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买书店》白布维

5、第五章 女人和变性人

　　“变性人！”程旭和范慧慧异口同声，脸上满是惊讶和不可置信。林汶还是一脸平静，她向前走去，程旭跟在她后面，怕她又去小酒馆了，走到小酒馆前，她没有进去，倒是看着小酒馆对面的店，“月咖啡。”她吐出三个字。
　　“原来这就是月咖啡呀，以前怎么没注意呢？”程旭有点摸不着头脑，林汶经常来小酒馆都不知道对面就是月姐的咖啡馆，她肯定是喝醉了，但是他又没喝醉，怎么也不知道呢。
　　跟来的路青像是知道他的疑虑一样，说：“你没发现这个月和啡字是新做的吗？这家咖啡馆是五年前开的，去年吧，不知道为什么咖啡馆就关闭了，月姐也不知道去哪儿了。她是上个星期回到这里的，看样子这家咖啡馆又要重新开张了。”
　　“那个把她带走的男孩子是谁？”程旭问。
　　“我也不知道。”路青摇摇头。
　　“走吧，回去吧。”林汶拍了拍程旭的肩膀。
　　回到书店，她随手从畅销书区拿了一本书，坐在沙发上看书，《王妃，给朕过来》，这书名就让她叹气，王妃和朕？正文看到一半，她看明白了，是弟妹和大哥说不得的事，后面一半草草翻过，最后王妃还做了皇后，也让她感叹这皇弟还是挺幸运的，有个当皇后的前妻。

　　晚餐路青做了豆角焖面，这不是路青第一次做了，但这一次是林汶第一次吃完。晚上继续小酒馆里喝酒，这已经是她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了。
　　“汶姐，我给你做一杯Jungle Juice吧。”飞一脸坏笑。
　　林汶知道那是什么酒，她没有兴趣，“不用，苦艾，一瓶。”飞耸耸肩。
　　“程旭回家了，没有跟我在一起。”张航坐在她旁边，她就知道他要干什么。
　　“谁问你程旭了，我是想告诉你，我表妹那事儿成了，今晚的酒你随意喝，我信守承诺，从今天开始十天内你在我这儿喝酒100块以下的我都免费。”张航说出这话，感觉自己的肉都被割掉了，他把飞叫到一旁，让他看着点林汶，别真的让她随意喝了个够。
　　“做不到就别夸口呀，葛朗台。”飞嘟囔道。
　　小酒馆的人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嘈杂，她拿着酒坐到了角落里，一杯接着一杯地喝，并不关心周围的人和事。一个女人坐到她旁边，她撇了一眼，挪动了一下。
　　“酒是好东西是吧。”女人举着酒杯，自顾自地跟她碰杯，然后一饮而尽。
　　“你说，为什么人喜欢喝酒呢？是不是就像那一句话说的何以解忧唯有杜康，人呐，都有忧愁。”话音刚落，她就打了一个酒嗝，然后捂着嘴呵呵地笑。
　　林汶放下酒杯，仔细打量她，第一印象是削瘦，脸上的颧骨突出，化着浓妆，特别是嘴唇，像血盆大口，左耳戴满了耳钉，两只手各戴了很多手链和手镯，穿着黑色的短裙，高跟鞋的高度是连姚依都不敢轻易尝试的。
　　“我好看吗？”女人抬起头看着她。
　　“好看。”
　　“呵呵呵，撒谎，好看为什么他不看我呢？”女人明显已经喝醉了，酒杯都拿不稳了，想要起身，却一下子往前倒，林汶迅速地躲开，女人倒在了沙发上，没有起来，她拍拍女人的背，发现她在哭。
　　“为什么他就不正眼看看我！为什么！”女人大声哭号着，哭声却被小酒馆的嘈杂声所淹没，她流下了两行黑色的眼泪，林汶从兜里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递给她。她接过纸，说了一句“谢谢”。
　　“我看你每天也坐在这里喝酒，孤零零的一个人，上次你打了那个胖子，帅！”
　　“你喝多了。”但她自己已经把一瓶苦艾酒喝了一小半了。
　　“多？不多。”女人一把搂住林汶的肩膀，林汶再往旁边挪。
　　“你这么漂亮，肯定不会没男人喜欢，不像我，他都不正眼看我。”
　　林汶拿起酒瓶，起身走人。
　　一个男的走到女人身边，说：“美女，请你喝杯酒吧。”
　　她已经彻底醉了，笑嘻嘻地说：“好啊，你去。。。点。”
　　“飞，一杯Aunt Roberta。”男的走到吧台等着酒。
　　林汶叹了口气，退回来，牵起女人飞快地往外走，走出酒馆，她就松了手。
　　“你为什么把我拉出来，我知道那是什么酒。”这时候女人说话的声音一点也不像醉了。
　　“那你回去吧。”林汶看了她一眼。
　　走到书店，她开了门，却没有进去，对身后的人说：“你一直跟着我干什么，回家吧。”女人一下子哭了起来，“回家！回家做什么！回什么家！”“回家吧。”她走进书店，锁了门，也不再管外面的人。

