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云暮待卿归》轻墨入隐

58、第五十七章 春满秋浓

　　这边贺宸溪却看到苏柳陌手中的聚物袋，一时忍不住说道：“好个贺宸安，我求了你许久都没有让给我，然来是打算送给她来！你倒从来没把我这个姐……公主放在眼里！”目光又落到苏柳陌脸上，忿忿地说：“苏柳陌，你算个什么东西，宸安给你的东西也推三阻四，别以为你师父是元辰仙君就了不起了。你师从于仙君已经五年有余，怎的修为才这点长进，也不嫌给他老人家丢脸，还敢来这长生宴上招摇！”
　　贺宸安喝道：“贺宸溪！”
　　苏柳陌面色却平静得很，她知道当年贺宸溪拜师一事沸沸扬扬，就注定她在千人万人里最见不得的就是自己。她嘴角一牵，笑得淡然，说道：“能够让仙君认了我这徒儿，不管资质修为如何，对我来说，就是最了不起的事情。我就是如此招摇又与你何干？你也只能看着不是？”
　　贺宸溪被她两句话梗得脸儿通红，说不出话来。一时间柳眉倒竖，伸出手来要去给苏柳陌一个耳光。
　　这一巴掌自然是打不下去的，中间还隔着个贺宸安，不论如何也不会让她得了手。
　　他有些怒了：“贺宸溪，你当这里是哪里？！”
　　“这么多年没见，宸溪公主还是一点没有长进，一言不合就动手动脚，小孩子一般。”苏柳陌忍不住再加上两句。
　　贺宸溪倒是停住了，认真地看她的脸半晌，终于想起来：“是你！那个瞎子？！”
　　“不错。”苏柳陌站起身来冷冷说道：“当日我哥哥陆白在青峰镇上被你所伤，可不知宸溪公主可还记得？”
　　只要提到陆白的名字，她胸中就一窒，忍不住要长吸一口气。
　　贺宸溪奚落道：“哈，那乞丐又脏又臭，还想对本公主动手，就算因此殒命，也是活该他死！”
　　贺宸安看苏柳陌面色惨白，身子也晃了一晃，连忙扶住她，柔声说道：“她不知陆白的事，你莫要怪她。我们到后面去吧。”
　　苏柳陌也不搭话，有些呆愣仍由他牵着走了。
　　轻珏拿扇面掩住嘴角一笑：“宸溪公主，你这弟弟怕是已经情根深种了。”
　　贺宸溪轻蔑地说道：“不知这小蛮子有什么好？！还是个天生的残废，就算现在眼睛医好了，还不知以后会不会再有什么毛病。”
　　轻珏笑道：“她的师父是元辰仙君，即使有什么毛病还怕医治不好吗？”
　　贺宸溪看了她一眼：“轻珏，你这是与我作对吗？你到底是我这一边的还是她那一边的？”
　　轻珏收起折扇，凑到她耳边，说道：“我倒有个法子，且说来你一听……”
　　………………
　　宴席散去后，天帝又携了一众天庭神仙，仙门大尊，摆驾到子游山上的宫殿中议事。上尊仙君自然在被邀之列，走之前灵运传音给苏柳陌，叮嘱了一番。
　　折云峰之上本已经是灵虚山最高处，但在天边祥云后果然又显出一座山峰来。云蒸雾腾，形成峰上有峰，犹如海市蜃楼一般的奇观。
　　苏柳陌眺目，影影绰绰看见其上亭台楼阁，宫阙游廊甚为华美。
　　细雪稍停，风扬轻寒。一道道金光从云层的缝隙中倾泻而下，犹如瀑悬。前有仙子引路，后有仙将护卫，一行神仙大尊衣袂轻扬，踏云而去。
　　仙钟响起，洪亮悠长。顿时紫气骤生，瑞光流转，衬得场面分外庄严肃穆。
　　有人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回头一看，笑颜如花：“青鸿哥哥。”
　　“你可还好？”他一双眸子看着她，关切地问。
　　苏柳陌知道他问的是什么，答道：“这半月余总算是缓过来了。”
　　“这些时日我们都不在你身边，虹影又受伤不能陪你，大家都担心你独自一人难以解开心结。”
　　“不是还有师父嘛。”
　　“元辰仙君？”青鸿说道：“仙君一颗心都系在苍生安危之上，他怕很难体会这种心情了，莫说好好安慰你了。”
　　“师父还是很关心我的。前些日子他还带我去醉仙楼吃了兰芯醋鱼呢。也不知道是不是换了厨子，比起以前的味道可差远了。”
　　“心境不同，自然味道就不同了。柳陌，经此一事，你可得谨记仙妖殊途的道理了。”
　　苏柳陌抬头看他，说：“只要心正意端，何惧仙妖之别？青鸿哥哥何时也这样想了？”
　　青鸿顿了顿，笑道：“我只是提醒你，你觉得我说得不对，不听也罢。”
　　苏柳陌道：“青鸿哥哥今日有些奇怪……”
