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雨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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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雨，淅淅沥沥。
泉奈讨厌下雨。
下雨不能和哥哥出去修炼，下雨会阻碍视线让战斗失利，下雨会让人心情沉闷失去食欲，下雨会沾湿衣裳让人行动不便，他死去的那一天也是一个下雨天。
泉奈知道自己在做梦，雨水并不像想象中那么冰凉，眼前的一切却都是熟悉无比的景象，他闭着眼睛都能走下去的，他生活了十几年的家。
雨点不住的下落。滴答，滴答。空气里满是凄清。他的心也如同檐下挂着的剔透露水，在呼吸间微微颤动。
那个人坐在檐廊下，面对着竹林背影坚定沉默，好像在思考些什么。明明小时候的发型还算正常，留了长发之后看起来就有些夸张了。但是配上那张桀骜不驯的脸，又让人觉得其实这样刚刚好。
泉奈干净柔和的面庞上不由自主的浮现笑容，少年毫不犹豫的走上前去，步伐是在外人面前所没有的轻快。
——一直从记事起就是这样，拼命的追赶他。
——哥哥。
“我来切羊羹吧？”明知道不会得到回应，还是这么说了一句。
在这样的雨天，他总会坐下来和斑喝茶、聊天。不用战斗的时候也能一直一直在一起，就算什么也不说只是静静的坐一下午，这也是只属于宇智波泉奈的宝贵时光。
毫不拖泥带水的把一长条羊羹像切年糕一样切成薄片，泉奈干脆利落的刀法在这种事上也有体现。羊羹搭配着焙茶，袅袅上升的热气不知氤氲了谁的眼眶。
真是的，明明只是个稍纵即逝的梦境。他却一本正经的浪费时间做这种事，大概是迫不及待地想要重温那种平平淡淡的生活吧？
——做什么都行，只要哥哥能偶尔陪陪我就好。
在这一刻，他和佐助两个人的心情，有了微妙的重合。
因为是哥哥啊。
只要能待在这样的人身边，就算只是无所事事的发发呆，也能愉快的笑出声来。
梦里的景象在不断的快进，生命走到尽头的那一天依旧是大雨滂沱，喧嚣似乎在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
失去了引以为傲的眼睛，不分日夜的在床上已经躺了快一个月了。
再怎样坚强快乐的人也有崩溃的一刻吧？
当得知斑在渐渐失去光明的时候，泉奈经常偷偷躲起来哭泣，非常憎恨这个世界，好像把一辈子的恨都用光了。
如今轮到他来品尝这种滋味，心中却只觉得异常平静。
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啊……哥哥。
无论是宇智波之名，还是族人的期待，我们之间约定了的未竟之事，都交付给你。
伤势早已回天乏术的少年在黑暗里倾听下雨的声音。牺牲了弟弟才重获光明的宇智波斑，更加锋芒毕露，让人联想到负伤的野兽，有种危险的感觉。
我只是即将走回到生命的起点，那时的他这么说，苍白如纸的脸上笑容浅淡。他不知道这故作洒脱的笑容看在人眼里有多么揪痛人心。
是的，他只是走回到了生命的起点而已。原以为那会是个更安静、更寂寞的世界。
……
滴答滴答。耳边传来嘈杂的雨点不断下落的声音。
天微微亮，有微弱的光线从窗帘下摆漏进来，仿佛牢牢抓住了这束光似的，眼前的黑暗和那混沌的意识忽然如同潮水一般退去、归来。
四周一片昏暗，规规矩矩的躺在被褥里的小女孩睁着眼睛静静的看着天花板。
人一生中真正爱的东西少之又少，经不起失去，却总是会失去。只因为世间容不下这种至善至美。失去了，日子还是一天一天的过，不会再有分别，也不会再有那种酥麻中夹杂着甘甜的幸福滋味……
当时以为是最寻常的生活，为什么没有珍惜呢？
泉美还记得，那个时候自己到了弥留之际，哥哥的眼泪落在掌心的温热。
而如今，已经没办法像那时候那样在人面前像个小孩子一样任性的大喊，我，根本就，不快乐。
没法再软弱天真下去。因为这里，没有哥哥。
泉美觉得那种钝痛至今还残留在自己的心口，一种沉重感自上而下牢牢的压制住了她。
