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已断，梦相随》海中一主

22、钻地鼠

　　听风楼的老板娘是个三十来岁的美艳女人，天擦黑，就翘腿坐在门口一尊雕工精致的麒麟背上，看着像在等人。

　　她的脸上略施薄粉，美得明艳，一点也没有妓院老鸨的庸脂俗粉味。

　　她托腮远目，突然起身，道：“终于回来了。”说罢轻轻一跃，落到地面上。

　　不一会，一辆深蓝马车低调而来，一个络腮胡子跳下马车，看见老鸨大笑着走过来想搂她。

　　“丑妹，这么急着想见我？还来迎接我呀。”

　　巧娘一个闪身躲开，斜眼瞟了他一眼，“想你个鬼！乔木，我可警告你最后一遍，别叫小名，老娘听着生气。”

　　叫乔木的络腮胡厚脸皮笑道：“别这样，小时候你不是多爱听的嘛。”

　　巧娘一巴掌扇过去，乔木也不躲，柔荑落在脸上，娇嗲的力度。

　　“老大呢？”乔木低声问。

　　巧娘道：“梅雅，等你好久了。”

　　老大指的自然是楚陌。这两人和楚陌相识也是有些年头。乔木和巧娘是同村，战火侵袭他们的家园，齐国屠村时，他俩是活下来为数不多的村民。后来黑龙卫铁骑兵将他们救下，至此效忠在楚陌麾下。

　　乔木进了梅雅，屋内角落的演奏台坐着两个琴师。

　　一个白发琴师面前摆了一架古筝，眼上系了一条三指宽黑色绣金边绸缎，遮住了大半张脸，露出来的肤色白的不太健康，感觉这个人病殃殃的，但是挺鼻下的嘴巴却很诱人，嘴唇不薄不厚嘴角微微扬起，感觉是个很英俊的青年，让人有种掀开那根碍事的黑绸缎，一睹庐山真面目的冲动。

　　另一个琴师面色蜡黄，也是盘腿而坐，手里捏着一个竹笛把玩着。那人身形高大，坐着也高出另一个半头，不过他佝偻着腰，目光畏缩着看向乔木，接着又低下了头。

　　乔木愣了一下，赶忙走过去单膝跪下，抱拳道：“属下见过王爷。”

　　精心乔装易容的楚陌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公鸭嗓子骂道：“妈的。”

　　乔木马屁道：“王爷的神韵英武不凡，即便贴了面具，收敛了眼神，也掩饰不住与生俱来的威严和气魄。”

　　这马屁拍的让人极其受用。

　　楚陌手语问道：怎么样了？

　　乔木道：“一切安排妥当，钻地鼠今晚会来赴约，跟上了他，顺藤摸瓜定能联络上锦州的黑市老大。钻地鼠这人也是奇人，也不知道他与雷老大什么关系，但凡他愿意牵线的，没有谈不成的生意。这黑老大盘踞锦州多年，从没有显露过庐山真面目，神秘的无从下手，幸好有这么一个贪色的联络人，若非是仰慕听风楼的凤郎萧公子已久，我也是请不出他来。”

　　“凤郎？”慕容尘喃喃道。

　　乔木望了他一眼，又看看自己王爷，见王爷朝他点了点头，才解释道：“凤郎自然是听风楼最美艳的小官，那姿色和柔韧是不输给女子的。”

　　原来这个钻地鼠偏好男风。

　　楚陌手语：都准备好了吧。

　　乔木道：“三十二条巷子都埋伏了我们的人，这一次绝对不会跟丢了。”

　　楚陌点点头。

　　乔木又道：“有萧公子王爷自可放心，若是不动武力便能谈好此事那是最好，这人脾性奇特，除了喜好美色，还有一大喜好就是赌。”

　　赌钱,赌人生,但凡能赌的,钻地鼠都很感兴趣。他最感兴趣的，就是让别人猜猜我是谁。乍一听极其诡异，但是道上人都知道钻地鼠这幅贼眉鼠眼，并不是真容，本尊每天大咧咧走在锦州大街小巷，他认得你，你却不认得他。这就是钻地鼠最引以为傲的本事，易容。

