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温暖渐醒时》夏XIA南NAN

1、开端

　　「1」

　　放学后，秋天的太阳总比夏天离开得快，天际边的夕阳光晕染在片片云层里，仿佛在做着盛大告别。
　　“千岚，等下我们一起去学校对面新开的饰品店吧？听说那个老板娘人很好呢，而且今天刚好搞活动。怎样怎样，要一起去吗？”
　　正在准备拿起桌上最后一本书的动作忽然止住，站在椅子旁边的女生缓缓抬起头，一直没出声，待几秒后才反应过来，将书放进书包里，拉上拉链：“抱歉，我今天去不了。”
　　一直在喋喋不休的女生有些不乐意，语气不怎么好地问：“为什么啊？今天又不用你做值日。”
　　女生并没有刚才停顿的动作，只是抬起毫无波澜的脸，开口道：“参加葬礼。”
　　“哈啊？”一时没反应过来。
　　“葬礼。我要去参加葬礼。”
　　一时，久久驻留在学校天台的几只鸽子忽然拍打翅膀，发出几声似是哀凄的叫声。

　　「2」

　　黑白交织的冰冷祭奠堂内，冰凉与悲戚的气氛溢满空气。奠堂中央摆满了数不清的花束，包围着一张用白框裱起来的黑白色照片。
　　千岚到了奠堂内时早已换了一条白色长裙，上身套着黑色短外套。她手里同样拿着一束花，极缓地走到奠堂中央，跪下。
　　黑白照片上映着的是一个少年，英气的脸上带着有些不羁亦温柔的笑容。许多来到奠堂内祭奠的人都不禁扼腕叹息，才十七岁的年纪。
　　跪在中间的千岚一直默不做声，过了一会才将花束放在那堆花里。与遍普通白菊不同的是，她带的是雏菊。
　　花堆旁边立着一个暗褐色的墓碑，上面刻着——
　　纪念，少年英雄叶安泽之碑。
　　当千岚的目光触及那一竖列字体时，手指顿时紧缩，紧抿嘴唇隐忍着随时会爆发出来的哭泣声。

　　——叶千岚。
　　男生笑着，逆着光，语气无限温柔。
　　——你笑起来的时候，真的很好看。

　　「3」

　　死亡不过一瞬间的事。
　　一中学少年替小女孩挡车自身死亡的壮举，一天下来，全国上下无不在报道这件事。
　　女生坐在窗台旁，双手环抱膝盖，头靠在窗上。从回家到现在，每一秒钟都在保持这个姿势。眼睛无神地不知把目光落在何处，长发散乱地披在肩上。
　　如果再仔细点看。
　　女生的米色连衣裙的裙摆处沾染了斑驳血迹。
　　距离她一米多的地方，电视机里女主播的声音是这房间里唯一的声音来源。
　　可女生却没有看电视机，只是静静地靠窗而坐，听到新闻的播报声，脸上慢慢淌下两条泪痕。一直没有活动的双手更紧地抱住膝盖。
　　只是一瞬间，你就不在了呢。

　　2009年8月31日下午两点钟，新成街道发生了一起车祸事故，一名高中生见义勇为冲到马路前替一个八岁小女孩挡住汽车。此壮举感动了无数人也激励了现代中学生应树立的见义勇为精神，值得人们深刻思考及学习。

　　据目击者张女士说：“那时候就看到一个小女孩往亮着红灯的斑马线上走，想去喊住她的，可是当时就冲来了一辆开得特别快的汽车，司机也按了很多声喇叭可那个女孩子还是在慢悠悠地走。就是在那时候，看到一个穿校服的中学生冲了出去将那个小女孩推开，血流了很多，伤势看起来很严重。”

　　张女士似乎感触很深刻，又接着补充说道：“记得那时候还有个女学生在他旁边，拉住他的手，那个男生就说没事的，说完挣开那个女生，就冲到马路上了。那个被救的女孩子摔到一边大哭起来，男生的身体被撞开到几米的距离，立刻就没有了意识。”

　　还有另外一个目击者赵先生说：“当时周围的人都忙着拨120来抢救，和那个男生一起的女生一直跪在男生身边不停地想唤醒男生意识，只见到男生口齿不清地说了句好像是对不起。说完就昏迷过去了。在他旁边的女生就一直哭一直哭……”说到这里，赵先生似乎有些情绪波动，没有再说话。

　　被救的女孩子家属很快就到了现场，家属林小姐赶到时也感到十分歉疚，她不停地向那个男生的家属道歉及说谢谢。因为把小孩子独自遗留在大街上才引起此次事故发生，周围的人纷纷谴责小女孩家属。

　　男生很快被救护车送去市医院抢救，经过整整六小时的手术时间，男生最终因抢救无效而死亡。
　　随后记者想要采访当时和男生在一起的女生，可因伤心过度发不出声音，没有对女生做出采访。

　　后经警方调查，肇事者当时是因酒后驾驶才开得很快，他感到十分抱歉，已被警方拘留。而男生是高一全国联考的理科状元叶安泽，很快，记者去采访学校校长及老师。

　　“叶安泽同学一直是我校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当初是以全省优异成绩进入我校的。并高一一年来在全国联考都获得理科状元的优异成绩。而现在发生这些事我们老师也为这孩子感到悲痛惋惜，我们学校因有这样的学生而感到自豪。”

