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不成欢》落阔

4、阴险的冰山啊喂

　　夜半时分，礼堂亮起了一盏微弱的灯光。“停。”冷静的指示从台下发出。
　　“怎么了？”我停下脚步，低头看着袅娆。“我觉得在舞蹈部分，你的身子可以侧过去一点。”她伸出纤长的手指，精准地指比出了一个角度。
　　“这样吗？”我照着她的话，小心地动了下。
　　“不不，这样太大了，我要你更面向观众就好。”
　　“那好吧，我照你说的来做，你看看会不会好一点。”我深呼吸了一下，退回原点。就着一点点光，我步履稳健地开始走秀。一步步地走到舞台中央，定点，叉腰，微笑。而随着琴声的渐渐消散，几秒后曲风转为欢快的曲调。我迅速地转换了站姿，随着拉丁舞曲的节奏扭动着自己的身姿，动作外放，表情惑人。我追逐着舞曲里的一个个音符，狂热而自信，享受着每一个舞动。“啪。”听到最后一个音符，我立直了身子，侧着回头看了一眼，结束了我的表演。
　　“不错，歇一会儿吧。”袅娆走上台，伸手递给我一瓶椰汁，自己也拧开了一瓶咕咚地灌了下去。
　　我平复了一下激烈的心跳，不客气地仰头便喝。“姐，你今天这么渴啊。”
　　“废话！”她貌似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咕隆地再喝了一口，声音含糊地回应：“今天的太阳有多烈你都不知道，姐姐忙完摆摊后就直接来看你了。”
　　“哦…”我拖长了语气，眼神在她脸上搜寻着。“看什么？”她没好气地白了我一眼。“我在看，你到底是想来看我呢，还是想躲避谁呢？”“噗嗤。”袅娆以口掩鼻，“只有别人见我绕道跑，哪能反过来。”
　　“NoNo,你要知道，拖鞋拍蟑螂，一物克一物。”我说到蟑螂时，刻意停顿了一下，咬字含糊。某人眉头一皱，接着似笑非笑地看着我的眼睛。“十五，休息够了吧…”
　　“还要来一遍啊！”我瞬间读懂她的意思，抱头哀叹。
　　“不是你让我来好好“指导指导”你吗？”她双手抱肩，“遗憾”地摇着头，“十五啊，你要知道，你选的指导，可是处女座的。”
　　“哼！”
　　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在礼堂忙碌着，黑压压的一大片。不一会儿，粉蓝相间的两排气球从数十米的高空轻盈垂下。而几组人员数天的分工合作下的缠绕成百合、玫瑰形状的纸花簇错落有致地悬于头顶。舞台上几层灯光依次调亮，照在演员饱满的双颊上，亮得发烫。
　　耳边还回荡着团委书记喋喋的"指导"。我甩了甩头，疲惫地脱下了高跟鞋，踏上乐福鞋，走出礼堂透透风。
　　“没错，灯光音乐一切就绪，摄影人员以及纪律人员到位，只是你什么时候回来？颁奖环节可不能缺了你这个主席呢。”发呆了数分钟，忽然被打断。我慢悠悠地抬头看向声源。走过来的那个人有一张干净斯文的脸孔，精瘦的体格。他身着简单的白衬衫，和磨得泛白的牛仔裤，对着电话那头满面笑容。
　　"柳主席！"抱着花束的礼仪人员走过时亲昵地拍了拍他肩膀。我这才记起原来他就是学生会副主席柳什么砚。
　　等等，那他刚刚会不会是跟某人打电话？难怪满场的人，我都没看到那个高挑出众的身影。那他会不会看到我表演呢？我们的节目还在颁奖环节后。应该会吧…不对，人那么多…
　　啊瞎啊你！我捶了捶脑袋，真的是瞎了，那可是个死冰山，不对，阴险的冰山啊喂！
　　柳什么砚走向礼堂门口还特意回头和刚出来琴学姐打了招呼。不过琴歆只是回了他一个淡淡的点头便笔直往校门口走过去。
　　奇了怪了，琴学姐怎么化了这么浓重的妆，她这次不只是组织人员吗？难道今年朋克妆又火了？我瞬间想起了见面会上那两个"埃及法老妆"，哧地一下笑出声。
　　"快快快快！来化妆！"白苏景冲出礼堂，重新把我揪了回去。
　　灯光一层层变暗，我抱肩随意地欣赏着开场秀，忽然人群一阵喧哗，我眼看着钟尘寰戴着一副白框眼镜不知从哪里绕出来，坐在了第一排最外面的座位。
　　"你看嘛，钟学长诶。"我的胳膊肘被拐了拐，侧过头我一看她，果不其然，我又收获了一张面泛桃花的少女脸。"啧啧。"我小声地说了声"祸害。"，也忍不住抬头仔细地看着他的侧脸，真是线条优美。我撇撇嘴，回她道："你看嘛，那个白框眼镜是D&G的限量款耶！"她托着腮，红晕未褪地回应道"啊，是吗？光顾着看学长去了。"我恨铁不成钢地敲了敲她脑袋，"格格，那你还记得还有两个节目后我们就要上场了吗？"
　　"是哦是哦。"她连连点头。是啊是啊，病得不轻啊，我翻了个白眼，安安心心地看了看腕表，还有一刻钟，我们就该上场了。我默默地抬眼看着舞台中央，那束黄色灯光。多日来的紧张再加劳累，让我忍不住闭上双眼，小憩一会儿。
