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破月来花弄影》烟柳弄晴

24、何事暗暗罗衫藏(3)

　　不可能！不可能！怎么会是这样？

　　“去！把小姐叫到我书房来！”一走出李显华的书房，云破月便立即呵斥婢女，婢女被她一脸的阴沉吓得连连称是，慌张地奔了开去。

　　李显华的话若晴天霹雳，云破月头一次感觉到抓狂和无措！怎么会这样？怎么可能？重重地将自己摔在榻上，雕花桐木桌狠狠地晃动了两下，怎么敏锐如自己，都看不出来？

　　花弄影很快就被唤来了书房，云破月的震惊似乎早已在她的意料之中，花弄影平静地阖上门，静静地伫立在屋子中央：

　　“我说过，姨父是不可能应允的。”

　　不，是应允了，不过这跟拒绝又有什么分别！根本不可能……自己的计划不可能行得通！让她去倒不如自己去好了！

　　云破月深呼吸几下，压抑自己充斥着失望震惊的心绪，慢慢抬起头看花弄影。

　　很像，真的很像，这般温婉可人，抚袖抬手更是另种风情，怎可能会有男人不喜欢？若是待在皇上身边，即使自己不做打点，也绝对能够顺利压下方皇后！多完美的计划？只可惜——

　　“把衣服脱了。”此时花弄影的沉静对云破月来说简直像是讽刺，讽刺她的迟钝，讽刺她连这都看不出来，讽刺她完美的计划原只是空想！骄傲如云破月，做不到在此时仍保持着风度！

　　一抹嘲讽竟出现在花弄影的嘴角，甚至连眼眸里也升腾起讽刺的颜色，云破月凤眸危险地一眯，冷厉地逼视着云破月，语气寒得像冰：

　　“我说把衣服脱了！你要我帮忙还是你自己来？”如果可以的话，她想打掉花弄影嘲讽的神情！

　　花弄影深深看着她，手伸到对襟扣上，慢慢地一粒粒地松开了，霞披落到了脚下，又慢慢将手伸下摆侧，挑开了紧系的绑绳，衫飘飘地坠到脚下，叠在霞披上。两个人倔强地面面相觑，花弄影没有害羞！云破月也没有回避！好像早已习惯了裸呈相对，是同床共枕的夫妻！

　　花弄影竟然是男子！

　　直到目睹的一霎那，云破月都对这个事实震惊，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一年来形影不离，自己也从未觉察？花弄影明明是这么温婉顺从，比自己更多两分女子柔媚，怎么竟会是男子！

　　不，应该说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最中意的人选竟然不能作棋子？

　　李显华说，他很好奇自己是铺的什么路，因为花弄影是男子，怎可能作秀女？云破月当时脑海有几秒的空白，她不知如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几乎是不可能的事竟然摆在眼前！

　　她唯有讪讪解释道，不是作秀女而是直接送到皇上身边，这么拙劣的谎言竟然从她口中说出！云破月觉得自己做了天底下最蠢的事！李显华虽没有追问，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但他，身处朝廷多年的高官，怎可能不生疑？这才是最绝望的事！

　　幸好……幸好没将花弄影直接带到朱厚熜身边，不然事情是完全没退路的。

　　“月表哥，你不是早知道我是男儿身？”既然事实都摆在眼前，花弄影浑身那种柔美的女子气息仿佛一瞬殆尽，但说话仍是习惯了那种缓缓的节奏。

　　“我忘了。”她不是忘了，而是根本从不知晓！

　　“是啊，近些年我们都疏远得很，你也该忘记我的身份了。”花弄影神色一黯，自顾自地低声自语。

　　一年前初初拥有李晋的身份，云破月一度很欣喜，一度认为一切顺利得出人意料，可是最近，如今，她才渐渐觉得这个身份极危险，好似拥有许多的秘密，好似随时都会坠入风暴之中，而自己却只可手足无措地像今日一般等待未知的风暴。

　　“我的确是忘了你的身份，毕竟已经过去那么久，”云破月按了按胀痛的额，为自己解脱道：
　　“现在想来，我也忘了你为何要假作女儿身。”都问清楚好了，反正在此事上已经蠢了一次，也不介意再蠢！

　　“并没什么特别的原因，也许就是太寻常了月表哥才会忘掉，”花弄影侧头想了想，道：“自小我身子羸弱，外表又比较女子，家人索性将我当作女儿养，免得遭人家欺负。”

　　花弄影犹豫了下，又道：

　　“记得，小时候月表哥你很照顾我呢。”

　　“啊啊，是啊，我记起来了，小时候的你很可爱，”云破月随意敷衍道，拳头握紧了又松开：“你是男子这件事，到底有多少人晓得？”

　　“自从爹娘死后，就只有你和姨父晓得了，就连姑姑也不知道。”花弄影柳眉紧蹙，似是仔细地回想事情。

　　确实是装扮成女子非常久了，不然，连那些细微的蹙眉举袖的动作，都十成似大家闺秀，半点礼数都不缺，若真为女子，自然是好事，总会轻易觅得户好人家，或也能蒙受圣恩，只可惜竟是男子！

　　云破月不免有些怜悯，难道他的爹娘，真要他一辈子作一个假女子？难道就不曾替他想想，这样的娘娘腔，怎会有女子愿嫁？

　　云破月低叹一口气，心里是五味杂陈，短短半天，失望气愤怜悯……各种情绪都一拥而上，让她措手不及，甚至有溃不成军的挫败感。她挥挥袖示意花弄影退出去，她倒宁愿花弄影真是个女子，可如今，他在自己身边，又算得了什么呢？云破月开始觉得，他已然是废棋，也许最大的用处，就是教他不要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