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键之上》董道

6、指环

　　杰克猛烈地捶打着墙壁，可是毫无作用：“怎么办？”
　　阿比黛尔环顾四周，然后指着墙上的一副剑盾：“快，帮我一下，把那个拿下来！”
　　杰克把阿比黛尔扛在肩上：“你快点！”
　　蝙蝠已经围了上来，阿比黛尔瞬间觉得自己全身上下都传来撕裂的痛楚，她不得不拼命护住身子，以免自己被蝙蝠给淹没了。
　　“成了！”阿比黛尔把盾牌丢给杰克，手持利剑从他身上跳下来。
　　“去墙角！”杰克附身拾起盾牌。他的脸上全是伤口，鲜血流进了眼睛里，所以他暂时只能用一只眼看东西。
　　阿比黛尔奋力挥动宝剑，时不时能打落一两只蝙蝠，而杰克扛着跟他身体差不多大的盾牌保护阿比黛尔的背后，两个人一边尖叫一边朝墙角狂奔。
　　终于回到了钢琴所在的角落里，两个人缩成一团，合力把盾牌挡在面前。蝠群疯狂地撞击着盾牌，杰克只觉得自己的手被震得发麻。
　　渐渐地，杰克感觉到阿比黛尔那边的力气松了。他无暇看她，只好用尽力气大吼：“不要松手！跟我一起握紧盾牌！阿比黛尔！”
　　阿比黛尔的手缓缓地滑落下来，脑袋也枕到了杰克的肩膀上。
　　“喂！你怎么了？”杰克费力地扭过头，用那只还睁得开的眼睛去看阿比黛尔。上帝！阿比黛尔的左臂和右腿上各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流出的血液早已在地上积了一滩。
　　“阿比黛尔！醒醒！”
　　阿比黛尔没有反应，她已经因为失血过多休克了，要快点止血才行。动脉出血要绑扎近心端，静脉出血要绑扎远心端，这是杰克仅有的急救知识了。来得及吗？怎么才能在举着盾牌的情况下给阿比黛尔包扎呢？
　　蝙蝠已经从盾牌和墙壁的缝隙之间钻进来了。杰克拼命驱散覆盖在阿比黛尔身上的蝙蝠，结果自己的脖子被狠狠咬了一口，鲜红色的血花让杰克意识到自己的颈动脉被撕破了。
　　杰克捂着伤口。没法止血。寒冷的感觉开始袭来。
　　难道万事休矣了吗？我就这么死了？杰克梅奈特，死于蝙蝠？
　　意识有点模糊了。手也软了。再也握不住盾牌了。
　　现在放弃等于自杀！
　　可是蝙蝠的力量太大了。不甘心也没有办法。放弃吧。
　　阿比黛尔？阿比黛尔呢？至少别让阿比黛尔死在我前面吧。
　　杰克做了最后一件事。他奋起身子，持着盾牌挡在了阿比黛尔身前。
　　好了。蝙蝠不跨过他的尸体就咬不到阿比黛尔。虽然给蝙蝠填肚子不是什么光彩的死法，但至少自己死得像个男人。就这样吧。闭上眼睛。睡吧。
　　没什么可怕的。那些真正爱智慧的人是仰慕死的。我是爱智慧的人吗？总比爱上帝多一点。上帝保佑，我只有在有求于你的时候才找你。愿你宽恕我。
　　如果生命可以再来一次的话……算了，睡吧。

　　怎么会有音乐声？谁在弹琴？这是什么？《月光奏鸣曲》？贝多芬在天国里欢迎他？死亡居然是这么奇怪的过程吗？
　　杰克费力地睁开眼。
　　原来还没死成啊。
　　脚边是什么？乐谱？怎么会跑到这里来的？是错觉吗？为什么觉得泡在鲜血里的乐谱在发光呢？好美的光。
　　杰克伸出被染红了的右手攥住那份乐谱。盾牌已经滑落了。蝙蝠涌了上来。牙齿和爪子挡住了他的视线。在永夜到来之前，最后落入他眼帘的是那只紧紧攥住乐谱的右手。柔美的红色光芒自那只手中散射出来，穿透一切。好美的光。
　　黑暗来了。
　　肌肉被撕离骨骼的痛苦好强烈！强烈得让人麻木！仅存的感觉只剩两样。身后的阿比黛尔还在呼吸，很好！右手还紧紧攥着，很好！
　　不对！乐谱呢？乐谱怎么不见了？我攥着的是什么东西？这个圆圈是什么？指环？
　　戴上它！
　　为什么？
　　戴上它！
　　右臂的肌肉已经快被啃光了，动一下指头都难，可是一定要戴上它，如果还想活命，如果还想救阿比黛尔！
　　活命！阿比黛尔！
　　这是杰克最后一丝力气了。他戴上了指环。
　　把自己交给它！它就是你，你就是它！
　　眼前一片漆黑。红色开始出现，然后是黄色，然后是蓝色。它们不断组合，新的颜色不断形成。五彩缤纷的万花筒。最后所有颜色又归于黑色。杰克再一次睁开眼。
　　一切都感觉不一样了。不再有冰冷，不再有痛苦，黑暗也不再可怕，没什么能限制他。力量、喜悦、野心、控制欲。杰克清楚自己该干什么。
　　蝙蝠群离开了他的身体，围着他打转。杰克打量着自己的身体，右臂、右腿和左胸的肌肉已经被吃得不剩多少了，肚子也被咬去了一半。得补充体力。
　　杰克顺手抓过一只蝙蝠，送到嘴里咀嚼起来。血肉的味道真不错。蝠群“吱吱”叫着，既不去攻击杰克，又似乎不愿意离开。
　　不是不愿意，是不敢。它们不能违抗自己，杰克知道这点。手上的蝙蝠已经被他吃完了，他又抓来一只。伤口在愈合，肌肉开始恢复了。
　　还要救阿比黛尔。杰克吃得差不多了，他把几只蝙蝠摞在一起，像拧毛巾一样把它们的身体拧碎，蝙蝠血淋在阿比黛尔的身上，她的伤口也迅速愈合了。
　　“好啦，死不了了。至于你们嘛，”杰克转向盘旋飞舞的蝠群，“就得以死谢罪了。”
　　蝙蝠们察觉到了杰克的杀意，拼命拍打翅膀。它们想逃跑。猎人和猎物的关系互换了。
　　杰克握紧右手，食指上的戒指闪射着红色的光。
　　所有的蝙蝠都在同一时间炸裂了。杰克带着狂喜拥抱这场血雨。
　　手握生杀予夺的大权，这感觉真好。
　　门又出现了，该走了。杰克抱起阿比黛尔。“叮”的一声。
　　怎么回事？为什么用不上力气？
　　眩晕感窜上头来。
　　指环呢？地上是什么？怎么会掉了呢？不行，必须马上戴上！
　　又是一阵眩晕。
　　杰克昏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