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破月来花弄影》烟柳弄晴

15、流金绸带留情物(2)

　　三日很快就过去了，意味着朱厚熜是时候对朱载垕功课进行检测。朱载垕是从小就不愿认真读书，作弄人的鬼点子倒是多得很，上次云破月遭受的就是其中一样。先前的老师都是哭丧着脸请辞，三天教一个出了名的捣蛋鬼，就要教出个名堂来，显然是朱厚熜有意的刁难，对于一个皇帝来说，云破月在他面前镇定自若的样子教他心痒难当，着实想看看他挫败的神色。

　　所以，当朱载垕完完整整地背完《大学》时，朱厚熜是震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嗯，很好，”朱厚熜竭力掩饰住内心的惊讶：“你是怎么办到的？三天就把它全部背下来？”

　　云破月抢在朱载垕先头说道：

　　“太子平日表面上是不乐意学，其实也下了一番心思，臣只是稍加点拨而已。”

　　“是这样吗？” 朱厚熜狐疑地来回望着云破月和朱载垕，转向朱载垕：“你平日真有下心
　　思？”

　　朱载垕是小孩子心性，哪里懂得要在父皇面前摆出好形象，听他这么一问，立即大声应道：

　　“没有！”

　　没想朱载垕这么坦白，云破月简直要晕厥过去，而朱厚熜则幸灾乐祸地看着他，一副“你犯的是欺君之罪”的样子。

　　“那你这三天怎么又突然下起苦功来了？”

　　“云老师教我用理解法和联想法来记，不要死记硬背！”

　　“理解法？联想法？”

　　“就是先将内容翻译成简单好解的意思，然后在背的时候再联想一些典故，就能轻轻松松地背下来了。”难得见到父皇一副和善的慈父形象，朱载垕当然是忙不迭地讨好他，有问必答。

　　朱厚熜“欣赏”地看向云破月：

　　“云爱卿，你又给了朕一个惊喜啊，真的是什么都难不倒你？”

　　云破月强笑道：

　　“皇上过誉了。臣只是班门弄斧而已，见不得门面的。”

　　“才不是呢！他好厉害的，说自己又会乐器又会骑马又会射箭……他说若我今日得到父皇的称许，他就要试给我看，所以我这几天才那么用功……” 朱载垕一脸天真无邪，仰着脸眨着圆眼睛说话，在云破月看来却邪恶到不行，睡觉时像小天使，整起人来就是小恶魔！云破月恨恨地瞪了朱载垕一眼，朱载垕朝他做了个鬼脸，幸灾乐祸地吐吐舌头。

　　“皇上……”云破月虚弱地想辩解，然而朱厚熜岂会放过试探云破月的机会？再加上朱载垕又在一旁煽风点火推波助澜，他的兴致更加上来了。

　　“云爱卿，即使如此就先让朕见识见识你射箭吧，你的武状元名头想必不是虚的？”

　　一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呀。云破月遮着眼看了一会儿，哀哀一声叹气，从怀里摸出两根金色绸带，细致地束起袖子。不知怎么的，他又有当日被严嵩推上台的感觉，这小恶魔，还真有当严嵩的潜质啊。

　　朱载垕溜到云破月身边，悄悄说道：

　　“你不是说自己很厉害的吗？所以我就向父皇争取了一个让你表现的机会啦！”

　　云破月恨得牙痒，恨不得伸手揪住他的脸颊蹂躏几下泄愤：

　　“太子，你记得我会一直授课与你吧？”

　　“唔唔，我记得。”

　　“那如今我再教你一句话‘山水有相逢’，不知道没关系，”云破月弯下腰奸笑两声，装□□怜状在他的脸上“轻轻”抚了两下：“等到下次授课我跟你相逢的时候，你就会理解这句话的真谛了！”

　　朱载垕仿佛感到有条蜈蚣在背脊上游动！几日相处下来，他已经清楚当云破月的笑容充满和善的时候，他就惨了。下意识浑身抖了下，倒退几步躲得远远的。

　　“你好像非常中意金色的绸带？屡次见你，都系着同色绸带，” 朱厚熜极其自然地拉过云破月的手，轻轻地抚着那腕间的绸带：“不过倒是很合适你。”

　　一边的朱载垕耐不住被冷落的寂寞，小心地嚷：

　　“我要看射箭！射箭！”仍是不敢离云破月太近。

　　朱厚熜不悦地瞪他一眼，吓得朱载垕立即噤声，朱厚熜才恋恋不舍地放开云破月的手：

　　“云爱卿，就让朕见识下你的箭术吧。”

