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情怀》不是墨客

2、拜师

　　秦南原先紧绷的心弦，顿时轻松了不少。孩子到底是孩子心性，眼看着比自己都小上几岁，原是山中无人作伴，不懂人情世故，才显得如此清冷。这会儿有可趣之事也一定是好奇的。
　　“这山下人间的好玩的，可一夜都说不完，你若想听，可否收容我，我从家里独自出走，一路到泉州，身上盘缠已尽。”这话听着语气就不似先前那般，倒像是哄孩子。
　　指间轻轻敲着杯沿，一下一下的，墨色的眸子透过秦南，没有焦点，又像在看秦南的灵魂。
　　“你想留下，又想习得爷爷的毕生所学。那我问你，我欲收你为徒，你可愿？”
　　此话一出，秦南傻了眼，眼前的女子，他分明觉得是个孩子，如今要拜个孩子为师，这怎么也说不过去。
　　“姑娘，你可已经及笄？”秦南语气中有些无奈。
　　那女子皱了皱眉，思索起来，遂又肯定的说，
　　“过几日便要及笄了，十一月十六，是我生辰。”然后自顾自的看起手中的书。
　　“那便是了，我再过两年便要加冠了，早已经过了束发年龄。这样算，你倒要叫我一声哥哥。”
　　“什么哥哥，师者，无长无少。你要学我这儿的东西，你便称我一声老师，有何不可？”女子语气中并没有强硬，就像是在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我若不答应，就不能留住此地？你不想听我给你说说永州？”秦南还是那套哄孩子的方法，在他心里，面前的这个始终都是个孩子。
　　“永州有何可使我另眼相加，我未曾去过，也不会去的。此生不下泉山，这是爷爷临终前的嘱托。”
　　这话一出，让秦南不禁感到有些难过，不是为了自己不能留下，却是为了这个女子。未曾及笄，却已定好了自己的人生，又是什么样的理由，让苏老先生如此对待自己的孙女，本该是在父母陪伴下，穿着光鲜亮丽的衣裳，不带一丝忧愁的年纪呀。
　　走吗，没有留下的理由，让自己拜一个女子为师，已经显得那么不可理喻，何况比自己还小上三岁。但是为什么看着这个清冷，在泉山独自一人的女子，就感觉自己走不了了呢。不为那些一路坎坷的经历，不为那些百家绝唱的经典，就是为了这个人，秦南便觉得自己再也走不了了。
　　“拜师，可以。你能告诉我叫什么名字？我才好行拜师礼。”秦南眉目带笑，心中打着小算盘。哪能看上人家姑娘还不知道名字的，太丢人了。
　　“苏淮。江淮的淮。”
　　“那我就叫你阿淮。”秦南得意的朝苏淮抬抬眼角，一副就不叫你老师的样子。
　　“你要称我为师，怎可叫我乳名。除了爷爷，再也没人这样叫过我。”苏淮有些窘迫，她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事，今天一天发生的事，比她这十五年经历的都多，就像她自己说的，她从记事起便没离开过泉山，并且此生也不会离开。更没有经历过人间寻常事，唯一的亲人兼玩伴便是那个整日里‘之乎者也’的爷爷。就像一张白纸，她的人生还没被任何人和事写下痕迹。
　　秦南看出了她的窘迫，总觉得刚刚门口那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也不过是她常年不曾与人相处的缘故，愈发觉得可爱。
　　“是啊，以前是没有人这样叫你的。现在有了。而且，仅我一人。”
　　说完便直勾勾的盯着苏淮，想透过眼睛，看到心里。
　　苏淮被惊得不知如何是好，她记得自己原先不是这样的，处变不惊才能成事，这是爷爷从小告诉她的。可遇到这人就把那些都抛了，变得不像自己了。
　　“你……”不知怎么接下去了，苏淮直直的从椅子上站起，手中的茶杯都没放下，边踏着那双小巧版的黑色布鞋转进了里屋，没了动静。
　　秦南暗自高兴，晓得这事算是成了，自己可大大方方的留下来待着了。那一切都好说，首先嘛，便要看看自己的居住环境才好。
　　他看了眼里屋的方向，没什么动静，只当是小孩子闹脾气。自顾自得绕着屋子转了转。
　　木屋里面的布局很朴素，甚至可以称得上简陋。除了其中一件屋里堆满的书卷以外，没有什么的值得一个正常人喜欢了。文学大家的家里，竟是简朴至此么，自己对自己狠心也就算了，那么一个小姑娘也带着跟他一起，真的是狠得下心呀，秦南暗自在内心对苏老爷子的作为表示极其不认同。
　　厨房也是，空空如也的。称得上菜的除了门口两块地里的小青菜，再无其他了，更不要说肉了。难怪如此瘦弱，穿着大袍子显得欲乘风归去的样子，要好好补补了。秦南又暗自在心里记下一笔。

　　等内心打着结，好不容易理清的苏淮从房里走出来。看到的便是这般情景，眼前的少年换下了来时那身绸缎光鲜的衣服，穿着一身不太合身的粗布长衫，系着一根看不出年代的腰带，苏淮就觉得十分熟悉啊，就是在哪儿见过啊。哦，原来是自家爷爷还刚上山那会儿，身材还发福的时候穿的衣服。拿着一把钝的连菜都快切不动的刀，在水缸边磨刀。
　　水缸里打满了水，原先是苏淮自己一个人，水源的那条小溪在山腰上，她再怎么也是一个女孩子，要将水缸打满，免不了要走上好几趟，所以都是喝的晨露，洗漱皆是走到山腰洗一趟，也比走上几趟打水来得轻松。这会子多了个人，还是个有气力的男子，好像没自己想象得那么糟糕，或许不叫自己老师也就罢了，不叫老师也还是他老师就对了。
　　“阿淮，你出来了？你等等我，我刚从溪里捉了几尾鱼，磨了刀把鱼清理了，便做给你吃。”说着又对着石头一阵磨。
　　苏淮诧异了几分，看他来时的穿着，在家不像看粗活的。竟然还会做饭，好像又捡到好处了，苏淮对于吃是没那么多要求的，苏老先生在世的时候，也不善于下厨，每每做的几个菜不是焦了就是咸了。再后来苏老先生去世，她自己越发的不擅长了，也不下山买盐，就是水煮青菜也能吃下饭。
　　苏淮的眼垂下几分，光影透过长长的睫毛，落下斑驳的影子在下眼睑上。她心想，
　　“有多久无人待自己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