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落尽安然》叶海卡

4、再见怀秋

　　女人大抵都会这样，大哭一场之后，就会重生一次，雨过天晴觉得整个世界都亮了起来，心里的委屈，随着眼泪一点一点地排解出来，困扰自己许久的压力，也好像瞬间减轻了很多。马晓曦猜这与荷尔蒙有关。只是，那一场大哭之后，她好像感冒了，嗓子有些疼，头也昏昏沉沉的。
　　体育记者这个行业有它的特殊性，大型赛事期间几乎每天都需要熬夜，再加上采访的压力，写稿的压力，还有短则一周长则半个多月的连续工作，让他们时刻将神经绷得紧紧的。有意思的是，赛事结束后，精神放松下来，身体的疾病也就跟着冒出头来。所以，谁在奥运会之后发烧感冒了，谁又在世界杯之后去医院打了点滴，再正常不过。事实上，一些媒体只招聘男记者，他们的理由之一就是，女性是需要呵护的。而“有幸”进入这个行业的女性，基本都是女汉子。
　　所以，感冒是什么？马晓曦毫不在乎。
　　感冒对于女汉子绝对是小菜一碟，只要有足够的纸巾和水就够了，根本不用吃药。昨晚，大哭一场之后，马晓曦还差点跟几个相熟的记者去喝酒。这是惯例，每项赛事结束时，大家都要去庆祝一下。因为，不属于一个单位，非赛事期间见面机会并不太多，所以这个惯例也算是个简单的告别仪式。马晓曦最喜欢这种活动。只是这次，刚刚大闹了一场，她觉得无比丢人，就跟张慧早早回到了酒店。她也再没有力气应酬了。恐怕只有回家，见到怀秋，才能让她恢复过来……

　　今早起来时，女汉子恢复了部分体力，她开始实施另一种解压方式——购物。包里塞进大包纸巾，顶着两颗杏核般的大肿眼，忘掉近十天繁重的工作，忘掉昨天的不快，尽管还有些头晕，但是，马晓曦早晨起个大早，目的就是，在徐家汇的几家精品店里，为怀秋选一件最最漂亮的衬衣。怀秋皮肤白，什么颜色都适用，马晓曦喜欢水蓝和水粉，所以，他的衣柜里，这两种颜色的衣服最多。出差时顺便为怀秋买衣服，已经成为了她的习惯，从内衣到外套，再到其他配饰，不一而足。
　　怀秋很臭美，每次他站在镜子面前试衣服，镜子都承受了很大的压力，生怕他问出来，“谁是世界上最有魅力的男人？”
　　每次，他总会一边开心地试衣服，一边笑着劝马晓曦，少买点，真的穿不过来。马晓曦就在一旁笑眯眯地说，“少来了，我敢有一次不买，你肯定能吃了我。”只有一样，鞋子总是怀秋自己买，因为他说，鞋只有亲自穿在脚上，才知道到底是不是舒服。
　　提着购物袋，在外滩吹风（天知道她明明感冒了为什么还要去吹风），假装文艺青年时，妍妍打来电话，有些着急地向马晓曦反应，她昨晚的事迹已经被广泛传播了，不光上了各大门户网站体育频道的焦点图，她破口大骂的视频也已经被点击了十几万次。
　　马晓曦告诉妍妍，她很好，一点没受那事儿的干扰，现在正在外滩装逼，让她放心。马晓曦觉得，她能快活的生活近三十年，靠得就是得过且过。不过。马晓曦的妈妈认为这叫没心没肺。
　　随后打来电话是晨曦，她严厉质地问马晓曦，她骂的贱男是不是传说中的花花公子，传媒大亨的富二代？！马晓曦赞同了她“贱男”的看法，并告诉他一两句说不清楚。尽管如此，晨曦还是在电话里破口大骂了十几分钟，声称如果有缘见面绝对让他颜面扫地。
　　事实上，今早的情景，马晓曦在昨晚睡觉前就已经估计到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她觉得，自己又不真是公众人物，大家新鲜一下就过了，网络上的新闻，估计今天下午就都得撤下来，换上啦啦宝贝的比基尼靓照，或者国际巨星的风流韵事。对一个普通老百姓，谁能保持多长时间的关注呢？说白了就是，根本不够分量。做了这么多年的新闻，这个道理马晓曦最清楚不过了。
　　从上海到北京要飞行两个小时，高铁五个半到六个小时，普通列车20个小时，但是，从上海到北京的心情转化，却不能用这些距离去衡量，因为北京有怀秋，马晓曦想一想就能笑出声来。