　　云破月左手持弓，正欲拣几枝羽箭，只听得熟悉的声音在后头想起：

　　“臣听闻云大人箭术精准，一直想叫云大人指点一二，如今得此机会，能否请皇上允臣与云大人来场比试？”

　　好呀，严嵩这次是光明正大地找麻烦来了！真是不甘寂寞啊。

　　“如此甚好！正合朕的意愿，云爱卿，你就与严爱卿比试比试吧。”朱厚熜安逸地坐下。

　　这次又想怎样？是恃着自己有过人的箭术所以来挑衅么？每次的事都有份，这次还来得真及时呀！他怎么会未卜先知？云破月也不是怕他，只是多次受他作弄，实在有些不甘心。

　　严嵩朝云破月微微颔首，引弓先射，三枝羽箭均正中红心，呈“品”字状！

　　“好！”朱厚熜闲闲地抚掌：“没料到严爱卿竟如此工于箭术？”

　　“皇上过奖了。”严嵩不喜不惊，只是淡淡地看向云破月。

　　朱厚熜侧首想了想，像是有了什么主意，忽然笑着对云破月说：

　　“严爱卿的箭术精妙，云爱卿你若是不能胜过他，便要许朕一件物事权作惩罚啊？”

　　“皇上言重了，若是皇上想要，此刻臣就可奉上，无需待到之后。”云破月淡笑，随手拣起三枝箭：“再者，所谓以讹传讹，臣的虚名也只是传多了而已。”

　　严嵩射出这样的三箭，自己再怎么出色也顶多打个平手，怎么可能胜过？朱厚熜是要定了那件东西吧，只盼他到时候不要张口说道“我要你”这种浑话就好了。

　　云破月左手握弓，将三枝箭同时握在右手中，略略瞄准，就引弓接连射出两箭！两箭均正中红心，且是紧紧聚拢在同一点上！他并未一鼓作气地射出第三箭，却侧首隐隐朝严嵩一笑，随即挽弓发出第三箭！

　　第三箭落，周遭瞬时发出一阵惋惜声，一直紧张地揪紧衣衫的朱载垕也失望地叹一声。其实他表面是经常作弄云破月，实际这几日却早已被云破月的才艺所震慑，也隐隐有种小孩子的崇拜色彩，见云破月落败他心里自是不舒服。

　　云破月的第一、二箭射得是极好，云破月也晓得若是第三箭也聚拢同一点，铁定不输严嵩。只是不能赢又有何意义？倒不如成人之美，趁机稍敛锋芒，自己才一只脚踏入官场，马上就与权倾朝野的严嵩针尖对锋芒有什么好处？他现在只是出于玩乐的心态作弄后辈，但若是做得太过火，谁知道他会不会老羞成怒？到时候，一个兵部尚书的爹、一个态度暧昧的朱厚熜也不知能不能保住自己的似锦前程！

　　第三箭钉在第三环上，颤动了几下之后竟摇晃着跌落到地上。

　　“臣并不工于箭术，近来又疏于练习，方才是手劲不足才……”云破月若无其事地跪在地上：

　　“请皇上恕罪。”
　　朱厚熜上前扶起云破月，笑道：

　　“爱卿何罪之有？前两箭可是不下于严爱卿呢！只是——如此一来，爱卿你就要输我一件物事了。”

　　“皇上请讲。”

　　朱厚熜牵起云破月的手，也不介意周遭的人，然后附在他的耳边：

　　“云儿，我拿走你的绸带喽！”拇指食指轻轻一牵，就解开了绸带的结，朱厚熜含笑望住云破月，手里握住绸带。

　　刚才他唤自己作云……儿……？云破月当场呆滞，心里被这区区二字搅得不得安宁！云儿？他怎么能叫得这般暧昧？大庭广众，他怎能视若无睹？他并没有称自己作朕，而是单纯的我？！

　　旁人只道云破月真是疏于锻炼，然而若是严嵩，岂能不明白云破月的用心？这样拙劣的手法，也只能骗骗周围的人罢了，而朱厚熜的态度反差之大，更是瞎了眼的人也看得出来！大庭广众，朱厚熜竟这样暧昧地附在他耳边窃窃私语？

　　严嵩下意识按住藏在胸前的金色绸带：云破月，难道你真是用了美色？你到底是为了什么，甘愿使尽一切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