功夫。”伏羲偏头笑道。
　　“什么？”傅弃苍愕然，“那在下是失礼了……告辞。”
　　“且慢。”伏羲伸手拦住了傅弃苍，“虽然本尊不如女娲心怀天下，但今日本尊心情甚好，汝不妨说来一听，或许本尊能帮得上什么忙。”
　　傅弃苍迟疑了一下，最终道：“近百年来，大荒已不是当年的洪荒模样，但仍旧有一支族裔沿袭了过去的蛮夷之风。若其族能够安守本分，我本也不用来此。但是此鲛人族不但肆虐残暴，更是大肆残杀沿海地区的渔民，掠夺人族女子，强行与其繁衍后代。人类女子身体孱弱，被掳去之后能找回来的几乎都是尸体。人族多次警告鲛人族，但是都被其族当作耳旁风。前日鲛人族族长海皇东吾派特使来帝都相报，今日于东海海岸开战，战败的那一族便永远离开大荒，胜者为王。”
　　伏羲点头：“鲛人族尚武野蛮，本尊也略有耳闻。怎么，汝觉得汝不是东吾的对手？”
　　“如果单是我与东吾一战，我未必会输。但是鲛人部落甚是凶悍，这一战不知道又要死多少大荒子民。天界众神爱护自己的子民，难道大荒子民流离失所、战火纷纷是你们愿意看到的吗？”
　　“唔，说得好。但本尊无法现身帮汝。”伏羲道，“本尊虽然不能出面，但是不代表别人也无法出面。汝可知东海深处有一处秘境，名为归墟？”
　　“略有耳闻。你是让我去找那秘境仙人？”
　　“是了。归墟分五岛，其中有一座名为蓬莱，上面净是些好管闲事的散仙——至少比本尊喜欢管闲事，汝若是能求得其中一二相助，对付东吾，也是绰绰有余了。”伏羲道。
　　傅弃苍思忖片刻，当即应下：“那好，我现在便去蓬莱，告辞了。”话罢，便御剑而飞，转眼成为一道光影。
　　未雪呲牙怒道：“主人为何帮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凡夫俗子？让他们闹去不是更好？总之也牵扯不到我们华胥国。”
　　伏羲笑言道：“帮？非也。本尊只是方才胜了神农一子，随口两句罢了。凡界的天翻地覆，又与本尊何干。”

　　根根粗壮的藤蔓浸泡在祝融的鲜血之中，张牙舞爪。祝融挤出最后的一丝神力，仍旧无法摆脱这些束缚。他冷冷看了一眼女娲，道：“我何错之有？”
　　女娲道：“祝融，你本可在神冥剑洲附近擒住共工，为何不擒？因你的一意孤行，导致不周山裂痕有闭合之势，盘龙柱刺破九重天封印，通往天庭之门大开，如今妖魔两界已然蠢蠢欲动，不日便会有大灾祸。你还不知错？”
　　“不周山裂缝早有闭合之势，近两年来魔界妖界不断冲击封印，上古封印早就已经压制不住这些妖魔。就算我与共工不在此大战，七日之内，封印必破！”祝融怒喝道。
　　“你还是不知错么！”女娲怒道。
　　“颛顼是你们选定的帝王——他会怎样对共工你们还不知晓吗？当日巫妖大战后，共工与我也是毅然投身你们妖族天界，你们就想在共工死后如此对他？”祝融口中吐出一口鲜血，激愤之余，身躯里已经没有多少力量了。
　　女娲道：“共工如何，天庭自有论处。你违反颛顼之令，已是大大不该。现今打破封印而不知悔改，更是一错再错。”
　　“我没有错！我祝融，没有错！”
　　“……我便罚你永生囚于这不周山，除非得到天帝允可，否则，世代不能入轮回。”女娲冷然道。
　　“哈……哈……好个天界。”祝融冷冷笑了一声，耳畔响起共工垂死时的那句话：我们巫族，我们巫族，为何甘于人下！
　　女娲双手间忽生一道霞光，一枚血红色石头乍现，神光闪耀。祝融一时之间哑然无声。
　　“那么便由本座来弥补这天之封印。”

　　天界之上，凌霄宝殿之内众神噤声无言。为首的天帝昊天双眉紧蹙。