　　叶安泽同学的推开壮举已成中国最感动瞬间，他的动作无疑是这个越来越冷酷的社会的一缕温情，此壮举感动了全中国人民，全国各大报社及新闻都在持续报道。国家还给予了叶安泽同学——少年英雄之称。还有各学校都相继写着赞颂叶安泽的文章，网络上也有很多为叶安泽祈福的网站。

　　感动中国是这样评价：
　　世上有过很多这样的人，可在现在却很少。无疑的，这名少年是坠落在凡间的一颗星星，从他推开女孩的那一瞬间，全世界已定格在那一刻，那一刻对于世界来说，是永恒。我们现在所能做的，便是祝愿他在天堂依旧能给人们带来最温暖的感动。

　　「4」

　　听完新闻的女生眼睛不断流出眼泪，嘴唇紧紧地抿住。
　　“小岚！”
　　门突然被人打开，妈妈在看到女生坐在窗台上不由地松了口气，在看到电视上播报的新闻时，马上走过去把电视关掉了。
　　“小岚，你刚刚在医院跑走，差点吓坏妈妈了。”
　　妈妈将女生抱在怀里，手轻轻地抚着女生颤抖的背部，可女生自始自终没发出一点声音。
　　“小岚，难过就跟妈妈讲吧。好吗？”
　　女生把脸埋在妈妈的肩上，手臂也紧紧地圈住妈妈的身子，眼泪止不住，想出声，却不能。

　　原本是一个不受关注的，一直默默无闻的女孩。直至后来，遇见了他。并且发誓要和他考上同一所高中，即使自己的成绩一般般。
　　考上时，以后一切美好的未来都会随时间推移而在你们前面慢慢铺展开，你相信你们会一个美好的未来。
　　是的，你坚信着。
　　在男生挣开你的一瞬间，你知道他回不来了，他的生命停止在那一刻，你们的美好未来也被扼杀在那一刻。
　　你能做的只有眼睁睁地看着他被车撞上，你能做的只有跪坐在他身边看着他血流不止不停地嚎啕大哭。
　　其实你什么都做不了。
　　在意识昏迷的前一刻，他用尽力气地使自己能够开口发出一点声音，扯出最后一个伤痕累累的笑容对你说——
　　千岚，对不起。

　　「5」

　　离开后的你，被人定义为“英雄”，很伟大的称呼，可在我心中你永远是“依赖”。
　　生活中无不一处是有关于你的曾经存在过的证据，想要剥离比什么都难。
　　太依赖一个人，一旦离开依赖，会发现孤身一人的勇气都没有。
　　这算不算，依赖等同于习惯？
　　因为你在，我遇到不懂的，依赖你。
　　因为你在，我遇到麻烦事，依赖你。
　　因为你在，我伤心难过时，依赖你。
　　在你挣脱我的手义无反顾跑到马路中推开女孩的那一刻，依赖离开了，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路很难走很难走，以前时，只要一觉困难，就会习惯性地回过头等你过来，因为相信你一定能帮到我，我却从未想过未来的问题。
　　——你不在了，怎么办？

　　「5」

　　奠堂内的人都在看着跪了差不多两个小时的女生，许多人都叹了一口气相继离去。白炽灯的光线游弋到那张已褪去所有关于生命颜色的照片上，女生看着看着，在人全部都离开时终于低声抽噎了起来。
　　哭到连声音都发不出算什么程度？
　　只会躲在房间里对外面世界不闻不问，连窗帘也拉得紧紧的算什么程度？
　　是逃避现实。
　　不想面对只能逃避。日复一日沉浸在自己虚构的梦境里，梦里你还会笑，会拉着我跑，会在我难过时安慰我，会在我身边鼓励着我。再好的梦境也是梦，就像海市蜃楼，在我想靠近时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做不到坚强乐观，那个渐渐对任何人都会报以澈然笑容的女生似乎又回到以前了。
　　跪着跪着变成了跌坐，白色的裙摆像荷叶孤零零地躺在冰冷的瓷地上，眼睛哭得酸涩红肿，隐忍的哭泣声也变成毫不掩饰的嚎啕大哭。
　　“你没事吧？”
　　温柔的语气，少年低沉的声线。
　　女生扼住哭泣，她抬起一张哭得狼狈不堪的脸，看见一张少年的脸颊，模模糊糊，不清晰。
　　抬起手揉了揉眼睛，清晰了一些。
　　栗色短发，有点类似混血儿线条的脸颊，脸上有些不羁有些温柔。
　　与记忆里熟悉的面孔仿佛重叠起来，模糊不清的视线像扫开清晨的雾般忽然清晰，暖人的温度于心底渐渐蔓延。

　　「6」

　　身前的，身后的时光片段，哗啦啦地在脑海里一幅一幅铺展开，或许在未来哪天，就连这些刻着名为“回忆”的片段也成了越扯越长的丝，直至最后，想抓紧，却一下子断掉。
　　那些最单纯最美好的时光，
　　那些能让你一下就笑出来的，
　　那些无论如何回忆起来都觉得不可割舍的，
　　那些……你都眼睁睁地看着它们消失在你身后，
　　没有了。
　　是谁说过，逝去的永远都无法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