　　"走啦！"
　　杨格格轻轻地推醒了我，我们手拉着手走过侧门侯场着。我回头看往台下，捧着平板的缘君比了个加油的手势给我，而坐在她旁边笑得正嗨的袅娆用力地挥动着手中的椰汁，竖着大拇指。天啊，能不能不要喝得这么生猛，您难道没感觉椰汁溅到了前面那个同学吗？我瞬间无奈地向她比了比她的嘴角。
　　Oh lady lady!We are young……看着格格走到了幕布后，我平复了下激烈的心跳，跟着节奏，走出舞台。
　　明晃晃的灯光兜头淋下，我展露着自然的笑容走向舞台中央。定点，叉腰，妩媚一笑，我环视着全场观众，眼里看见了所有观众，脑中闹轰轰地只有自己杂乱的声音。但就在那么一瞬间，仿佛有着强大的磁力吸引着我，我只看到前排一人清冷的注视。那是种排除一切干扰的专注，将整个舞台全部控制。
　　像是得到了一种隐秘的暗示，我在听到舞蹈音乐响起时竟也非常专注，跟着节奏忘乎所有，直到音乐的尾声，我收住了所有动作，准备向后方走去。
　　咔啦一声，我还没有意识到什么时，脚下的鞋子已经在迅速地脱落。怎么办？！我心里闪过好几种办法，一秒挣扎后，我毫不犹豫地顺势倒下，单手撑地，来了个侧空翻。谢幕时台下真是掌声雷动，而撞到柱子的我只能握紧了拳头和她们走至前方恨恨地微笑。我无意间向台下一瞥，眼神正对着前排一位大力鼓掌的领导。我定睛一看，什么鬼领导！那牌上明明写着钟尘寰三个大字！
　　那表情，套用他送给我的一句话：你的表情实在太过清晰…得意得…也太尼玛忘形了吧！
　　我火冒三丈，瞬间想从舞台上蹦下去。他见状，嘴角翘起了浅浅的弧度，不细看根本看不出。但是那双眼睛啊，可是明明白白的得瑟啊。别告诉我是我太自恋。哪有观众一边大力拍掌一边笑着看柱子？！
　　我的手渐渐收紧，咬紧了牙，一边用口型对下面说："你等着。"，一边鞠躬退场。我走出侧门，在角落里脱下了这双捣乱的高跟鞋，悄悄地潜回了座位。
　　袅娆看我一脸沮丧，拍了拍我的头，低声说："我觉得这是你最全情投入的一次，真的很精彩！但是你怎么突然加了个空翻，是不是失去平衡跌倒了？"
　　"来来来，看看最新头条，小学妹意外加戏为哪般？"缘君坏笑着指了指自己的平板。"什么？"我俩抬头不解地问她。"哦，我们学院开通了微博话题讨论呢。"缘君好心情地解释道，然后补充了句："你看，你的话题最多耶！居然超过了我们文学院院花琴歆！点赞都点了一百多个！"
　　我凑过去一看，顿时气炸！
　　"我呸，什么叫我心机重自己加戏！还有这个人是谁？！我要黑了他的账号！"
　　"哈哈，我们十五只有体重重，哪来的心机！"袅娆顺着我颤抖的手指看向评论。"噗…哈哈哈哈！""袅娆！""哎哟喂，本是圆柱体，相煎何太急！你看，人家不仅评论了，还为你配了张柱子的图！"缘君高举着平板，身体一阵颤动。而袅娆迅速掏出了手机，"别拦着，我要加这人好友！"
　　"笑死你们两只猪！"我裹紧了衣服，瞪了她们两眼，扭过头看节目。
　　嗯，相声着实说得不错。这首歌合唱得相当有气势。诶，可是她们唱了什么？啊啊啊啊！怎么我也忍不住想看评论！
　　再次用力瞪了两个满脸坏笑的猪队友，我忍着看评论的心，坚持不受诱惑。
　　"本次迎新晚会到此结束！"昏昏欲睡间，听到这句话，我松了一口气，拍上了缘君肩膀。"嘿，你俩先走吧，我去更衣室换衣服去。""没啥事，等你一起呗，十五。"袅娆搂住我的肩膀，满不在意。"额，可是，格格好像和我说过我们等会儿要留下。"我想了想，回绝了她。"好吧，兰丫头，我们先回去咯。"缘君麻利地收拾完东西，问了我句"需要给你买点消肿的药膏吗？"
　　我咳嗽了一下，摇了摇头，郑重地说："兰缘君，你不会和鸟姐一样加那人好友吧！"
　　"当我那么无聊哦。"缘君不屑地瞥了我一眼，再低头对袅娆说："我们赌赌看，月儿会不会找上这个人才！"袅娆搂着她的腰，大笑着走出了门，并附赠了站在原地的我一句"本是同根生嘛，我相信，她是不会去"煎"了别人的！"
　　我冲着她俩背影，忍不住大吼："兰缘君，袅娆，我要把你们统统斩草除根！"
　　真是的！
　　我看着她俩几乎是哼着小曲走了，再低头默默地看了眼自己的手机，还没三秒，迅速坐在凳子上刷新了评论。
　　"我在第三排看得很清楚，那个学妹是脚崴了。"
　　"拜托，我们又不是竞赛，哪有什么值得抢镜的动机呢。"
　　恩恩，总算有几个明白事理的人了。我满意地点点头，一手刷着评论，一手推开了更衣室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