　　“本尊特来告诉汝一声，汝竟露出这种无能之相。”伏羲立在殿前，环视了一眼殿内诸神，“女娲补天所用之女娲石，只能补上古封印之‘形’，而‘魄’却难补，按这样计算下去，不用多久，妖魔两界将会再次冲破封印，攻上天庭。”
　　昊天沉默片刻，道：“按你所言，当如何是好？天庭之中，虽然仙神众多，却无能与上古之神比肩的仙家。”
　　“笑话。本尊都不敢与鸿钧相比。汝这些神仙才修行多少年，便敢这样狂妄。”伏羲冷笑了一声，“昊天，汝莫以为太一不在了，汝便真的是天帝了。”
　　当众奚落天帝昊天，此等事情也只有伏羲才做得出来，众神之中有平时被欺压此刻幸灾乐祸者，也有敢怒而不敢言者，唯独王母瑶池横眉一竖，冷言冷语道：“伏羲，你也不要这样狂妄。那你倒是说说看，你有什么办法去补这鸿钧之‘魄’？”
　　“办法倒是有。只怕汝不肯借罢了。”
　　“你说来一听便是。此事攸关天庭各位生死，又有何不可说的。”
　　伏羲道：“瑶池，汝可听说过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若要修补鸿钧之‘魄’，方要以上古之力修补。两仪太极图用来镇压人界帝王龙脉戾气，唯有四象星曜阵方可修补鸿钧之‘魄’。”
　　昊天一思量，道：“你的意思是，以四象神君元神去修补这上古封印？”
　　“非也。这四象星曜阵借用的只是四位神君的魄，元神仍在，只是需要再度修炼千年，方可重新回到天界。而四位神君元神所化神石，既是修炼之本体，又是打开封印之钥匙。这样的牺牲，可是不小。”伏羲解释道。
　　满座哗然。昊天也沉默。四象神君是历经千百年才修炼至今，要他们一瞬之间放弃这身修为，重头来过，只怕不是易事。然而为了天界的安危……牺牲是在所难免。
　　“天帝，不用为难了。”诸神中传来一声厉喝，“既是为天下苍生，我们四象，自是在所不辞。”
　　只见四人从诸神中款步走来。为首的高大男子一头墨绿色长发，身披苍绿色战甲，披风猎猎，眼神锐利，正是东部苍龙宫主人孟章神君。他身后左首的男子穿一袭蓝色长服，神色温润，眉清目秀，乃是北部玄武宫主人执明神君。右首是一名女子，身着火红色长袍，风姿绰约，眉眼妩媚，俨然天界尤物，乃是南部朱雀宫主人陵光神君。
　　而站在最后的男人身量要比孟章神君矮半许，整个人包裹在玄色长袍中，帽衫遮住了脸面，看不清他的神色，乃是西部白虎宫监兵神君。
　　“如此甚好，也可省去本尊废口舌的功夫。”伏羲笑道。昊天挥手道：“事不宜迟，请四位神君速速赶去不周山协助女娲大神。”
　　“是。”孟章神君抱拳，转身即离开凌霄宝殿。执明神君与陵光神君并未说话，两人皆冷面跟随在孟章神君的身后。唯独监兵神君站在原地迟迟不动。
　　伏羲道：“监兵神君可是不愿？本尊并未强求。”
　　“……不是。”监兵神君停顿片刻，问道，“伏羲，你告诉我，我们四象此番，到底是为谁献出我们的‘魄’？”
　　伏羲抬眼对上了监兵神君的双目。这个神族一直都沉默寡言，把自己包裹在深色的斗篷当中，平时也不与他人多加交流。此刻他看到监兵神君的双眼，看到了肃杀。
　　“自是天下苍生，大荒子民。”
　　“……若是如此，我自当竭力而为。”监兵神君道，转身离开了凌霄宝殿。伏羲于他伸手负手而立，无声一笑。

　　“弃苍兄，烦你在前面拦住东吾，这里由我施法断他后路。”中年男子双手结印，光华流转，法阵将成。
　　傅弃苍御剑飞驰，转眼便追上了前方身穿战甲的人。那人身量高大，整张面孔并无毛发，一对耳朵如海螺状扩缩，两颊边布满青色的鳞片，模样甚是丑陋。
