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殇》宓*

3、对面不识

　　——五年之后——
　　当陆明渊再次来到这个地方时，却是桃花依旧，人面全非。比如，他是被自家的大哥“请”到这个地方的；比如，这个地方突然冒出一个颇有实力的秋水山庄；再比如，他现在想的是如何复势攻下帝京；又比如，他把这个地方翻遍了也找不到当初那个叫“青儿”的碧衣女子。
　　这日，他正因为招兵买马的事心烦，走在这喧嚣的路上，却再没有那清雅的笛声了。他自嘲地笑笑，自己何时变得如此儿女情长了，而且对方还是个萍水相逢不知姓甚名谁的姑娘，自己这幅样子若被手下的谋士看了去，一定都难以置信吧。
　　也就是在这种心不在焉的状态下，陆明渊走到了人群密集的地方，之后让一绣球砸到了。直到一个小厮打扮的人走过来说“这位公子，请随我上楼”时，他才反应过来，忙开口解释，“这位小哥，我是不小心才接到这绣球的……”
　　那个小厮扫了陆明渊一眼，有些不悦得打断，“有什么事你跟我们庄主说，小人做不得主。公子请吧。”
　　陆明渊无奈地摇摇头，跟着那人走上楼。当他看见珠帘后那绰约的红色身影，抱了抱拳，“在下陆明渊，方才偶经此处，恰巧被这绣球砸中，陆某一介草莽，无德无能，自问配不上姑娘，望姑娘收回绣球，另择良人。”
　　“你这人真是不知好歹，你当这绣球是寻常的玩意么？说收回就收回，你以为你是谁？被秋水山庄的绣球砸中，不知是你几世修来的福气，居然敢拒绝。”一旁的侍女不屑地看了看陆明渊，在她心中庄主是如同神明一样的存在，眼前这男子只是有副好皮相，倒还把自己当回事了。
　　“小言，你过来。”一个如娟娟泉水般美妙，沁人心扉，略有些清冷的女声响起。
　　“是，庄主。”侍女趋步越过珠帘走到红衣女子的身旁，不多时她拿了纸条走出来，而后交到陆明渊手中。
　　陆明渊有些疑惑得接过纸条，当他看过纸条的内容之后，看向那抹身影的目光多了一丝探究与新奇，“如此，一切依庄主的意思办。”语毕，陆明渊便离开了。
　　月上柳梢，房内喜烛摇曳，火红的颜色显得一切是喜庆的，但是陆明渊的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似乎只是在完成一件任务。陆明渊在那个穿着喜服女子两尺外站定，丝毫没有挑开喜帕的打算，“不知姑娘前日在纸条上所写的是何意？”
　　“陆公子现下有什么心愿？”女子并不作答，却提了另一个无关的问题。
　　陆明渊的微微皱眉，半晌，才开口，“若是有，便是让这天下烙上只属于陆明渊的痕迹。”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眸子熠熠生辉，是，他要以江山为聘，让他的青儿成为天下最幸福的女子。
　　“好，如果这是你的心愿，我帮你。”女子的语气柔和却笃定，心中亦是满足。陆明渊眼中有些许诧异，动了动嘴唇，说出口的却是，“天色已晚，你早些休息，我睡书房。”
　　听见脚步声渐远，女子掀起自己的盖头，叹了口气，终于是嫁给他了。至于自己的身份，总有机会告诉他的。若是陆明渊看见这张如玉般精致的容颜定会惊愕，这正是令他五年来魂牵梦萦的那个女子。
　　第二日，女子换上男装与陆明渊在走廊不期而遇。“庄主。”陆明渊拱手行礼，身影却如同那修竹般挺拔。
　　女子看着陆明渊略微疲倦的眉眼，心中一紧，“陆公子等等去歇会比较好。还有，我姓夏，你以后叫我青瑜吧。”
　　陆明渊的唇角微微扬起一个弧度，这样的如春风般笑总是令人感到温暖，“好，青瑜。此后，唤我明渊。”
