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落尽安然》叶海卡

8、上头条与入迷局

　　回到自己家的床上，马晓曦睡得酣甜，再加上感冒药的作用，让她直到了第二天接近中午的时候才醒来。伸个懒腰，拉开窗帘，窗户上已经印上了斑驳的树影。马晓曦觉得脑袋轻快了一些，但是身体还有些酸痛。她喝了一大杯白开水，补充了一些力量。
　　玻璃杯旁边放着一张纸条——记得吃药——是怀秋留下的。马晓曦会心一笑。
　　把出差时用过的东西收拾好，简单地吃一些午饭，马晓曦要去公司报个到。

　　“曦姐，你来啦！大家快来看啊！曦姐来啦！”刚到公司，前台的姑娘小鑫就抓住马晓曦的胳膊，喜出望外。好像马晓曦是个怪物，又或者是个名人，不抓紧了，稍不留神她就能逃跑了一样。
　　马晓曦十分诧异，从头到尾地将自己审视了一遍。
　　“怎么了？我跟平时也没什么不一样啊？”
　　“曦姐，别谦虚，你已经是公司里的名人了！”
　　小鑫尖细的声音引过来好几个同事。大家凑过来，想从马晓曦这里，打听到第一手的八卦信息。
　　几个相熟的同事，上来就问“你没吃什么亏吧？”，“那个富二代还挺帅的哦”，“不行就从了吧”。不太熟的就站在一边，支着耳朵听八卦。
　　这些看热闹的人可真够可以的，马晓曦心里想。入职五年多，第一次成为公司的焦点，她真后悔今天出门前没有多照照镜子。
　　原来，“马晓曦上头条”的事件还没有完，各大网站的首页上，她泼辣的形象依然醒目。真是活见鬼了，马晓曦心里很不爽，心想这种比中彩票还难的小概率事件，怎么就让她碰上了！

　　“不干活都干什么呢！”体育部主编王航过来吆喝，“都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待同事们散尽，马晓曦长舒一口气。
　　“晓曦，来，跟我去见‘玉姐’！”
　　啊？！不是吧！
　　马晓曦求救似的看看同事们，大家远远地用目光送来祝福。
　　“曦姐，保重！”小鑫偷偷地说。

　　总编李玉丽是圈里出了名的工作狂，37岁结婚，现在45岁了还没有孩子。传说她老公是二婚，在某机关单位做领导，外表看起来跟马晓曦爸爸的年纪差不多，很有内涵，也跟很多助理发生过故事。
　　马晓曦猜想，李玉丽这样的女人生活中一定很压抑，所以只能把精力都放在公司里。她经常会在节假日里，组织员工去游乐场玩，甚至在情人节，号召大家一起聚餐。马晓曦不用坐班，对那种“忿恨”体会得不真切。但是，从同事们的眼神里，她能明白，女强人的内心绝对不是一般人能了解的。
　　李玉丽对工作一丝不苟，对下属看似亲切却从不留情；她流连于公关场所，善于与业务对象建立关系。一家小小的网站，能够在竞争如此激烈的环境中站稳脚跟，一多半的功劳在李玉丽。
　　李总风韵犹存，从背后看，好像三十出头的少妇。她喜欢别人叫她玉姐，尤其是男员工叫“玉姐”时，她的脸上总会浮现出说不出的陶醉。不过，实话实话，她一直比较肯定马晓曦的工作，只是，入职五年多，马晓曦只长过一次工资，从来没有升过职而已。