　　“休要拦我去路！”东吾抽出腰间长剑，与傅弃苍指间剑气相撞，火光四迸，一股劲气同时袭上两人臂膀。两人皆是闷哼一声，却不收手。东吾手中凝成蓝色灵气，傅弃苍手中自是白色剑气，两股灵力再度相撞，发出呯呯之声。
　　中年男子赶到傅弃苍身边之时，两人已经纠缠许久。蓬莱仙阵已成，四围虚空中漂浮着数千道符咒，层层叠叠，看似杂乱无章，实则排列有序，每一道符咒都以其自身之力困住这一方空间。
　　东吾啐了一声：“魏星沉，我鲛人族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阻我？你也想与我为敌吗？”
　　中年男子伸手捋了捋灰白色的胡须，叹道：“东吾，我本无意与你一战，但自盘古开天以来，各界与人族平和相处已有千年，怎么能因为你的一己之私，就打破这么多年来的安宁？就此收手吧，东吾，我们可以既往不咎。”
　　“呵，安宁？如果是真的安宁，我就也不说什么。但那些低贱的人类，自以为被神族传授了取火之术，学会播种，学会编织，就是这大荒的主人，对我的族人敌视，甚至是驱逐。遭此奇耻大辱，我怎么能不管？”东吾怒道，“魏星沉，你闪开！你不拦我，我以后也不会找你们蓬莱岛的麻烦。”
　　傅弃苍剑指东吾，驳道：“东吾，你莫要颠倒黑白。如果不是你们鲛人一族做出苟且之事，我们又怎么视你们如洪水猛兽？”
　　“那就看你能不能拦住我了！”东吾抬头向天上望去，他已经到了不周山山脚，上面便是盘龙天柱。多日前他族中祭司便占卜到这几日不周山封印必破无疑，乘此机会他就可直入九重天，以他之力，上到天庭之后，让鲛人一族翻身并不是难事。现在不周山山巅黑云压境，妖魔之气浓重，看来是封印已破。
　　魏星沉与傅弃苍并肩而立，两人手中均持一把长剑。东吾冷笑一声，手中长剑倏忽弯曲起来，片刻间变为一条形态娇小的水龙，缠绕在东吾右臂之上。
　　“炼兽为器……这东吾藏得很深，小心。”魏星沉神色凝重起来。妖族铸器之法分为三种，分别是驭兽为器，化兽为器，炼兽为器。第一种兽灵识尚存，但无法完全发挥铸剑师的灵力；第二种铸剑师灵力全加于灵兽之上，而兽却是死物；第三种乃灵识灵气共通之法，能达此境界者，开天辟地以来屈指可数。
　　这时，不周山巅忽然金光爆裂，青白蓝赤四道光芒由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同时射出，霎那间虎啸龙吟，地动山摇。血红色女娲石旋转与天地之间，一道青色太极图自下而上覆盖而去，紧接着是蓝色、赤色、白色三道封印缓缓叠加。
　　“何人在山巅修补封印！”东吾怒斥道，顾不得面前的两个人，脚下劲力一发，向山巅急冲而去。而蓬莱仙阵的符咒结成一道锁链，将东吾四肢缠挂起来。
　　魏星沉与傅弃苍相视一眼：“莫不是有人助我？否则这充沛灵力是从何而来？”
　　山腰三人或停或困，只能眼睁睁看着山巅光芒闪烁。直到四张太极图最终消失，那四道光芒也犹如流星陨落，分向四个方向散落。东吾怒极，挥剑斩断蓬莱仙锁，纵身而上，一手握住了那道青色的光芒。
　　同时魏星沉与傅弃苍截住了蓝色之光，赤色与白色光芒向两方散落，最后不知所终。山巅的光芒消散，黑雾散开，初曙之光再度笼罩不周山巅，盘龙天柱依旧高耸入云。
　　东吾张开手掌，手心中横卧的，正是一块扇形青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