　　日子过得越来越平凡，没有了起初的不适与尴尬，陆明渊也时常跟夏青瑜谈论一些战事布防，谋划计策，两人的想法总是不谋而合。两人都是相敬如宾，皆是早出晚归，一起交谈的时间也不多，而夏青瑜总是以男装示人，因此陆明渊更多时候把她当兄弟来待。
　　这天，陆明渊刚与手下的将领会完面，交代了事宜。从茶馆出来，风和日丽，四月的阳光正好，陆明渊颇有兴致的走进密林，周围繁花点点，淡雅的香味渗进空气里，迷醉了一切生物。此时，陆明渊的视线被一抹绿色吸引。那是个女子在前方翩翩起舞，她时而抬腕低眉，时而轻舒云手，随著她轻盈优美、飘忽若仙的舞姿，宽阔的广袖开合遮掩，更衬托出她仪态万千的姿容。陆明渊如痴如醉的看着她曼妙的舞姿，几乎忘却了呼吸。
　　这个绿色身影与陆明渊脑海里的那个身影相叠，他情不自禁地出声，“青儿……”
　　那个女子的身形一顿，回过头才发现不远处有一俊美的白衣男子正看着自己。她一时间又是惊讶又是害羞，不由低下了头。
　　“在下陆明渊，碰巧路过密林，被姑娘的舞姿所吸引，因此驻足欣赏。却唐突了姑娘，实在抱歉。”陆明渊忙开口说道。
　　“无碍，能在此处与陆公子相遇便是缘分，”那女子轻轻摇了摇头，“小女子顾清婉。”
　　“对了，陆公子刚刚说‘清儿’是何意？”顾清婉想起这白衣男子颇为深情的呼唤，心跳着实快了一拍。
　　“青儿……是我的一位故识。姑娘今日的装扮与她很相似，陆某这才认错。”陆明渊的心里却莫名的失望。
　　“这样啊。”顾清婉扬起一个灿烂的笑，“我的小名也是‘清儿’，陆大哥，以后就叫我清婉吧。”
　　以后就叫我青儿吧。
　　眼前这个女子的笑容像极了那个人，陆明渊不忍拒绝，微笑着点头。
　　就这样陆明渊认识了顾清婉，而夏青瑜越发忙碌经常外出，十天半个月才会回来一次。因而陆明渊跟顾清婉的接触更频繁，很多事情陆明渊也只对顾清婉说，一来二去，两人愈加了解对方，比起夏青瑜的淡然，顾清婉对陆明渊是温柔小意，渐渐地，两人开始互生情意。
　　而对于这一切，一心扑在帮陆明渊收拢人心，拉拢势力的夏青瑜是想不到的。直到那日，夏青瑜去找自己的好友时，撞见陆明渊与顾清婉一起逛街，那时顾清婉一脸幸福地靠在陆明渊的怀里，陆明渊则是温柔的帮他怀里的女子撩开额前的碎发。
　　那刻起，夏青瑜的心被撕扯着，不可遏制地疼。也是那一刻，夏青瑜觉得自己跟陆明渊的距离越来越远了。
　　入夜，华灯初上，晓风拂柳，河面上浮着几艘船舶，而河中心是一艘丽舫，流苏般月光，摇摇曳曳倾泻满舱，这舫的周围一律悬着灯彩；灯的多少，明暗，彩苏的精粗，艳晦，特色各异，妙趣横生。船艄隐约可见一杆风锦，放眼望去，这锦上写到：“倾兰舫”。兰舫深处传来的古筝，清雅悠扬。
　　船中灯火通明，精美的装潢诉说着这船主的财力，势力不可小觑。华丽的云锦织成的榻上慵懒地斜倚了一个男子，披了件银丝黑锦织的袍子，眉眼竟似糅合了清冷与魅惑，两种不同的气质在他身上却令人感到和谐。凤眸星目只轻轻一扫，周围人的心就似被剜了去，只知随他眼波流转而起伏跳动。他修长的手中持了一只晶莹的白璧酒杯，酒色莹如碎玉，明晃晃刺痛人的眼。
　　男子的唇边绽开一抹浅笑，抬眼看着眼前的人，“你怎么认为我一定会帮你？仅仅因为你我是故交？”
　　蓝衣“男子”抿着唇，“我没有强迫你，子凌，这是我拜托你的第二件事情。”说着，“男子”拿出一片银色的叶子，神色坚定。
　　男子从榻上起身，看着那片银色的叶子，眼神阴谙不明，“为了那个男人你竟连这个也拿出来了。”
　　他起身走到蓝衣“男子”面前，拿过银叶，“入仕？好，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