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与黑》凤无夕

10、 逆转砂轮（五）

　　“什么？”王子淳眉毛一跳，“有没有搞错？你想抓猩猩？”
　　“不是我，是我们。”猴子伸手比了一个大圈子，把他们一伙六个人都划了进去。
　　“很危险知不知道，行了，别玩了。总之早点出去。”王子淳表示不同意。

　　猴子不满了，“我靠，你什么时候变这么胆小了，我们本来就是出来探险的，难道在森林里睡个觉就算是历险了？”
　　“被猩猩追还不算么？”王子淳反驳道。
　　“就是因为算，我们才必须完成它。你不觉得这是上天给我们安排的一段惊险历程吗，既然我们只完成了开头，为什么不一起创造一个最完美的结局呢？王子淳，难道你要逆天？”
　　米佳伦还是第一次发现猴子嘴皮子这么溜。

　　王子淳抬眼看看众人，大家都一脸期待，连大嗓门和小正太都一脸放光，真不知道猴子是用什么理由说服他们的，怎么人人都像着了魔似的。
　　人真是健忘的生物，昨晚刚经历过危情一刻，今天马上就忘得一干二净。
　　等等，是…昨晚么？米佳伦疑惑。
　　“米佳伦觉得呢？”王子淳突然问。
　　“嗯？”米佳伦从自己的世界里走出来，随意道：“都行。”
　　莫名其妙的出现在这里，这件事本身已经足够奇怪了，再说去抓猩猩什么的，也不算太奇怪吧。而且，既然猴子都已经说他们是来冒险的。虽然……米佳伦叹了口气，她什么都不记得。
　　米佳伦只是奇怪，这些人的爸妈怎么会同意。

　　王子淳复杂的看了眼米佳伦，皱眉思考着。
　　但是此时已不容许王子淳再多犹豫，因为密林深处突然传来几声吼叫：“嗷嗷嗷……”
　　众人皆是一惊，又是猩猩！

　　“快进屋！”有几个人同时喊道。
　　众人迅速闪进了屋子里。

　　没多久，一只愤怒的大猩猩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大家和它也算挺熟，昨晚刚经历过一场大战。
　　让米佳伦觉得好笑的是，既然猩猩要来攻击他们，那么它老远就吼得一嗓子算怎么回事，抒发自己内心汹涌澎湃的情怀么？顺道提醒他们，小子们，你猩爷爷要来了，准备受死吧！
　　不都说猩猩很聪明么，此言差矣啊。

　　猩猩眦着牙越靠越近，它倒也不急，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等会儿，学委先出去吸引它的注意力，我和王子淳出去套住它的脖子，小正太再过来帮忙，趁它分散注意力的时候，米佳伦和大嗓门你们俩就快速的绑住它的手，绳子绑到最近的树上。然后我们慢慢制住它。”猴子趁着猩猩还有一段距离一咕噜说了一段。

　　“那样学委不是很危险？”米佳伦表示不赞成。
　　“哈拉哈拉，我最喜欢干得就是这种刺激的事。”学委嘴角弯起一抹诡异的笑，看的米佳伦心惊。
　　“但是……”
　　“喂，米佳伦你什么时候变那么婆妈了。”米佳伦还想说什么，被学委直接打断：“大家早把东西都准备好了。”
　　米佳伦往地上一看，果然，套着圈的绳索，铁棒，还有老虎钳都有。

　　“喂！它来了！”猴子叫了一声，言语间是掩藏不住的兴奋。
　　“嗷……”猩猩冲着破了一个大洞的玻璃门吼了一大嗓子。
　　几人反射性的退后几步。
　　门背后被几个男生堵了一个铁机床之类的东西，还有些份量。

　　“砰——”猩猩用力的撞了下门，门震了一会儿，却愣是没动，只是残留在门上的碎玻璃却是“哗啦哗啦”的落了下来。
　　“嗷——”猩猩突然一声大吼，震得几个人的耳膜生疼。
　　只见猩猩后退了几步坐到了地上，一只手在胸前揉着，表情带了点无辜。
　　在这间隙，米佳伦以绝佳的视力看到，猩猩胸前裸露的皮肉隐隐可见些许鲜红。
　　米佳伦恍然，恐怕是被碎玻璃扎到了。
　　趁着这当口，猴子冲学委使了个眼色，示意，可以了。

　　学委从哪出去？！米佳伦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
　　还没待她思考，只见学委跑到屋子的一边，扒开那边堆积如山的一堆杂物就钻了出去。
　　米佳伦无语，他们什么时候发现的？

