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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三十四章 流年若水 ...

  •   苏柳陌伤好以后,日常作息时十分规律,辰时初起而坐,休息片刻。,午时中食,亥时末睡。吐纳修习灵运,领悟口诀指诀,演习剑术,再回到习字练字,每日日程安排得满满当当。自从回到天玑峰时从青鸿那里得知师父飞升的事情以后,心中就多了个偌大的志向,自然勤勉非常。她早已学会了御剑,但除了两月一次师父特许可以外出跟贺宸安,袁紫衣,虹影或是青鸿小聚外,从不离开天玑峰,有时修习到疲累不堪,就御剑去韧山崖上临绝石对海
      韧山崖上是整个沧微元辰最高之处,拔地千尺,危峰兀立。一块巨崖直立,另一块横断其上,直插入苍穹,势如苍龙昂首,气势非凡。立于其上,只觉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望浩瀚大洋一去无际,沧微七峰尽收眼底,层层云气升腾,令人胸怀荡涤,万事离心间。
      师徒两人时常不约而同来到韧山崖,或俯瞰这磅礴山势,无际水域,或迎着月华如洗,观星河瀚瀚。大约是受了师父的影响,尽管涛华坪上绯色漫漫,春意绵绵,天玑峰上苍翠万千,深涧生烟,她却独独爱看这一种。
      师父不在时,她就只看景,倘若在时,他也在景中。白衣若雪,袍袖翻飞,宛如俯瞰天下,睥睨众生的神祗,仿佛一刹那间就要飞升而去。
      那时她站在他身后,有些傻气地许愿,只愿可以一生追随仰望陪伴这样的背影。
      ………………
      时间无暇左顾右盼,岁月兀自手忙脚乱。
      白驹过隙,光阴似箭,一去两三年。
      师父待她越发亲厚,不仅在天玑峰上让她随侍左右,还允她设了小厨房,种了些香料药材,青菜果蔬,她仗着术法,每日花上半个时辰侍弄这些杂事,然后打理殿中杂物,伺候师父审阅宗卷,日子久了,有规律有节奏地做着,倒把一切都打理得井井有条,妥妥帖帖。
      唯有陆白让她每当想起就惆怅满怀,他一直没有星点消息,也不知身在何方,所遇何事了。
      对于修习,苏柳陌两年多急功冒进,弄到自己疲累不堪,数次失手受了轻伤。暮云落提点她多次,如今也终于调整了心态,寻找了最适合自己的修习速度。她日渐长大,聪慧灵秀,偶尔还能同师父论上几句天下大道,人世运常,虽然见识尚浅,不乏童言稚语,但是偶尔也有灵光乍现的独特见解。本来少言寡语的元辰仙君不知不觉间就同她谈得更多些,大约这一年来说过的话比过去十年加起来还要多,两人日渐亲近。
      月前苏柳陌不甚练剑时膝盖受伤,本以为是小事,隔日就肿得硕大,腿即无法弯曲,也无法伸直,只能微微地屈着。因为误了修习,她难免怏怏不乐,郁郁寡欢,就央求师父带她到韧山崖上坐上片刻。暮云落倒也实在是疼惜这个徒儿,随后隔几日就抱她去韧山崖呆上一个时辰,算是安抚。
      他起先是将她放在临绝石上,后来看她腿脚不便,韧山崖上风力又大,想她本就意外不断,难免一个趔趄又会坠下崖去,就席地而坐,将她搁在怀中,环住不放。他的人冷清如斯,怀抱却如此温暖。她的脊梁僵硬地贴在他的衣襟上,中衣汗湿了一片。
      只觉得那日,斜阳渐矮只影长,浩瀚东海沧微元辰皆化成一片虚无,山不是山,水不再是水。即使海面骇浪惊涛,耳边风声啸叫,她的世界却绝对温暖,绝对安全,宛若静止的宇宙尚未迸发,混沌不开,万物未生,天地间唯有这一个人,这一缕冷香。
      教人如何不心生贪恋,不忍割舍。
      于是伤腿就拖了个把月都还没好。