　　钻地鼠慕名凤郎萧公子已久,只是这萧公子轻易不见客,让他心痒难耐。他托人前来邀约了几次都被拒绝，结果这次竟然爽快的答应了下来，着实让钻地鼠乐开怀。

　　夜幕降临，萧公子在雅间落座等待，随身伺候两个秀气的小官。

　　慕容尘觉得双腿都快坐到麻痹，隐约听见楼下声响，低声对一旁的楚陌道：“是不是到了。”

　　这个时段正是听风楼生意最好的时候，歌舞升平，喧闹非常。纵然楚陌自小习武，耳力灵敏，也不能察觉楼下的动静。他起身踱步窗边，果然看见一个瘦弱青年从马上跳下，乔木和巧娘正迎了上去。

　　他回头看了一眼慕容尘，心道这人耳朵怕是比动物还敏锐吧。

　　钻地鼠被乔木和巧娘奉承的相当高兴，边走边回头对巧娘说笑。这钻地鼠长得真像老鼠，獐眉鼠目个头矮小，还一口龅牙。估计吃个西瓜，嘴皮还没碰到瓜瓤，一排上牙已经插了上去。

　　也怨不得萧公子看不上他，就这长相，若非有求于他，谁能看得上？

　　乔木边说笑边观察钻地鼠的面皮。这人神龙见首不见尾，只有他自愿出现你才能找上他，若是刻意去找，就是将锦州底朝天翻三遍也翻不出这个人。

　　乔木知道这人面皮是假的，可是近看，却又觉得不像假的，连眼角纹路都清晰可见。

　　进了屋，萧公子非常敬业的摆出笑脸迎接，拉着钻地鼠坐到桌前，他站在身后为他揉捏肩膀。

　　“公子一路可辛苦？”萧公子手指修长，指节有力，按得钻地鼠“嗯嗯啊啊”的。

　　接着自然是好酒好菜，假扮琴师的二人也装模作样的弹奏起小曲。乔木在客套的时候，还不忘余光瞄一眼自家王爷，看他吹得很是陶醉，难免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酒过三巡，乔木道：“鼠爷，上次我和你谈的生意，你看看是否能引荐我见见雷老大。”

　　钻地鼠摸着萧公子修长指节，开怀一笑：“美酒美人的，咱们能不谈这些扫兴的事情么？”

　　乔木：“……”不谈这些事，我请你吃屎你信不信！

　　巧娘端起酒杯笑道：“美酒美人成全了鼠爷，鼠爷也要成全一下咱们这些生意人呀。你也知道，这私盐呀最是难弄的，利润也是极高，我和乔木总不能一辈子呆在妓院干这勾当，我两还想早日脱离这道，总要想一些未来的营生吧。”

　　乔木瞪着眼看巧娘，这一出戏是新加的？之前怎么没通气？这一说，他可是要当真了。于是，一张络腮胡盖满的黝黑脸颊，竟然诡异的浮现出两个红二团。

　　钻地鼠笑道：“哦哦，这是好事。”顿了顿，勾着萧公子脖子道：“宝贝，来，喝一杯。”

　　众人差点倒地，这家伙装疯卖傻功夫一流。

　　巧娘只能咬着牙赔笑。

　　喝得晕晕乎乎，钻地鼠拉着萧公子要入房办事了。乔木急道：“鼠爷，雷老大……”

　　钻地鼠晕晕乎乎靠在萧公子怀里，矮了萧公子半个头，支着一口龅牙，呵呵一笑：“老规矩，找到老子本尊，老子就把雷老大给你们请出来。”

　　他醉眼迷离看着萧公子：“宝贝，要不你来找爷。”

　　萧公子笑得脸皮抽搐，求助着望向乔木和巧娘。“小的哪里找得着英明神武的鼠爷呀，小的最擅长的是吹箫。”

　　钻地鼠哈哈大笑：“哎呀，我最喜欢吹箫，走，咱们去研究一下。”

　　眼看事情要黄。楚陌抬手正要比“拿下”，突然一旁的慕容尘按住了他的手，朝着钻地鼠的方向开口道：“鼠爷，我来寻你。”

　　钻地鼠已经走到了门口，回头看了他眼睛上蒙着的绸缎，笑道：“瞎子？哈哈，好呀，很多瞎子都自认耳力好，与我打赌，发毒誓能找到我。可惜，目前一个瞎子都没有做到。”