　　“嘿！丑家伙！看这里！我在这里！”学委跑出去后冲着猩猩振臂大呼。
　　猩猩转过笨重的脑袋，看向学委，学委转身就跑。
　　原本还坐在地上的猩猩抬起屁股迈着沉重的步伐就向学委走去，学委见状，还冲着猩猩吐舌弄眉的，像是要故意惹火猩猩。
　　猩猩一看，更是把注意力都放在学委身上，誓要把学委抓住，王子淳和猴子就趁这时候悄悄接近猩猩。

　　所以说，人和猩猩还是有很大区别的，猩猩看不破的，调虎离山。
　　学委一边跑一边做着各种举动吸引它的注意力。
　　猩猩好像也不着急，似乎成足在胸。

　　学委把距离控制的很好，十步开外，不多不少。
　　渐渐的，学委的速度慢了下来，猩猩和她之间的距离也越来越短。
　　“嗷……”也许是觉得胜券在握，猩猩得意的仰天一啸。
　　在这当口，猴子手一挥，绳索在空中划出了一个优美的弧度，准确落入猩猩的脖子中。

　　“不错嘛。”趁着空档的时候，王子淳冲猴子竖了个拇指。
　　猴子挑眉：“哥穿开裆裤的时候就是拿这种小伎俩泡小女生的。”
　　“嘁。”王子淳不屑：“你不穿开裆裤的时候还尿床呢。”
　　“呃。”猴子尴尬：“你怎么知道？”
　　“你妈把你什么糗事都抖落给我了，所以小心哦，别得罪哥。”王子淳笑得奸诈。
　　“死！”

　　两人聊归聊，手上的动作没有一丝怠慢，圈子一点点缩紧，然后两人合力猛地一拉。
　　“彭——”笨重的身体倒地，“嗷……”猩猩两手死抠着绳索，痛苦的扯着。
　　“小正太！快来帮忙！”王子淳大声吼道。
　　“诶，来了！”小正太应道。

　　米佳伦也行动了起来，拽起地上一根绳，跑到猩猩身边。
　　看着猩猩毛茸茸的粗大胳膊，米佳伦犹豫了。
　　另一边的学委和大嗓门却是已经将猩猩的一只手牢牢的捆住，正在往旁边的一根树上绑。
　　见到米佳伦愣在那里，学委来气的喊道：“米佳伦！赶紧动啊！傻在那里干什么！”

　　“嗷嗷——”猩猩头颈被几个男生拖拽住，一只手又被束缚，剩下的一只手还死死的抠着绑在它脖子上的绳索。
　　其实它很可怜。
　　“嗷！！”猩猩借助着还能活动的下身使劲在地上扑腾。
　　“靠！”“啊！”三个男生硬生生的被它拖着向前滑了几步，几人涨红着脸，青筋暴突仍死死拽着绳。学委和大嗓门还没来得及将绳的另一头系紧，猩猩突然发力，不仅绳子直接从学委她们手上挣脱，学委她们自己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给狠狠甩了出去。
　　只有一旁站着没动的米佳伦幸免于难。

　　猩猩表情狰狞，像是发了疯似的胡乱挣扎起来，米佳伦急忙闪开，学委和大嗓门也是退到一边不敢上前，只是苦了还死死撑着的几个男生。

　　好在猩猩挣扎了一阵，像是没了力气，动作渐渐迟缓了下来，幅度也是越来越小，学委见状连忙再一次拿起绳索迅速的在树上绑起来，米佳伦也尝试着将绳子绕在猩猩另一只软绵绵的手上。
　　松松的绑好，米佳伦一咬牙，使劲的勒紧，猩猩的手突然紧绷了起来，米佳伦一惊，好在它马上放松了。
　　米佳伦这才注意到猩猩嘴角已经开始有白色的泡沫流下来，肢体开始出现间接性的抽搐。
　　“喂！你们收的太紧了！它快被你们勒死了！”米佳伦冲王子淳他们喊道。

　　“所以叫你们快啊！那么磨叽！”猴子嚷道。
　　“好了，差不多了，先松手吧。”王子淳道。

　　王子淳替猩猩松了脖子上的绳子时，猩猩已经快不行了。脖子一没了负担，猩猩就只顾着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它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着，让近在咫尺的米佳伦看得发怵。
　　“我来吧。”王子淳擦着头上的汗走过来的时候，米佳伦正吃力的把绳子绕在树上绑紧。
　　“谢谢。”米佳伦将绳子递给王子淳，低声道。
　　“不用。”

　　许是刚才真的运动过度，王子淳的手上头上甚至头发都是湿漉漉的，衣服背后也被汗水浸透了。
　　看着低头咬牙捆绳子的王子淳，米佳伦脑子一抽，掏出随身携带的纸就替他擦起额上的汗来。
　　王子淳的动作顿了一下，又继续埋头干活。