她忽然有些喘不过气来。
转过脸来才发现，是横七竖八的睡着的佐助又把手臂搭在了她胸口上。男孩安详的闭着眼睛凑得极近，热热的呼吸几乎就吹拂在她脸上，有一股甜香的气味。泉美无奈又尽量小心的推开同胞兄长，然后发现……原先那种梦醒之后的伤感气氛早已消散无踪。
这个雨天的清晨，有一种令人安心的平静。遗憾和不舍的情绪像潮水从脚面上有条不紊地退去，梦已经彻底醒了。
所谓前世今生，终究不过幻梦一场。
她已经是宇智波泉美。而不是那个战国时代早逝的少年。
室内充斥着芳香的甜腻气息，稍微令人觉得有些憋闷，泉美悄悄爬起来将窗户推开了一丝缝隙。
外面正下着绵绵的雨，带来细碎的沙沙声，雨后冲刷过的花草树木，有种焕然一新的感觉。
窗外吹来的凉风使空气变得清新了一些，一阵轻柔的风夹着雨雾拂过泉美的面颊，湿漉漉的，凉意袭人。佐助还在沉沉的睡着，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也许是睡梦中感觉到冷的原因，他紧紧裹着被子，像个小婴儿一样蜷缩着身子。又密又长的睫羽轻轻颤动着，呼吸绵长。一副惬意十足的样子。
泉美勾起嘴角轻轻摸了摸他小刺猬一样的短发，像往常那样蓬松柔软，不知道这家伙头发长长后会是怎样的形象。一想到这个，泉美的嘴角就忍不住上翘。
入了四月以后，木叶就好像总是在下雨，天上落下的水珠连成了线，隔着茫茫的雨幕，视线里是一片灰暗的风景。
在雨水的滋润下，不知何方神圣的杂草正从院子的犄角旮旯噌噌噌冒出来，几乎可以想像到夏天草木疯长的时候庭院里杂草无法无天的模样。
在一次走路时被绊倒结果在鼬面前摔了个狗啃泥之后，佐助便自告奋勇要帮忙把这群讨厌的东西从自家院子里彻底消灭干净。
……在想要撒娇的对象面前毫无预兆的丢脸的感觉真是太糟糕了！
想起之前哥哥温柔关切的眼神，佐助就羞愤欲死，感觉自己幼小的心灵受到了无法磨灭的创伤。然后……更努力地拔草。
泉美乐见于此，家里的大人在发现她每次都能给佐助那个熊孩子做出的蠢事善后之后，居然就把这么一个本该是她“哥哥”的家伙丢给她照看了！
“好热呀。”佐助撅着嘴嗲声嗲气的说，他忙活了一下午，又累又热，双颊通红，两只手和衣服上全是泥。
泉美将被水打湿的手帕往兄长脏兮兮的脸蛋上抹去，佐助习惯了妹妹的照顾，顺从的仰起脸闭起眼睛让泉美擦，自己则是胡乱的拍打着身上的泥土。白皙莹润的脸上，浓密纤长的睫毛就像两把小扇子在扑闪。
雨后的空气十分清新，一只小花猫正躲在角落里警觉地瞧着他们。佐助好奇地张望过去，一人一猫两双圆溜溜的眼睛四目相对，小猫嘴里喵喵的叫着，一面悄无声息地后退。不等佐助兴奋的上前，角落里就没有了小猫的身影。
和四岁就上过战场，至今还被公认为前途不可限量的天才长兄相比，泉美和佐助一直以来的生活几乎可以说是娇生惯养也不为过。泉美还会练习结印，锻炼下身体的灵活性什么的，佐助干脆就是吃吃睡睡，十足的米虫样。他们俩都只是家里的次子幼女，责任不重，在父母眼里也远没有鼬那么受重视。
与其祈求生活平淡点，还不如自己强大点。这一直是泉美的信条。宁静悠闲的生活会让人变得温吞懈怠，快乐满足，翦除强者的羽翼，让所有人甘心蛰伏。然而对于已经死过一次的泉美来说，无论这个世界看起来有多么光鲜亮丽，有条不紊，暗中隐藏的危险和恶意也依旧是无处不在的。
只是佐助这种“每天太阳照常升起，就会感到安心而满足”的纯然的快乐，也不由令人感到羡慕。
不过，受尽宠爱的幼子也有让人头疼的时候。譬如今夜的宇智波宅，幼儿撕心裂肺的哭声取代了往日一家和乐的场景。
小男孩那头细碎蓬松的黑发下，是一双泪眼迷蒙的浑圆黑眸。
“欧尼桑……”
佐助哼哼啊啊的哭着，晶莹的泪水一滴滴落在桌子上，手上番茄都捏爆了，红红的汁液淌了他一手。泉美嫌弃的看了正为找不到鼬而低声哭泣的同胞兄长一眼，默默挪开了几个位置，避免自己被暴怒的美琴迁怒。
今天……
是有史以来第一个鼬不在家吃晚饭的日子……
小孩子忘性大，理解能力又不怎么样，就算鼬提前打过招呼说自己今天有出村任务恐怕也没被两个小的放在心上。原本家里做主的父母亲都已经对此表示理解并对长子毕业以来的第一个c级任务抱有期待，结果晚饭的时候左等右等等不到哥哥的小尾巴佐助果断爆发了。