　　他说的条理分明，哪里还有半分的醉态。楚陌微微皱眉，若是刚才真动了手，也不一定能抓住这小子，这家伙独来独往，当真是有一手的。

　　说到打赌，钻地鼠明显来了兴致，他松开萧公子，走到慕容尘面前，解开了他眼睛上黑色缎带，露出低垂着灰白的眼球。

　　“还真是瞎子。”他笑了笑，道：“还是一个姿色不错的瞎子。瞎子，你知道跟鼠爷赌是要下筹码的吗？”

　　慕容尘犹如一座玉石，清清冷冷的坐着，微微颌首道：“鼠爷明示。”

　　“至今，求我联络雷老大的人至多十人。因为与我打赌，若是输了，是要奉上双眼的。至于瞎子嘛，我就要他一双灵敏的耳朵。”他蹲下来看着慕容尘，勾起嘴角：“不过，你……陪大爷睡上一觉便可，这小脸，哈哈哈。”

　　慕容尘低低的“嗯”了一声，道：“鼠爷要说话算话。”

　　“小爷我说话算话。我等着你，就七天时限。”他边笑边起身，拉着萧公子往外走，对乔木说：“你们听风楼真是百花齐放的好地方，一个琴师也能有这姿容，倒是让小爷我开了眼。”

　　说罢大步流星而去。

　　小剧场：

　　崔江海挑了一件白色袍子，衬着一张脸越发的白净。他手拿白扇，头戴玉冠，玉树临风的倚在听风楼二楼的围栏上。

　　顿时吸引了不少姑娘的目光。

　　一个姑娘走过来，朝他福了福身，道：“崔大人，请这边请。”

　　崔江海挺胸拔背精神抖擞的跟了上去。春宵一刻值千金，更何况是花魁。原本花魁的档期都排到了三个月后，他死缠烂打了一天，才让焦头烂额的楚陌答应了他的要求。

　　当时情况是这样。

　　楚陌比划：花魁一夜一千两，为你专门推了刘大人的约，毁约金一千两，总共两千两。

　　崔江海先是装可怜，无用。装疯卖傻，无用。最后抱大腿哭泣。

　　楚陌被他烦的头皮都要炸掉，恨不得一脚踢死他。突然看见符左神色凝重的在门口对他比划，他先是一愣，然后老狐狸一般笑了。

　　他拍拍崔江海的肩膀，凑近了比划：崔大人若是真喜欢，我就当卖个人情，答应了。

　　崔江海顿时高兴地眉飞色舞。

　　听风楼的花魁，听说男人瞧上一眼骨头都能酥；瞧上两眼，浑身燥热；若是三眼以上，那三魂七魄铁定是保不住了。

　　崔江海摩拳擦掌，按耐不住心头的兴奋，被带入一间精致的雅间。

　　领路的侍女关上门，屋内昏暗下来。

　　桌上点了一根红烛，摇摇曳曳的很是风情。只可惜崔半瞎到了晚上，只能看见一臂之内的东西，还是模模糊糊的，这种亮度根本派不上用场。

　　原本想在姑娘面前潇潇洒洒表现一番，现在只能抬起胳膊摸摸索索踉跄而行。

　　“姑娘，在下眼睛不太好，可否领个路？”一脚撞上凳子，疼得他龇牙咧嘴。

　　他抬头虚着眼睛看过去，就觉得有一大团模糊的影子走过来，他还想这姑娘真高。

　　等走近，才发现这姑娘高了自己大半头，顿时心里“咯噔”一下。接着又听见那人声线在头顶响起：“眼睛怎么回事？瞒了我多久？”

　　崔江海一个哆嗦，抖着脸皮挤出来的笑，比哭还难看。

　　“皇上……你怎么来了……”

　　楚翎一把抱住他，恨不得揉进怀里，狠狠道：“为什么来？来找你算账！为什么要逃？你嫌弃朕？就不怕朕砍了你的脑袋！为什么眼睛这样了也不告诉朕，就这么信不过朕！你还瞒了朕多少的事，咱们今晚新账旧账一起来算了！！！”

　　于是，抖成筛子的崔大人，被迫在床第间算了这笔烂账，可惜是越算越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