　　玉姐的办公室里很安静，马晓曦强忍住咳嗽，嗓子都憋得有点痒了。她看着墙上挂着的，玉姐和某位领导人握手的照片，心里打鼓，忐忑不安。
　　“来坐下。”玉姐将主任王航招呼出去。马晓曦乖乖地坐在玉姐旁边。
　　“知道我找你来什么事吗？”她盯着电脑玩连连看，并不看马晓曦。
　　“知道。”越级找马晓曦谈话，再不知道原因，马晓曦就是不折不扣的二百五了。
　　“不想解释什么吗？”
　　“不知道从哪儿开始解释。我以为，网上的消息很快就会撤下来，因为大家对这种事都习以为常了。”马晓曦有点紧张地搓着手，“再说，我又不是赵薇章子怡，一个泼妇骂几句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哦，你是这样理解的啊！好像也有点道理。”玉姐的连连看刚刚顺利闯过一关，她关掉游戏，打开了百度搜索，“估计你也看到自己的新闻了吧，来，再看看，现在已经排进热搜的前三名了。”
　　“啊？不可能吧？！”马晓曦真的非常惊讶。她想都不敢想。
　　偌大的电脑屏幕上，满是新闻标题，什么《女记者撒泼至发布会延时惹怒费德勒》、《“富二代”遭“小三”暴打震惊网球赛场》……点击最多的还是《还原网球赛撒泼女——一哭二闹三上吊》。
　　新闻下面的评论更是精彩，什么一对狗男女啊，影响市容啦，给中国人丢人啦，记者的素质低啦……
　　马晓曦哭笑不得。真该给这些编辑们发个最佳编剧奖，“看热闹不怕事大”，也有点过头了。
　　“今天的新闻，好像比昨天还多一些。没有像你说的很快就会撤下来。你怎么看？”玉姐靠着办公桌，双手抱胸，很淡定的样子。当然，她大风大浪经历了无数，在她面前马晓曦可是初出茅庐的小兵啊。
　　“炒作？”马晓曦不停地翻着网络页面，五花八门的“演绎”惊得马晓曦下巴都快掉下来了，“不是，他们没事炒作我干什么啊？钱多得没处花啦？直接发我点好不好！”
　　“想不到别的了？”
　　“NO.”马晓曦摇头，把表情扮得萌萌的。
　　再搜搜“富二代机场”。
　　“什么？”
　　如果是自己上上头条，无关紧要，如果牵扯到怀秋……
　　马晓曦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不敢相信，更不愿相信，双手一字一顿地敲击着键盘，然后，小心翼翼地点了一下鼠标。
　　有时候互联网真是潘多拉的盒子，一旦打开，就没有还原的可能了。
　　怀秋受伤的脸出现在视频中，她不忍心看。评论里满是谩骂和嘲讽。马晓曦觉得，自己好似木偶一样，任凭这台电脑的摆布。
　　“怎么会这样！咳咳咳！”马晓曦再也忍不住嗓子里的奇痒，疯狂地咳嗽着。
　　“你还没想到什么？”
　　“怎么会这样？”马晓曦重复着。
　　“这应该是一个局。”
　　“一个局？咳咳！什么意思？”她用纸巾捂住嘴，脸已经咳得通红了。咳嗽声在办公室里不停回荡。
　　“你一定在无意间做了什么事情，或者，你的存在，会影响到别人的事。”
　　玉姐这么一说，马晓曦就更不明白了。她呆坐着，怎么也想不通自己做错了什么事。
　　“现在应该只是刚刚开始，我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玉姐重新坐到办公桌前，抢回了电脑，打开连连看，玩了起来，“不过，你从现在开始，休假！”
　　“啊？为什么啊！我下周不应该去西班牙出差嘛！”马晓曦十分不快。
　　“就算没有这事儿，你也已经影响了公司的形象。”玉姐继续玩连连看，不看马晓曦，“而且，你都咳嗽成这样了，回去休息休息不是挺好的吗？”
　　“我没事，感冒过几天就能好了，不会影响工作的。”这趟西班牙之旅，是她计划好久的，马晓曦有点着急，开始语无伦次了，“而且，您不是经常教导我们，没有新闻，也要制造点新闻吗？还鼓励我们，看到姚明、刘翔之类的，一定要挤到他们身边，这样摄影记者就会拍到我们的合影，有助于推广我们的网站啊？”
　　“这跟打架能一样吗？”玉姐玩得很专注，电脑里不断传出方块被消除的音乐声。
　　“您不是说，负面新闻也是新闻吗？”
　　“没开除你已经算仁慈了。”这时，玉姐才终于仁慈地看了马晓曦一眼。
　　看来休假已成定局，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了。
　　马晓曦无奈地摊开手，“这么说，西班牙是没戏了？”
　　“应该是。”玉姐说得很平静。
　　“我什么时候可以复职？”
　　“无薪休假，复职时间再等通知吧！”玉姐用鼠标快速地点击着电脑屏幕，“你可以出去了，把门带上。”

　　走出公司大门，马晓曦觉得身体无比沉重，双腿像灌了铅。风凉飕飕的，让她裹紧了衣服。马晓曦摸摸自己的额头，滚烫，似乎已经发烧了。原本要去找怀秋，和他一起吃晚饭，现在她放弃了。在路边坐上出租车，她想赶紧回家去。
　　迷迷糊糊晃地进了院子，马晓曦身体一沉，眼前一黑，瘫倒在地上。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