　　第二天，林汶醒得很早，因为她从沙发上滚到了地上，脑袋摔在酒瓶上，痛得她睡意消散。把空酒瓶一个一个地放在篮子，趴在窗户上，今天又是阴雨绵绵。范慧慧带了鸡蛋三明治给她做早餐，书店里，一个在打扫，一个坐在沙发上边吃三明治边看书。一只猫跑进来打破了宁静。
　　“呀，汶姐，店里来了一只猫，乖乖，你身上都湿了。”范慧慧蹲着轻轻地抚摸着猫。
　　“阿格，你又乱跑。”巫斯站在书店门口，依旧戴着墨镜，头上的帽子换成了一顶白色的，穿得还是像彩虹。阿格没有理她，反倒是跳到沙发上，头枕在林汶的大腿上，舔舔爪子。
　　“阿格很喜欢你。”巫斯走到她面前，“你为什么不来找我呢？你看，你不来找我，阿格就带着我来找你了，哦嚯嚯嚯嚯~”大早上听到这样的笑声，范慧慧觉得有点头皮发麻。
　　“没有必要。”林汶摸摸阿格的头。
　　巫斯抱起阿格，阿格一直挣扎，想要跳下来，她突然弯下腰，几乎和林汶脸贴脸，然后又站直，“你肯定会来的，记住，对面三楼，你肯定会来。”
　　看着巫斯离开，范慧慧撇撇嘴，跟林汶说：“汶姐，她那里肯定没有什么生意，你看传单都放在我们这里几天了，我看只拿走了十几张。不过那只猫，肥肥的，倒挺可爱。”
　　林汶点点头，表示她听到了，没有说话，继续看书。
　　一本书看完，已经十点了，刚走了一批客人，范慧慧终于可以喘口气，喝口水了。
　　“慧慧，想不要去喝咖啡。”
　　“咳。。。”范慧慧一下子呛着了，喝咖啡！和汶姐！看着她一脸认真，虽然还是没有一点笑容，没有什么情绪，但是第一次啊，第一次她发出邀请。范慧慧的头点得如捣蒜。林汶在收银台里抓了一把钱揣进兜里，把店门锁了，和范慧慧一起去了月咖啡。她昨天就看到了月咖啡今天会开张。
　　月咖啡的装饰很简单，进门两边有很多植物，林汶都不怎么认识，店面比书店稍微大一点，正前方是咖啡吧台，店里摆了六张圆的木桌子，林汶选了最角落的一张。也没有人招呼她们，也没看到一个人，范慧慧大声问了一句有人吗？没有人回答。
　　不知道月姐从哪里出来的，只见她一身贴满亮片的长裙，脸色还是惨白，戴着一顶夸张的帽子，帽子上还有一只鸟。
　　“Darling，你们要喝点什么？”这个月姐和昨天那个躺在街上装尸体的月姐真的是一个人吗？
　　“拿。。。”林汶正准备说拿铁，被月姐打断了，“嘘！让我来猜一猜，你喝拿铁，这个小妹妹喝卡布奇诺，我马上就去做。”根本就不给两人说话的机会，就开始做咖啡。
　　范慧慧很担心，吞吞吐吐地说：“汶姐，我。。。我们，真的要喝吗？”
　　“我先喝，你再喝吧。”
　　“汶姐，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小姑娘的话还没说话，月姐已经做好了咖啡。
　　“Darling，你的拿铁，你的凉白开。”
　　“为什么我的是凉白开。”范慧慧有些生气了。
　　“反正你也不想喝。”
　　“。。。。。。”
　　“老板，你为什么要看着我们喝？”范慧慧问。端了咖啡，月姐索性就坐在她们旁边。
　　月姐把两人的手各握一只，目光在两人间流转，“因为这是我们姐妹聚会呀。哎呀，我还没给自己做一杯呢。”又风风火火地小跑到吧台。
　　范慧慧深吸一口气，说：“汶姐，我们走吧，她好奇怪。”
　　林汶喝了一口拿铁，握住她的手，说：“坐到我旁边来吧。别怕，我猜，她是装的。”她赶紧坐到林汶旁边，紧紧地握住她的手，瞪大了眼睛，惊讶但又小声地说：“什么！装的！”
　　月姐拿了一个比他脸还大的杯子，走过来坐在她们对面，摘掉帽子，笑着说：“居然没跑，不错不错。”
　　“为什么要把客人吓跑？”林汶看着他。
　　“胆小鬼没有资格在我店里喝咖啡。你是怎么发现我是装的？”月姐说不上多好看，但是那双眼睛很妩媚。
　　“因为咖啡，你的咖啡很好喝。”
　　月姐拨弄着自己的长发，打量林汶和范慧慧半晌，“你是在这里开书店的吧，我来这里开店的时候那家店面还没人租，据说那里闹鬼，晚上能听到哭声和尖叫声还能感觉到有人在摸你的脸。”
　　范慧慧吓得捂住耳朵，林汶盯着月姐，她耸耸肩，翻了个白眼，“不吓你了，看你那胆小的样儿，那里没租出去，据说是租金太高，什么有鬼，你们这些小女生哟。你们到我这儿喝咖啡我给你们打八折，我去买书，有折扣吗？”
　　林汶喝完最后一口，擦了嘴，“没有。”给钱，拉着范慧慧走出去。
　　“汶姐，以后我再也不要来了，她好奇怪。”范慧慧嘟着嘴，一双眼睛水汪汪的，泫然欲泣。林汶点点头。走到书店，一个女人在外面徘徊，看到林汶，一脸欣喜，小跑上前，林汶倒是一脸迷茫，不认识。
　　“你不记得我了？昨晚我们在一起喝酒的。”眼前这个女人没有化妆，皮肤略微有些泛黄，眼角的鱼尾纹很明显，眼睛有些小，穿得很普通，一件亚麻色的针织外套，一条宽松的黑色休闲裤，很难和昨晚那个妆容艳丽的时髦女郎联系起来。
　　“嗯，你好。”林汶拿着钥匙去开门，没有再理她。场面有些尴尬，范慧慧柔柔得跟她说：“请进来坐会儿吧。”心里却是感叹，汶姐还找到酒友了。。。
　　女人走进来，有些局促，摸摸头发，摸摸脖子，摸摸裤子，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范慧慧请她坐在沙发上，倒了一杯水给她，林汶在书架前选书，女人喝完一杯水，林汶还是没理她，她尴尬地笑了，说：“我先走了，不好意思，打扰了。”刚走出没几步就回来了，像是好不容易鼓起了勇气，对林汶说：“我想为我昨晚的事说一句对不起和谢谢，要不是你及时把我拉出来，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我可能会做对不起我老公的事。”说着说着就要哭了。
　　听到“我老公”三个字，林汶的眉头皱了一下，取出两本书，递给她一本，“你要看书吗？”女人楞了一下，随即又破涕为笑，接过书，跟在她后面，“我还没介绍我自己呢，我叫王之予，我就不打扰你们了，这本书我买了。”掏出五十块钱，放在收银台，也不等找零，就跑出去了。
　　范慧慧把钱收好，嘟囔着：“今天怎么净看见怪人。”

