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破月来花弄影》烟柳弄晴

29、浮云情动心不动

　　一走出春香阁的门槛，刺眼的阳光刺得云破月耐不住抖开折扇稍稍挡了下，花弄影紧跟在云破月身后，问道：

　　“现在是去哪儿？”

　　云破月退后一步，躲到阴影底下，低头想了会儿，又侧首瞧了瞧花弄影，终于开口道：

　　“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些事要办。”

　　说罢，转身便要大步离去，走出几步又回转身来，犹豫地开口：

　　“乘轿子回去吧。”

　　花弄影怔怔地看那身月牙白慢慢融入纷杂的人群之中，慢慢看不见了，太阳很晒，日头很毒，云破月的话却像寒冬里的炉火，叫自己温暖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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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破月穿过几条街道，在一座堂皇的大宅子跟前驻足了好一会儿，定定地看着匾上金漆的字样，而后悄悄拐进了宅子后的小巷，摸到了一堵小木门那儿，不意外地看见已经有个家丁在那等候。

　　昏暗的屋内弥漫着情欲的气息，暧昧的氛围仿佛仍在房间里缭绕，一个女人袅袅婷婷走出书房门，发丝散乱，唇色微褪，衣襟的扣子松了两颗。云破月侧身让过，女人的抛来的媚眼未让她吃惊，云破月只是纯粹一笑，不意外地发现屋内的男人正闲适地坐在书房里，衣衫整洁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云破月从容地落座，折扇微微摇了两下，调侃道：

　　“没搅了你的好事吧？”

　　对面的男子睨了她一眼：

　　“搅了又怎样？你赔给我吗？”

　　“那我便改日来访好了。”云破月口中虽是这样说，但姿势却是一动未动，安然地坐在原处，根本没有离开的意思。

　　“云大人可真有魅力啊，我那婢女头一回见着你，就在我眼前勾引你来着，”男子玩味地摩挲着瘦削的下巴，薄唇勾起邪魅的微笑：“你若是中意，我将她送你又何妨？”

　　“你以为，我会看上一个不如我的女人吗？”云破月安然地望着男子，既无调侃也无玩笑，像是陈述一个事实：“我还不如日日对着镜里的自己。”

　　闻言，对面的男子抚额低笑，沙哑的声音却意外地动人：

　　“好个云破月。这世上恐怕也没有多少个你放在眼里的人了吧？”

　　“你是唯一一个。”反观云破月，却仍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

　　“我？”男子懒懒地指向自己：“能得到你的谬赞我还真是荣幸啊。这么说来，他已完全在你掌握之中了？”

　　“不，只是暂时不会找我麻烦而已，不过这也就够了。”云破月换了换交叠的双腿，就算隐在衣袍之下，也隐约可辨双腿的修长。

　　男子朝外面招招手，家丁便端来两小碗一一置在两人旁的小桌上。

　　“冰镇酸梅汤？”云破月稍稍一望，便不自觉地皱眉，语气中透出抗拒：“算了，还是换杯热茶给我吧。”

　　“看来我又讨不到你欢心了，”男子又一招手，叫家丁换成热茶：“我还真是意外，你这么快就想通透了？”

　　云破月柳眉一挑，漫不经心地道：

　　“从来我就想得很通透。”

　　“呵，是么？”男子端起小碗饮了两口，嘴上不说什么，神色里却透满了不以为然：“你没有动摇过？”

　　漫不经心地表情瞬地从云破月脸上收起，云破月唇线微勾，淡淡一笑：

　　“动摇？我是心动过，却并未动摇。”

　　是的，心动，仅仅是心动而已，不是喜欢，也不是爱。即使是心动，也不足以动摇她的决心，或许，就算她真的爱上了某一人，也不会动摇她的心。

　　男子却仍是不信，将碗搁下就大步跨到云破月跟前，猛地俯下身，攥住她小巧的下巴：

　　“没有动摇？当你将我教你的吻用在他身上的时候，你除了心动，没有其他？”

　　英俊得丝毫不输她的脸庞近在咫尺，似乎只要稍一挣扎，他邪魅的唇便要贴上她潋滟的唇，云破月冷冷地回望住男子逼人的视线：

　　“我之于他，正如你之于她。”