　　又见齐谦和袁紫衣等人御剑而来，扬起一片雪尘，嚷嚷：“天帝这次在这折云峰上布了几处四季陶然，景色甚美，柳陌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游玩？”还没听苏柳陌搭话，又喊道：“宸安，宸安。”
　　却见贺宸安踏着叶影，匆匆赶来，远远地应了一声，到了近前才说：“我竟然将叶影忘在了屋中，这才去取来。”
　　众人哄笑：“我们都晓得你这两日心思恍惚得很。”
　　贺宸安也不理，径直抱了苏柳陌上剑，“苏苏，别看这里一片雪原，四季幻境中美得很，我带你去逛逛。”
　　苏柳陌还未搭话，剑已经起了三四丈，这时再拒绝反倒显得刻意，她只得对着青鸿挥挥手道别。
　　随着队伍行了不过数百丈，突然一阵和风扑面。只听耳边贺宸安轻轻说道：“此处名叫“春满”。你平日里看得太多，大约觉得无趣。”
　　众人缓缓落下。
　　果然是一片桃林。只见花开满枝，璎珞缤纷，娇嫩的绯红里草长莺飞。一条清流小溪横于林中，清流缓缓而行，细润无声。耳边不时传入几声鸟鸣，翠绿的草地上野花点点，清新淡雅，满是勃勃生机。桃花树下，隔十来丈远就布有矮小石几，数方石凳。各处坐了些各门弟子屈膝清谈，倒是风雅得很。
　　贺宸安牵着她走过草地，往溪边踱去。她微微用力抽出了手，贺宸安顿了顿，看了她一眼，倒是什么也没说。
　　溪水中果然有金色锦鲤，颜色跟涛华坪上泉水中的一般纯正，很是靓丽。
　　苏柳陌说道：“确实跟涛华坪很像。”
　　贺宸安难得地没有接话。
　　溪边一条青石小径，她又招呼了袁紫衣和自己一道沿着小溪并肩走去，一路上两人聊了聊虹影的情况。
　　其实她回天玑殿后去看过虹影一次。头一日仙君就替她驱了体内的妖邪之力，她就已经苏醒了，只是伤了根本，身体比较弱。周游担心虹影说话太多影响恢复，反而劝苏柳陌等她好些了再来看望。
　　何况她见周游照顾十分妥帖，自己竟然半分也插不上手。加上尚还沉浸在哀恸中无法自拔，也怕影响虹影的情绪，所以等到出发前才去探她第二次。
　　那时的虹影虽然还卧床，但是脸色总算不似才回沧微时那般灰败了。
　　几人边说边聊，桃林似乎无边无际，也不知走了多久，突然眼前景色一变。
　　也不知是怎样的神通，连那金乌的位置也是改了。
　　斜阳渐矮，层林如染嫣红，枫林遍野，更衬得如火似焚。
　　霜白染尽秋草芯，红叶灼透晚烟青，真是满山云锦，如烁彩霞。
　　林中二十来步就设一个古朴方亭，其间置着数方软垫，适于靠枕，挂着天青色薄纱帘。清风一荡，帘幕轻卷，仙气十足。更妙的是亭外壮实的枫木之间，两任精铁制成的秋千彷如刚刚停靠一般微微荡着。
　　袁紫衣一声欢快地轻呼，已经跳上其中一个，高高兴兴地荡起来。
　　齐谦看得笑嘻嘻：“怎么跟个小孩子一样。”
　　贺宸安也不解：“这应该……跟御剑差不多吧，有什么意思？”
　　他们哪里知道，因为惧高，袁紫衣小时候每次看别人玩这种足蹬式的秋千，自己就只能羡慕地在底下地站着。现在终于有机会上去试一试了，怎能放过。
　　苏柳陌倒是被她逗起了兴趣，也兴致勃勃地爬上另一家秋千。
　　齐谦倒接着说：“嘿，这个也是个小娃娃。”还特意看了贺宸安一眼。
　　贺宸安没做声，目光却扬起去看那秋千与枫木的连接处是否牢靠。
　　众人看他抬头，还以为有啥稀奇物什，也纷纷顺着他目光抬头。瞅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他在看什么，立即有人轻声笑道：“贺宸安，快到下面接着去。”
　　他还真是从善如流，跑到枫木旁站定了。
　　揶揄的人也讨了个没趣，“啧”了一声。
　　齐谦倒是轻声说道：“你们别再取笑他了，估计这情路漫漫，宸安以后还有得苦吃。”
　　一语成谶。
　　众人在“秋浓”中玩了一阵，又御起剑来，在枫林顶上你追我赶，好不热闹。
　　只是苏柳陌不愿意被贺宸安抱着御行，便自己寻了个乐子，在枫林里寻起漂亮的落叶来。袁紫衣也跟来，跟她一起在林子里乱窜。
　　贺宸安自然不会离去，负手缓步跟在她俩后面。头顶众人笑闹不断，林间青色身影蹁跹，他竟觉得满足。
　　轻步踏落叶，和枯枝轻响，红叶绘画屏，并一袭斜阳。谁笼着一袖芬芳，谁藏着情意绵长，年华均付作过往，独留一腔痴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