　　一直到中午，程旭都没有出现，范慧慧很担心，她看着坐在沙发上看书的林汶，心里有些气闷，程旭哥每天都要来的，今天这会儿都还没来，汶姐怎么就一点不担心呢。
　　林汶合上书，从收银台拿了钱，准备去吃午餐。
　　“汶姐，程旭哥这个时候都还没来，会不会出什么事了？”范慧慧还是忍不住了。
　　“不会，他家里有事，走吧，去吃饭。”
　　范慧慧跟着她去了美味餐厅，今天的生意特别好，两个人很艰难地挤上了二楼，路青盛了两大碗照烧鸡排饭给她们，语速飞快地说：“今天人太多了，我就不招呼你们了。”
　　“这也是碗？这简直就是盆！”范慧慧看着眼前的饭，很发愁，她是肯定吃不完的。
　　饭吃到一半，程旭气扛着一个大包喘吁吁地上楼了。
　　“程旭哥！你来啦，吃午餐了吗？”范慧慧兴奋地说。
　　他从包里拿出纸巾，擦擦头上的汗，把一杯柠檬水一饮而尽，又倒了一杯。
　　“我吃过了，你继续吃。汶汶，我从家里搬出来了，我姐和姐夫天天在家闹，我爸妈也跟着他们一起闹，我实在受不了了，每天五六点开始，到晚上十一点才结束，我佩服他们体力好。我把东西放在书店里，下午去找房子，今天没找到就在书店睡一晚。”
　　林汶看着盆里一半的饭，觉得很浪费，但再吃下去就要吐了，听到程旭说的话，她拍他的肩膀说：“把你姐和姐夫赶回家。”
　　“我倒是想，我妈又不舍不得孙子。反正乱七八糟的。”程旭一脸的烦躁和无奈，扛着包先回了书店。
　　范慧慧一直很好奇程旭的经济来源，可是直接这么问太不礼貌了，她只有压住自己的好奇心。中午这一顿，她和林汶都吃得很撑，感觉堵在了嗓子眼儿。