他磨蹭着不肯吃饭，结果全家看起来最不好惹的大家长宇智波富岳还没说什么，这个让人不省心的家伙已经被暴怒的美琴揪起来打了一顿屁股。
大概是过去鼬放他鸽子的次数太多，佐助不干了，坚决要等长兄回来。
才不到三岁的小孩子哭个不停，怎么安抚也没用。偏偏他的哭法不是那种放开了嗓子干嚎，而是一直低声抽噎，哭音死死的憋在喉咙里，漂亮的纯黑眼睛里眼泪一串串的流，让听者的心也跟着一抽一抽的。
佐助坚持要自己等鼬回来，他年纪虽小，却有着宇智波的犟脾气，三月的夜晚还很凉，佐助披着小外套就要离家出走。美琴正在气头上，怎么都不肯理佐助，于是放心不下的泉美只好揣着两个饭团跟着他一起出来了。
夜静如海，兄妹俩并排坐在家门口的台阶上，享受晚风和月光。
离家出走就是一屁股坐在家门口哭也是够了。泉美百无聊赖的驱赶着周围不断被小孩子白嫩香甜的血肉吸引过来的蚊虫。
说起来鼬毕业以后能陪佐助的时间是越来越少了，泉美自己无所谓，一向很黏鼬的佐助已经因为哥哥的忙碌和冷淡而发了好几回脾气了。虽然知道在一向严肃刻板的父亲面前不能任性，但这一次却哭得特别惨烈。
也就是个软弱天真的小孩子罢了，但是怎么讲道理都不听也是够让人火大的。想起某个平时贤妻良母，一旦发起火来就像狮子的女人，泉美抽了抽嘴角。没想到先爆发的是那个整天笑容满面的美琴。泉美由衷庆幸自己平时没有惹过她。
佐助还在干巴巴的鬼哭狼嚎，吸引着每一个路过族长家门口的宇智波的目光。好丢脸。这么想着，泉美伸出一根手指猝不及防的在小男孩软软的腰侧戳了一下。
“喂！”
软肋被戳的佐助愣了一下，哭声停顿一刻，淡红色的嘴唇抿得紧紧的，握着小拳头一副想哭又想笑的纠结模样。
泉美在心里哼了一声，不怀好意的又戳了他一下。
“噗嗤，哈哈哈……”
佐助终于忍不住抱著身子破涕为笑，反应过来之后他立马红着脸愤怒的瞪了泉美一眼，“你干嘛！”还让不让人好好哭了！
泉美叹了口气，掐掐他嫩乎乎的脸：“别哭了，不累啊？刚才你根本没好好吃饭吧？”
“哼。”佐助倔强地撇开脸，声音里还带着十足的鼻音，软软糯糯的，“你也和哥哥一样，拿我当碍事的家伙吗？”
“但是妈妈说，小孩子不吃饭的话就没法长大了……”
静默了两秒，臭着脸的佐助又把脸转了回来，他一言不发拿过饭团大嚼了起来，腮帮子被塞得鼓鼓囊囊的，乌黑的眼睛还湿漉漉的，吃相活像一只可爱的小仓鼠。泉美面上没有显露，眼睛里却是掩不住的笑意。
夜空繁星点点，温柔的夜色下，面容相似的男孩女孩像两只互相取暖的胖鸽子，肩并肩靠在一起。气氛温馨。
速度极快的把两个饭团消灭完，佐助鼓着腮帮子，任凭米饭的甜味在口中散开，他脸上犹带泪痕，情绪却明显平静多了。
“咳咳。”吃饱喝足的佐助故意咳了两声，见着泉美如他所愿看了过来，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说，“那个……”
佐助红着脸有几分扭捏的说，“今天的事，不许告诉哥哥！也、也绝对不可以说出去！”
今天这顿打，佐助回过神来之后，也觉得有点丢脸。
“行啊。”耳边传来小女生轻飘飘的声音。
没想到每次都一脸看好戏的看他哭鼻子的泉美居然一口答应了。佐助小小的松了一口气。
“你啊，真是个小宝宝。”泉美一副身心俱疲的样子，小手握成拳头捶了捶背。混熟了之后就怎么都没法把这个笨蛋放着不管了啊。
“才不是！”嘴角还粘着一粒米饭的佐助听了却很不高兴，他张开双臂猛扑上去，本想一把抱住泉美，却不慎没把握好力道带着她两个人一起滚到了地上。
“哎唷……”被压在底下的泉美闷闷的发出一声哀呼，柔软温暖的小小身体拥抱在一起，似乎在互相传递暖意。佐助毛茸茸的脑袋枕在她肩窝里，女孩却没有顾及这个，她只是睁大了眼眸，静静看着晴朗的夜空，往日里宁静而清冷的眼眸此刻变得好奇而朦胧。
幸福的深度等于等待的长度，是真的么？
没有人说得清楚。
只是……
但愿，眼前这种温柔执着的情意，能再久一些，再久一些。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雨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