　　就在王子淳刚刚将绳子收的死死的时候，一直倒在地上大口呼吸的猩猩突然一下子站了起来。
　　王子淳忙拉着米佳伦闪退了几步。
　　那边，猴子他们早已完工。
　　猩猩的两只手都被结结实实的绑在两颗千年大树上，它这一下猛烈的动作，憾得两棵树哗哗作响，身躯不停颤动。
　　但是猩猩是绝对挣脱不了的，因为他们可是绕了一圈又一圈。
　　不过它这一下却是让猴子本来想调侃王子淳和米佳伦的话给咽回了肚子里。

　　“呲——”猩猩转脸冲着王子淳龇牙咧嘴，看样子是还想上前，怎奈被束缚了手脚。
　　王子淳不屑的看了眼猩猩，猩猩竟是乖乖噤声不作声响，只是还会时不时的晃荡晃荡两只手，感到自己给绑住了，又垂头丧气的低下头。
　　猩猩像是一下子变温顺了，对于这一改变，米佳伦把它归功于，刚才被勒得太紧的时候，猩猩大脑的氧气一下没供应上，傻了。

　　两队人马会合，都是累得够呛。
　　众人都很自觉的往小屋的方向走去，猩猩的事等休息完了再做商讨。

　　走到一半的时候，米佳伦突然停住了。
　　“怎么了？”王子淳问。
　　米佳伦歪了歪头，道：“我觉得，保险起见，最好把绳子再多系到几棵树上。”
　　“好主意！”王子淳还不及说出口的质疑就这样让猴子一句兴奋的大叫噎了回去。

　　一觉醒来的时候，屋子里又只剩米佳伦。
　　米佳伦缓了一阵，走出了屋。
　　屋外，早已一片惊天动地。

　　“哈哈哈……”男男女女的大笑声分外刺耳。
　　他们五个人站在猩猩的不远处，一边冲猩猩扔着什么东西，一边乐得前仰后翻。
　　走近才看清，他们正朝猩猩扔石子。
　　猩猩却没有发怒，只不时拉着被绑住的双手，想用手挡，表情也甚是可怜。

　　看到米佳伦走近，学委笑着过来拉她，“米佳伦，快，一起来玩。这猩猩真逗。”
　　说完，不由分说的塞给她一手的石子。
　　米佳伦抿了抿嘴，转脸看着猩猩。

　　似乎是感觉到米佳伦的目光，猩猩也抬眼看向她。
　　眼底是不带杂质的纯净。
　　在那一瞬间的无声对视中，米佳伦觉得很熟悉，心像是被一层层的暖意包裹，柔得似要滴出水来。
　　一会儿，猩猩砸了砸嘴，转开脸。

　　内心突然升起一股无名之火，米佳伦扔下手中的石头，冷声道：“太过分了！”
　　随后，不管众人反应，米佳伦向一边的树林走去。

　　“嘁！”猴子一脸扫兴。
　　大嗓门和小正太面面相觑。
　　学委翻了白眼，不满道：“哼，真当自己是谁了，抓猩猩的时候她没参与么？！”
　　王子淳看了眼学委，眼神锐利。
　　学委不甘不愿的噤声。
　　“我去看看。”王子淳抛下一句话，就追米佳伦去了。

　　王子淳找到米佳伦的时候，米佳伦正坐在一棵倒下的大树干上。
　　“跟我去个地方吧。”
　　看了看王子淳，米佳伦道：“不去。”
　　王子淳不由分说的拉起她就走。
　　“喂！”米佳伦朝着他的背脊喊道：“放手！”
　　王子淳不理。

　　半晌，王子淳终于站定，转向米佳伦，“看清楚。”
　　“什么东西那么神神秘秘的？”
　　“你自己看就知道了。”王子淳说着绕到一棵树后，拨开一堆杂草，冲米佳伦朝着里头努努嘴。

　　斜了眼王子淳，米佳伦走上前一看……
　　里面躺着一只黑猩猩，双眼紧闭，裸露的皮肉上点点血迹，米佳伦往深了看，才发现这猩猩腹部大大小小的都是刀伤，猩猩的旁边还放着一把尖刀。

　　“昨天在那猩猩手里看到的刀。”王子淳道。
　　“真的？”米佳伦转头震惊的看着他，“你的意思是……”
　　王子淳挑挑眉，不置可否。
　　“未必吧……”
　　“小正太亲眼所见，今早你还睡着的时候，小正太跟我们讲了昨晚他一个人在森林里看到的事，可能他们这才动了抓猩猩的心思。所以说，那杂碎也不值得你同情。”王子淳勾了勾唇。
　　米佳伦看着已经死去的猩猩，陷入沉思。