　　下午一对母子来书店买书，小孩子大概五岁，年轻少妇拿了一本故事书给他，他一把扯下里面的一页，年轻少妇紧张地看了看周围的人，发现没有人看到他们，赶紧把那一页铺平，塞到书里，把书藏在书架的最里面，假装若无其事，正准备牵着她儿子离开，林汶和范慧慧挡住了去路。
　　“这是要干什么？”年轻少妇强颜欢笑，装得什么都不知道。
　　“我们看到你儿子把一本书弄坏了，那本书你们得买下来。”范慧慧说。
　　年轻少妇把儿子紧紧搂住，生怕她们会做什么，生气地瞪着她们说：“既然你们看到了，就应该阻止他才是，你们没有阻止，反倒是看着他做完了再让我们购买，你们这是强迫行为，我要去告你们的！”少妇的声音越说越大，引起了店里其他客人的注意，她倒是有些有恃无恐了。
　　范慧慧没遇到过这样无耻的人，指着她，说：“你这是什么歪理，还当着你儿子的面说这样的话。”
　　“哎哟，你这是什么意思，说我没教好我儿子咯，哎哟，快来看啊，她们强迫我买书啦。”
　　“闭嘴！”林汶呵斥道，拉着范慧慧走到一边，给少妇让路，在她从她们身边走过的时候，用力扯了一下她的衣袖，衣袖上出现了一个大口子。
　　“你这是做什么！你是不是神经病！陪我的衣服！”少妇彻底怒了。
　　林汶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不紧不慢地说：“既然你看到了，应该阻止我才是，你没有阻止，反倒是看着我做完了才让我赔，你这是强迫行为。我就不去告你了，慧慧，去拿根别针。”
　　范慧慧忍着笑，在收银台上拿了一根别针给林汶，她走上前，用别针把那个大口子连了起来，对着少妇深深地鞠了一躬，“对不起，我手欠。”店里的客人有些忍不住笑了，少妇赶紧拉着儿子离开了，在书店外，狠狠地瞪了一眼林汶。
　　范慧慧一脸崇拜地看着她，她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把那本弄坏的书拿出来，放在一边，又挑了一本书《惟爱和美食不可辜负》，坐在沙发上看书。看了一出好戏的客人，连买书都爽快多了。

　　齐远进门的时候，看到店里的人不少，很是惊讶，现在书店行业这么不景气的情况下，这家店生意还挺好的，难道是书店名的关系？别买书店，我偏偏要买。
　　“林老板，我又来了。想跟你谈点事。”
　　林汶放下书，指向二楼，“上楼谈吧。”
　　齐远跟着她上了楼，看到二楼的陈设非常简单，一张黑色的大沙发，一张大的木桌子，四把椅子，一个大衣柜，角落里放了三个篮子，有两个装满了空瓶子，他心想难道她住在这里吗？睡在沙发上？
　　“齐先生，找我什么事？”
　　“是这样的，姚依的新节目确定了，下周一就开播，叫《漫步到月球》，周一到周六每晚九点半到十一点，节目内容不限，实事，情感，谈天说地都行，她给我看了你写的一篇书评，很有意思，我今天来就是想问你有没有兴趣给电台写稿子。”齐远每一次见她有会不自主地紧张，可能是眼前这个人神情过于冷静了。
　　屋里静悄悄的，只听见窗外清脆的鸟叫声，齐远在等着她的答复。
　　“可以，但是你们不能规定我写的内容，稿子交给你们不能有大的改动。”
　　“那。。。你也不能写得太出格。”
　　“写出格了你们可以毙了。我没有意见。”
　　“。。。”
　　两人谈妥了合作，林汶把之前写的一些稿子给了他。走出书店，齐远看了一眼招牌，别买书店，真是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