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木末芙蓉花

11、第 11 章

　　突然就静了一下。
　　然后薛原说，“段九挺不错。”
　　寒羽笑了一下，说，“是，九哥对我很好。”
　　薛原说，“只是怎么没看见段七。这段时间，都只段九跟着你。”
　　寒羽说，“七哥么，我让他跟着总监理伍德先生。”
　　看薛原有些不解，寒羽便接着说，“因为伍德先生的坚持，还声言要去举报，工程才不得已停了工。为了这个，我哥有好几次要杀他。”
　　薛原说，“你父亲呢。不管么。”
　　寒羽苦笑了一下，“这是江湖啊。我哥做的，不过是江湖上的通例。只是他没意识到，盖房子和跑私烟，还是有区别的。”把脸转过去看了窗外，无意识的扭着手指，寒羽淡淡的说道，“我爹和我哥，其实差不多吧，只不过他比大哥，要聪明一些。”

　　望着寒羽如羊脂玉的细长的手指，薛原没有说话。
　　听着寒羽停了一停，又继续说，“你知道吗……大哥最后看着无望了，就抓了，伍德先生的妻子和女儿来泄愤。”
　　“他把她们，卖了。”
　　“那女孩儿，只有12岁。”
　　“我和七哥和九哥，到那些地方，一家，一家的，找……有不让找的，就只好打……”
　　“后来，大哥手下有个人，大约是有些感动了吧，悄悄和九哥说了，我们才找到。”
　　“总算是，赶得及时。”

　　薛原想起了曾经听到的，那些关于寒羽的无数的肮脏的侮蔑里的一个。
　　说贺家那个不X不X的XX，去逛过最最下等的娼寮，还为了争风吃醋打架。

　　“本来，我是没想过，要管家里事。”
　　“是从这开始，我不能，不管了。”

　　很大的窗户，初春的阳光正照进来，映着寒羽莹润的肌肤。
　　因为高高的圣瓦伦丁雪山，每年阻住了寒流的缘故，这个城市四季如春，冬天不过稍有些寒意。因此城里身体好的年轻人，即使冬天也穿得很少。
　　然而在春天初至的此时，屋子里却似乎悄然的变得寒凉了。

　　呵，“那些地方。”
　　他们各自，都明了，一向明了，如此明了，这四个字的含义。
　　但是，这是他们第一次共同的，来直面这个浮华世界下的暗黑地狱。

　　他们以往有限的来往，毕竟都还是在那些象个样子的，虽然也许只是道貌岸然的，那种场合。
　　薛原也不由自主的，唯愿那一个人，只见月圆花好。
　　然而，那个人，确实是，也在这同一个世界。

　　薛原说不出话来，觉得心痛到无以表达。
　　看着这女子，似乎触到心底难以言喻的哀伤，说得有些迟缓，说一会，停一停。
　　想着这个寂寞的女子，平日里这些话，一定也是，无处可说罢。

　　意识到说多了，寒羽转过脸来，笑了一笑说，“对不住，又乱说话了。——不过伍德先生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很专业，也很认真，把工作上的事，看得跟性命一样。我喜欢敬业的人。”
　　薛原也笑了说，“嗯，我也喜欢敬业的人。你刚才看见我的那个总监了吧，他也是这种人呢。”
　　似乎只是顺便说起的样子，他顿了一下，继续说，“其实三年前，刚开始到雪川的时候，我是每天就喝酒睡觉，由下面去胡闹。后来有一天，就那个演出厅装修的时候吧，下面的人也是弄了一堆贵得要死又次得要死的音响和灯光，结果他的技术良心受不了了，跑来骂我一顿。后来我想，一样是花钱，闲着也是闲着，总是无聊，做点事玩玩也好。”
　　寒羽说，“呵，不错嘛，你没有想先把他揍一顿。”

　　薛原却不笑了，看了寒羽，好一会，他轻声的说，“寒羽。”
　　这是他第一次单叫她的名字，没有连姓一起。
　　寒羽说，“什么。”
　　薛原说，“雪川，是藤田家的。”
　　寒羽说，“嗯，知道呢。”
　　薛原说，“我救光一的时候，不知道他是谁。”
　　寒羽仍只是说，“噢。”