　　入夜，一片静悄悄，大家都围着篝火进入了梦乡。
　　猛地，米佳伦睁开眼竖了起来，悄步走到猩猩旁边。
　　猩猩抬起原本垂下的头，疑惑的看着她。
　　火光下，猩猩身上俱是累累的伤痕。
　　逆光处，米佳伦的脸浮起一抹诡异的笑。

　　忽的，米佳伦举起手，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刀。
　　猩猩瞪大眼睛，拼命的摇着手上系着的绳，嘴里呜咽呜咽的，却愣是发不出声音。
　　米佳伦加深了脸上的笑容，手上的刀干脆的落下，一下，一下，一下……
　　猩猩不停的挣动，乞求的看着米加伦。
　　米佳伦面无表情的动着手里的刀子，血溅出，溅了她一脸，米佳伦不为所动。
　　直到猩猩停止挣扎，她才收住手，扔掉刀，嫌恶的在猩猩毛上擦掉手上的血。

　　米佳伦满意的理理衣衫，丢下已经断气的猩猩，顶着满脸干涸的血迹，脚步轻快的走到悬崖边吹风。
　　夜间的风微凉，吹着却是很舒服。
　　米佳伦张开双臂，闭上眼，惬意的享受着。

　　“咚，咚，咚……”身后突然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米佳伦敛住脸上的笑意，急速转身，对上一张巨大的狰狞的脸。
　　还没来得及出声，就感觉身体被重重的推了一下。身子轻飘飘的，她眼前一片迷蒙。

　　突然，米佳伦猛地醒悟，转头，底下是万丈深渊。
　　“啊！！！！！”她用尽全力惊恐的尖叫出声。
　　“砰———”
　　余音不绝，缭绕山谷……

　　米佳伦倏忽睁开眼，头顶是家里熟悉的天花板。
　　坐起靠着墙，米佳伦抱着腿埋首腿-间。
　　梦，从哪里开始……

　　走进学校的时候，米佳伦是恍惚的。
　　直到上完一上午的课，她才开始觉得回到了现实。

　　下午，米佳伦正坐在教室里自习，楼底下突然围了许多人。
　　大家都抬头往他们前面那栋六层的楼看，还不停地指指点点。
　　米佳伦差不多在三楼的位置，从教室里抬头，在六楼的天台上，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米佳伦猛地站了起来，陈木正站在天台的栏杆边缘！
　　她急忙转身向那栋楼跑去，底楼的门竟让陈木在里面锁了起来！
　　米佳伦转身从活动中心走。
　　一步，一步，踏上活动中心的楼梯，那是一种绝望的熟悉感。
　　灰尘带着泥土的气息扑鼻而来，她一个人奔赴战场。

　　米佳伦摇了摇头，赶走脑子里那些奇怪的念头，一口气绕到了天台上。
　　“陈木！”米佳伦大声叫道。
　　“生活太绝望，带走了父母，带走了我的尊严，还要质疑我的人品。”陈木留下一句话，然后直直的跳了下去。
　　“啊！！”“快叫救护车！！”下面顿时尖叫声一片，乱作一团，声音很近，却仿佛又离她很远。

　　米佳伦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下楼的，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只是脚步异常沉重，只是精神异常恍惚。
　　不知道走了多久，惊声尖叫的人群渐渐地被远远抛在了身后。

　　突然，米佳伦前面停住了几双擦得雪亮的皮鞋，她恍然抬头，几个穿着警察制服的人出示了他们的证件，然后不停的动着嘴皮子。
　　朦胧中，警察的声音却异常清晰：“怀疑你和一宗谋杀案有关……怀疑你和一宗谋杀案有关……怀疑你和一宗谋杀案有关……”

　　眼前一片白光，白色笼罩了米佳伦全身，好像是一片纯净的世界。
　　迷蒙中，她看到了很多…她带着手套拿着一瓶红油漆面无表情的喷着各种各样诡异的字符……她踩着一张椅子踮起脚在吊灯下挂上了一只死状极惨的老鼠，回头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她坐在地上悠悠的肆意破坏测谎仪的零件……最后的最后，她把陈木推下了楼，不管陈木不敢置信的眼……

　　梦，似乎醒了。
　　其实现实一直是现实，只是现实比梦境更残酷。

　　“滴嘟滴嘟……”五彩的灯闪啊闪。
　　米佳伦知道，她会住进一幢白色的房子。
　　那里，什么都是白的，好像是很干净的样子。
　　那里，她曾经住过。

　　————————逆转砂轮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