      暮云落一时担忧,想策师向婉精通医理,就请她来看。向婉仔仔细细推摸了一番,反倒说不是腿的问题,而是灵运凝滞于五脏,导致血脉瘀阻,除了日日着人助其疏通灵运外,也需要静养筋骨,才能好得齐全。苏柳陌只担心向婉尊上发现自己每日掐着时间,运转灵运一刻钟来拖延伤势的事,不禁紧张万分。听她说完,才算放了心。
      向婉倒是考虑得周全,想是仙君一时事忙无暇照顾,徒孙辈中袁紫衣又素来和柳陌交好,就得了仙君的许可派紫衣过来照顾苏柳陌。不仅可以帮她疏导灵运,而且就算同食同住也无碍。
      仙君欣然应允。
      苏柳陌心中悲喜交加,袁紫衣要来陪自己自然是欢喜,可想着师父难得的温柔爱护却得而复失,难免郁结。暮云落看她眉目不展,只当时她在天玑殿中闷得久了,想来小徒儿有三月余未见到宸安,青鸿和虹影,格外难得地嘱了向婉让三人都到天玑殿中来看看柳陌,解个闷儿。向婉甚是纳罕,想这冷心冷情的仙君对徒儿的关心已经到了这般地步,心中不禁千般蹉跎,万般嗟叹。
      第二日午时,苏柳陌正拖着伤腿摆着金鸡独立的姿势在偏殿最北的一个小院里伺候花草。一抬头,日头下远远地有几人御剑而来,细细一看,正是贺宸安,袁紫衣,虹影,还有青鸿四人。
      贺宸安走得最急,将身边三人甩了十来丈。人还没到桃花林上,就听见他运用了灵运朗声说道:“弟子贺宸安拜见仙君。”
      仙君的声音旋即响起:“不必多礼,你四人可直接到偏殿探望陌儿。”
      贺宸安御剑停也未停,顺利穿过仙障,直直地向着偏殿来了,一眼就看到水灵灵的苏柳陌正站在一处小院中笑意盈盈地瞧向自己。皓齿明眸,眉目若画,一张小小的瓜子脸映着绯色桃花影,素来冷清的模样里竟然添了一丝艳色。
      他不禁心中一跳。
      看她手扶着院中的桃树,想是腿脚受伤不方便,他收起剑就立即就扶着她。轻轻责怪道:“苏苏,怎么不在房中好好养着?”贺宸安如今年满十五,身量长高了不少,跟苏柳陌拉了好大的差距,这样一扶,就只有佝偻着身子将就着她。
      苏柳陌看他弯腰驼背,轻轻推开他的手:“没关系,我可以跳回去。”
      贺宸安不喜她见外,伸手刚要抱起,一个灰色的身影却扑上来捷足先登:“柳陌,几月不见,倒是越来越漂亮了。听说你受了伤,只当病恹恹的,哪知还是个病美人。”却是虹影。她性子急躁率真,连穿女儿家的裙衫也嫌麻烦,日常就跟师父一样穿的是男子的淡灰色袍服,倒也是英气十足。
      苏柳陌被她撞得一个踉跄,又被贺宸安扶住,他眉头微蹙:“虹影,你倒是小心些。”
      虹影白她一眼:“柳陌哪有你想的那么娇气?”
      背着一个小包袱的袁紫衣也落到小院中,紧接着是一袭束袖白衣的青鸿。
      “柳陌,柳陌。”袁紫衣高高兴兴地执起她的手。
      苏柳陌夸她:“你倒是有出息了,今日居然自己御剑来。太不容易了。”袁紫衣因为畏高,其他术法心诀倒也罢了,就是御剑这一项,真是最最过不去的难关。
      袁紫衣却红着脸儿看了一眼贺宸安:“多亏了宸安。”
      贺宸安没好气地说:“对,你干脆从丁眉师姐门下退出,拜我为师得了。”又跟苏柳陌说起:“你不知道紫衣要学御剑该有多难,这三月我每日都要花半个时辰携她往高处去。才开始她只要离地三尺就双腿发软,拉都拉不住,后来倒是慢慢地适应了。你说作为一个仙门弟子,这该是多么丢脸的事。也不知当初怎么就能拜入元辰。”
      虹影不平道:“紫衣自然有她的长处,你看她控水的术法,再多个一年半载给你,也练不到她现在的程度。”
      “纵然水系练到出神入化,没有其他的配合,也是枉然。元辰更是剑宗为主,术法为辅,你的师父没教你?”