　　今天的北京秋高气爽，万里无云。没有雾霾就已经让马晓曦觉得幸运无比。推着重重的行李，她一眼就看到了身穿卡其色风衣的怀秋，他正向这边张望，高高的个子，阳光般的笑容。他皮肤白，远远地，单凭肤色也能很快从人海中辨认出来。马晓曦也搞不懂，为什么都认识快二十年了，几天不见，再见到怀秋时，还是会心跳得要死。
　　怀秋给马晓曦一个大大的熊抱。马晓曦窝在他怀里，就像一只终于找到主人的小猫。但是，这样的时刻往往很短暂，随后，他拍了两下马晓曦的肩膀，好似许久未见的哥们儿一样。
　　马晓曦吸吸鼻子，没想到怀秋见到马晓曦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喂，你感冒了？！刚才没蹭到我的帅气的衣服上吧！”
　　“你——”马晓曦假装生气地瞪着他。
　　“逗你玩呢！”怀秋又笑着将马晓曦揽入怀中。她怎么可能不知道他这点小伎俩呢，这回真要在他的衣服上蹭来蹭去了。吓得怀秋又赶紧将她一把推开。马晓曦笑得前仰后合。
　　“想我了吗？”怀秋笑着捏捏马晓曦的鼻子。
　　“想。”马晓曦吐了吐舌头，有点不好意思。
　　“哪里想啊？”
　　“这里。”马晓曦指一指心脏的位置，那里还是砰砰地跳。
　　“那就好，哈哈！”怀秋很放心的样子。
　　“你想我吗？”
　　“一般想吧！”说完，怀秋笑着撒腿就跑，见马晓曦拖着行李追不上他，才停下来。
　　马晓曦知道他是故意气着她玩，小学时他们就是这样交流的，所以大度地表示不会追究他的责任。于是，他才小心翼翼地走过来，一手接过马晓曦的行李，另一只手搭在马晓曦的肩膀上。
　　“眼睛这么肿。”怀秋有些心疼的说。
　　“没事啦。”马晓曦撇撇嘴，笑笑。
　　“昨天晚上，什么情况？”
　　“你也看到了！”
　　他们边走边聊。
　　“当然看到了，铺天盖地的哪儿哪儿都是，想不看都难。比汪峰都强，虽说是体育频道吧，但好歹也是头条啊！” 怀秋大笑，“别说，你还有大学时泼辣的样子，我还以为，你早就被社会感化了呢。”
　　“真讨厌，你还笑！”马晓曦重重地给他胸口一拳。他假装很疼痛的样子，用手握住。
　　“别装了，我根本没用力。”马晓曦吸吸鼻涕，并且卖力地咳嗽了两声。
　　“被你看出来啦，我确实是装的。”怀秋嬉皮笑脸，“不过，你感冒好像还挺严重的。吃药了吗？”
　　“姐这体质，哪会吃过药啊。不过，不会我妈也看到了吧。”马晓曦担心。
　　“什么？”
　　“那新闻啊？”
　　“嗯嗯，肯定看到了！”怀秋夸张地点点头，又惹得马晓曦想笑。
　　“你能不能正经点，说正事呢！不许笑！”马晓曦实在忍不了他那些夸张的表情，自己先“噗嗤”地笑了出来。怀秋耍宝的功夫真是一流的，从小就是。伴着马晓曦的咳嗽声，他们俩在有些拥挤的人流中笑作一团。
　　“不过，说真的，马晓曦，你哭得还真挺伤心的。到底怎么回事，那男的谁啊？本事挺大啊！”怀秋稍微正经了一点。
　　“你行不行啊，还‘本事’！”马晓曦生气地说，“回头我仔细跟你讲讲那个‘贱人’！”
　　“哦！昨天，你那□□？”马晓曦突然想起来那件正经严肃的事，“那□□没被盗吧？你到底想说什么啊！”
　　“这个，这个……”怀秋有点犹豫，然后他表情一变，竟然欢快地唱了起来，“就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要唱到第三遍的时候，怀秋突然定住了，僵在那里，然后一拍脑门，“哎呀！坏了！赵蓝雅还在那边等着我们呢！”
　　“啊？！不是吧！你到底靠不靠谱啊！”马晓曦笑得弯下了腰。
　　怀秋警告马晓曦，让她别笑了，自己则赶紧推着行李，在人流中躲躲闪闪地往回跑。马晓曦笑嘻嘻地跟着。围观群众有点傻眼了，以为他们是丢了东西回来找，但仔细看看又不像。
　　原来，赵蓝雅跟怀秋一起来机场接马晓曦，她去卫生间的功夫，马晓曦出来了，怀秋脑袋一热，就把她给忘了。
　　回到原来的地方，长发，长裙，赵蓝雅正亭亭玉立地站在那里。马晓曦停在那里，有些呆住了，不是因为赵蓝雅又变漂亮了，而是，她突然发现，她的那条蓝色印花长裙，跟怀秋的一条领带花色像极了。她记得分明，因为，那条领带，是她亲自挑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