　　既是江湖，便有大鱼和小虾的分别。
　　和每年在全球获利数百亿美元的黑龙会和卡莫拉帮这样的巨鳄相比，圣瓦伦丁城的青翼堂和越南帮，就只是小鱼而已。
　　藤田光一，祖父是黑龙会会长藤田雄，外祖父是卡莫拉帮教父安德里亚斯•卡塔尔多。在外祖父那边他叫保罗。
　　他的父母当年违背家族意愿私自结合，未婚生子，差点被双方亲族“荣誉谋杀”。
　　然而多年的腥风血雨后，两个家族大佬却发现，这个父母双亡的混血孩子是他们现存的，唯一直系继承人。

　　因为藤田雄和安德里亚斯，为了一个名叫薛原的未曾听过的小人物，竟然先后越过重洋，亲至圣瓦伦丁，本市的黑白两道，就不能不对他的光辉事绩有所了解。
　　据说，那个藤田光一太不让人省心了。在爷爷家，和爷爷闹翻了。那就到外公家住住吧。结果和外公也不对付。20岁生日那天，一个人就离家出走。
　　当然这正中某些人下怀。杀手四出。
　　这就看谁先找到了。把藤田和安德里亚斯急得火烧火燎。
　　薛原那时候正带着秦风，在鲨鱼帮手下混饭，也混得不怎样，小混混而已。
　　却巧遇了正被追杀的滕田光一。
　　据说，当时他一个人，杀了七个顶级杀手，把藤田光一救出来。
　　这件震动□□的案子，他也不说，也没人知道是他做的。他还做他的小混混，直到涉嫌贩毒的鲨鱼帮被警方摧毁，他和秦风也进局子去了。
　　这时藤田家的人来把他保出来，送了个雪川的肥差使给他。薛原才知道救的那个小兄弟到底是谁。虽然原先从杀手的级别，也猜到光一有些不平常。
　　安德里亚斯也来看他。鲨鱼帮的头儿肖克是注定上电椅了。安德里亚斯就让那些游散的小喽罗，也都去跟着他。

　　薛原说，“呵呵，总之，一觉醒来，竟然变成了一个老大。”
　　不是没有荒谬感。
　　而且是只需要花钱的老大。
　　因为雪川，是用来洗钱的，是黑龙会全球众多的洗钱公司中的一个。
　　薛原的任务，就是花钱。
　　只要把雪川做成很赚钱的样子。
　　然后把钱花出去。
　　这也是为什么薛原和雪川，在圣瓦伦丁从来并未显出什么侵略性，但却决没有人敢动一指的原因。

　　薛原说，“我救光一的时候，不知道他是谁。”
　　寒羽仍只是说，“噢。”
　　薛原说，“呵呵，总之，一觉醒来，竟然变成了一个老大。”
　　寒羽仍只是说，“噢。”

　　似乎被什么堵住了喉咙。薛原突然感到了绝望，咬住了诉说的欲望。
　　从一个烂泥坑，到另一个更大的烂泥坑。
　　自己在说什么，自己想说什么。
　　自己能说什么。
　　寒羽的眼睛在看着他，清澈明亮。
　　却如何才能越过重重心墙，到达这片蓝天。

　　“砰”的一声，门被撞开了，段九冲进来。
　　看见这两个人，还是隔着桌子对坐着，动作似乎也没变一下，才放心了似的，停下脚步大喘了一口气。
　　秦风在后面跟着跑进来，嚷着，“段九，____”
　　段九已经一回身，把他的手揪住一反剪，秦风顿时大叫，“哎哟，痛____”
　　段九冷冷的说，“以后再骗我，可要小心些。”

　　寒羽说，“九哥，放手吧。我没事。你放心。”转过来，她又对薛原说，“薛大哥，这次你们做得太好了。再次感谢。没什么问题了，我就先走了，明天见罢。”
　　看秦风呲牙裂嘴的样子，她有些过意不去，便伸了手过来，和薛原握手道别。
　　薛原也说，“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