　　两个音节相同的字说出来，男子瞬间是一愣，根本不晓得云破月指的是谁和谁？但能够叫云破月放在眼里的他也不是好对付的人物，很快就反应过来，黑亮的瞳眸里是玩味也是欣赏。

　　这个世界，从来就只是男人睥睨一切，玩弄一切，从来就只有他们会将女子的心践踏。如今却头一次遇见了这样一个女子，拥有与男子一般的志向和才华，甚至能够像他一般将情爱与其他分得清清楚楚！如此女子，怎能不叫他心折？和这种女子一起，不是轻松得多？

　　“既然我们相似，那我们何不干脆——”

　　眼看男子的唇就要落在云破月的丹唇之上，云破月面容不改，只是“啪”的一声折扇狠狠地打掉男子攥住她的手！

　　“别碰我。”冷冷的语气，冷冷的眼神，没有婉转没有回旋，而是近乎命令！

　　云破月的力气着实不小，一下便打得男子的手浮出一道红印，男子却不恼，也不顾及手上的红印，黑瞳里的笑意反倒更盛了：

　　“我的唇碰过别人，你的唇不也跟旁人缠绵过？”

　　语毕，用蛮力按住云破月的双手，用力地吻住云破月！不，不是吻，只是充满恼怒的触碰，没有一丝一毫的缠绵！

　　没料到一向优雅的他竟会如此不管不顾地强迫她，云破月是想也未想就使劲咬住他！旁人若看见，定会以为是充满爱意的热吻，只有他们才晓得，这仅仅是怒气的发泄！

　　许久，男子松开了按压住云破月的手，低低笑了两声：

　　“没想到，我还有幸尝到他的吻。”

　　云破月嫌恶地引袖往唇上狠狠地擦了两下，半天才吐出一个字：

　　“脏。”

　　“我脏？”男子挑眉，旋身坐回到座上，指点自己的唇：“那日我教你吻的时候，你怎么不嫌我脏？”

　　余光看见云破月拿起那碗冰镇酸梅汤而非旁边的热茶，手一指，男子更恶意地步步紧逼：

　　“你的心动，让你抗拒我的吻，让你决定扳倒方皇后，让你忘了要喝的是茶，云破月，你的心动到底动到什么程度？如此摇摆不定的你，真的已经把握住那个人了么？还是被他玩弄在手心而不自知？”

　　“你是不是太看高自己了？我不否认你有令很多人神魂颠倒的姿色，有越人的智慧才华，可是这世上的事哪有这般简单？他坐上这个位置，就注定不是只会被外表迷惑的人！也许他已经看通透了，也许只是在陪你玩一场游戏，现在他乐意迁就你，是因为你尚未被他掌握，倘若有一日你把持不了，此后的事情，怕就没那么如意了！”

　　云破月的手倏地握紧，在背后透过衣衫纠结住自己的肌肤。这些，她都明白，因而她的心动永远就只是心动。只要她不动摇，那不论朱厚熜是游戏还是无意，她都有法子继续下去。

　　刺痛的感觉让难堪和尴尬渐渐退却下去，云破月静静将碗放下，平和地看向等着看戏的男子：

　　“你只需要明白，我并未动摇，而且绝不可能动摇就足够了。”

　　此前的波澜不惊算不得什么，但被他一语道破内心深处的想法却还能镇静自若，叫男子直想抚掌惊叹。现在还看不出什么端倪来，等日子再久一些，必能成就一番大业。但，男子不由地微微摇头，毕竟还是个女子呀，多善于伪装的手段多冷酷的外表，都掩藏不住内心的柔软。倘若……倘若她再经历多些，或许下手就能更果断些，到时候也能更狠些。

　　其实，他还真好奇她心里到底还隐藏些什么……这样独特的女子，似乎不应存在于这个国度。

　　“方皇后那边……需要我帮些什么吗？”

　　云破月为他的转移话题暗暗松了口气，摇摇头：

　　“这是我惹出来的麻烦，你不必插手。”

　　男子颔首，不再纠缠同一个话题：

　　“明白了。那你今日来，想必是为了之后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