      “你少拿师父说事,你就算辈分比我俩高些,也别想让我叫你一声师叔。”
      “乖虹儿,再叫一声来听听。”贺宸安唇边荡起一对浅浅梨涡。
      “你……”虹影还要反驳。
      “好了,好了。你俩怎么每次一见面就吵吵闹闹,也不嫌腻烦。走,回屋去。”苏柳陌看着青鸿手里提着个硕大的食盒,想是给大家准备的午膳,就跳过去乖乖巧巧地喊了一声:“青鸿哥哥,辛苦了。”
      青鸿本是离众人隔了一步之远,看她跳过来,堪堪单手一把捞起,说道:“你们一说话就吵得我头痛,下次可得单独来看柳陌了。”说完,一手提着食盒,一手托着柳陌,兀自转身往偏殿厢房中走去。
      “我就看不惯你一脸不得了的样子。”虹影跟上,回头对着贺宸安说。
      “干你何事?!”贺宸安嘴上虽然答着虹影,眸子却盯着青鸿的背影,俊脸上罩上一层寒霜。十五岁的少年,眉目已经完全长开,额头鼻梁下颚都褪了稚嫩,棱角分明。他轻笑时倒还好,脸颊上浅浅梨涡,只觉得三寸春光柳叶扬,暖意暖心。此刻面罩寒霜,天生贵胄的霸气显露无疑,将人生生地折下去一个腰身。
      虹影和袁紫衣对望了一眼,都低下去头,不敢再多一句嘴了。
      五人倒是十分难得聚在一起,可惜其余三人在青鸿眼里都是小娃儿,他跟柳陌又无法单独聊上一聊,自然呆不久,陪着大家用了午膳,寒暄了两句,只说改日再来看她。
      “青鸿哥哥,改日是哪日呢?”苏柳陌看他要走,心里只想着提前得到师父的允许才好答应他,连忙急急地问。
      贺宸安的脸色立即变得有些难看。
      青鸿眉梢微挑,眸中波光摇漾:“改日就是明日。我寻了个食谱,要不,在你那小厨房里做上几样给解馋?今日来的匆忙,也无甚准备。”
      袁紫衣本就会住在天玑峰上一段时间,只笑嘻嘻地听着。其余两人还等不及苏柳陌说话,齐声嚷道说明日也要来天玑殿,一人为了吃食,一人却是心有不甘。苏柳陌只担心他们扰了师父,还在犹豫,青鸿一抬手告辞,出门来跃上长剑竟是走了。
      贺宸安一直当青鸿是假想敌,待他走了自然心中舒畅,这才从怀中掏出一个物什来,拖过苏柳陌的手就戴了上去。她低头一看,原来是个玉石手镯,大小倒还合度。那玉色莹白润泽,面上一层晶莹剔透,仔细瞧只见内里流云笼雾,烟霞宛转,别有一番景象。
      苏柳陌虽然不识,也知道是极为贵重之物,连忙褪下来还给他。
      “你不要?!”贺宸安面上一黯。
      “不要。这么贵重的东西,你怎么随便拿来送人?”
      虹影倒是大大咧咧,一把夺过来:“什么东西,拿来我看看。”一看之下,不禁惊呼:“这是烟霞流云石?我第一次见着这么漂亮的。”
      贺宸安冷哼一声,“你倒是认得,不像某些人。”
      虹影表情甚是惊讶,欲言又止地看了贺宸安一眼。烟霞流云石非常罕有,初初开采出来,不过看起来是一般的白玉,只等有情人日日揣在身边,它自会聚情思,收爱恋,在石中燃起烟霞,情越浓烈越是持久,玉石则越是剔透。看这手镯明艳的样子,至少也是润泽了十年。
      虹影终是忍不住问出声来。“你……你认识柳陌多久了?”想想苏柳陌的年纪,失声道:“莫非……连婴孩你也不放过……”
      贺宸安快要被气倒,“我是借花献佛罢了。”他当日从母亲手中接过镯子时不过是乳白半透明,如今带在身边三年,看那镯子中云雾变化,霞光渐现,自己也是讶异。想着送给苏柳陌,也不枉费了自己的一番情谊。
      “你们打什么哑谜?”苏柳陌哪知道这些。
      虹影正要解释,贺宸安睨了她一眼,阻止道:“我来这元辰拜师时,父亲也赠了我许多东西,这个不过是其中一件,我看它尚且精致,算不得贵重,也衬得你,今日拿来讨你一个欢心,你喜欢就留着,不喜欢就扔了吧。”话虽说得轻巧,眸色却暴露了他的忐忑不安。
      苏柳陌看着虹影。虹影看看贺宸安,又看看袁紫衣,再看看苏柳陌,叹了一口气:“罢了,柳陌,这浑水我淌不了,你收下就好,这……也不是啥贵重玩意。”说得很违心。
      贺宸安也不言语,重又帮苏柳陌带上。
      苏柳陌抬起手腕来看:“这石头结实不?要是练剑时碰坏了岂不可惜?”
      “不会,堪比金石。”贺宸安说得斩钉截铁。脸色分外慎重,连眸色也沉下去,沉下去如海底一方万年青岩。
      袁紫衣黯然垂眸。虹影捂着嘴偷笑了一回,被贺宸安追了一记眼刀。四人当中,苏柳陌年纪最小,刚刚十岁,袁紫衣十二,虹影十四,自然都比她明晰。
      虹影从怀里也掏出来一串香珠,笑着说道:“这是上次同师兄练剑赢了半招,师父顺手赏的,说是夜里安神。你素来知道我只要头沾枕就人事不省,何须安什么神?不如送了你吧。”
      苏柳陌欢欢喜喜地接了。
      袁紫衣拿来看了一遍,说:“咦,我师父也有一串。”
      贺宸安说:“这香珠是向婉尊上之前得了海外小岛上的一株秋檀子制的,大约有上百串,都赏给了元辰门下的弟子们。”他一顿,故意道:“我看青鸿师兄之前好像也送给灵芝师姐一串。”
      虹影说:“怪不得方才这香珠掉了出来,他拾起来还我时,就问是不是灵芝师姐送的。”
      贺宸安说:“灵芝师姐怎么舍得把他给的东西送别人,怕是想多了。”末了又补上一句:“他们倒是般配。”眼睛却看向苏柳陌。
      苏柳陌却没什么反应,似乎对此种八卦没有兴趣,反而是饶有兴趣地看着腕上的镯子。他心里纠结着,些许安慰,些许失望。苏苏什么时候才能懂得这些啊……
      袁紫衣期期艾艾地说:“柳陌,我……我没准备什么东西。”
      苏柳陌敲了她的手一下:“你不是把自己给我送上来了?今日可要侍寝哦。”她调皮地眨眨眼睛。
      “侍寝?”贺宸安奇道。苏苏七岁就来了沧微元辰,不知这“侍寝”二字从何学来?难道仙君也教这些?贺宸安赶紧甩甩头将这大逆不道的怀疑丢出脑去。
      “不就是侍候入寝的意思?今日就要麻烦紫衣帮我铺床叠被了,呵呵。”她笑嘻嘻地看着袁紫衣。
      虹影倒是口快:“柳陌,侍寝不可乱用。”
      “为何?侍寝还有其他的意思?”苏柳陌和袁紫衣两人好奇。
      “这……”她不知如何解释,眼睛瞟瞟贺宸安,看他望着窗外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只好继续擦汗:“就是……大约……可能……应该是……有双修的意思。”
      “哦。”两人齐齐摆出一副了解的表情。双修,倒是听说过,就是要一男一女才可以修炼的一种术法。
      想不到虹影如此这般四两拨千斤,贺宸安不由得回头送出一个激赏的眼神。
      苏柳陌又开口慨叹:“听说双修往往相辅相成,事半功倍。我的修为和师父的差距太大,倒是不适合双修。”
      贺宸安和虹影脸色均是一僵。
      接着她脑袋一转,托腮笑看着贺宸安:“宸安,不如日后我习得双修之法,就先与你寻个僻静之地试试可好?”
      贺宸安愣住,腮上渐渐被窗外的桃花林染上了一抹不自然的绯色。
      虹影兀自拍腿大笑起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第三十四章 流年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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