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王》罗依

3、第 3 章

　　说到这里，有一件事似乎应该得到澄清，传说中的兰陵王因为面相太美，在阵前不足以威吓敌人，因此，每次打仗前都要戴上狰狞的面具，事实上，这不过是后人敷衍出来的，而其源头，便是金墉城下，除去头盔以后的惊鸿一瞥。传说虽然与事实有出入，但是兰陵王的光辉形象并不因此而打折扣。史书中说：“长恭貌柔心壮，音容兼美。”意思是说这帅哥不仅相貌无人能出其右，声音也是说不出的清朗动听，真是一等一的妙人啊！（流口水了，呵呵！）这种描述，决不是出于史家的溢美。为什么这么说呢？

　　首先，从遗传的角度来说，兰陵王家的基因比较好，长恭的祖父神武帝高欢，年轻的时候就是一个美男子。《北齐书》中说他目有精光，长头高颧，齿白如玉，少有人杰表。是一个剑眉朗目，卓尔不群的美男子。当年，富家女娄昭君对在城墙上巡逻的穷光蛋高欢一见倾心，可以说，他仪表堂堂的气度起到了很大作用。不是有隔代遗传的说法吗，高长恭的相貌如果像他的爷爷，绝对也是一个帅小伙儿。这是一。

　　第二点也与基因有关。高氏的族属虽然胡汉不明，但代北娄氏，也就是高欢的妻族却是十足的胡人。胡人与汉族联姻，生出的孩子就是混血儿，长的肯定差不到哪儿去。拿现代的人来说，比如大美女MeggieQ，大帅哥立威廉，都是混血出身，真是要相貌有相貌，要身材有身材，比纯种的中国人和外国人都美。鲜卑人皮肤白皙，须发偏黄，兰陵王又“貌柔”，大概并不是赳赳武夫模样，而是颇具阴柔之美，就这一点来说，他的相貌，也许更像他那身世不明的母亲。如果拿到现在，肯定也是万人景仰的偶像派明星。但是，不幸的是他生在北齐，这样一个武艺高强，胆略超群的绝世美男，偏偏结局令人唏嘘。

　　当时的皇帝是长恭的堂弟，后主高纬。邙山大捷之后，兰陵王勇冠三军，美名不胫而走。有一天，后主高纬听了《兰陵王入阵曲》，对兰陵王意味深长地说：“入阵太深，毕竟危险，一旦失利，追悔莫及。”这句话明显的语带双关，表面上是关心堂兄，提醒他两军对垒时要注意自身的安全，否则一着不慎，恐有性命之忧。暗地里则是提醒长恭，不要过于得意，功高盖主，否则触了我的逆麟，有你好果子吃。兰陵王虽然面相柔美，心性却颇为率直，压根儿没听出堂弟话里有话，反道：“家事亲切，不觉遂然。”意思是说我把在战场上冲锋陷阵当成自己份内的事，打仗的时候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根本没考虑到这一层。兰陵王对家国赤胆忠心，听在后主高纬耳里却全然变了味儿。暗想：“我这个堂兄，把国事当作家事，难道意图谋篡不成。”他也不想想，北齐为高氏所建，兰陵王又是宗室子弟，他在战场上浴血奋战，可不就是为了自己的家事！

　　从此以后，高纬对长恭日益疏远，长恭毕竟不是傻子，自己也看出一些端倪。为了自污，便一改过去两袖清风的性子，开始大举收受贿赂。想当年，萧何为了使刘邦放心，也采用过类似的办法，长恭想有样学样，却不曾想时移事易，同一个方子也不是什么时候都好使。兰陵王帐下的一个谋士便一针见血地指出，朝廷如果猜忌您的话，您如此这般，更是授人以柄，求福反而招祸。听了这话，长恭面上流下两行清泪，急忙向这位高人请求避祸之方。谋士说：您在以前的战事中屡立奇勋，现在又获大捷，威名太重，功高震主，最好是谦退自损，称病在家，不要参与军国之事了。长恭听了，深以为然，但是对于一个胸怀天下，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来说，早早便刀枪入库，马放南山，这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啊！因此，他并没有依照谋士之言，完全做到功成身退。待江淮一带又燃起战火的时候，他既想上阵杀敌，又怕为将以后，受疑忌更深，端的是进退两难。不禁叹息道：我去年发病，面目红肿，无法见人，现在怎么不发呢。许是心灰意懒，从此，有病也不去治了。
　　俗话说，身怀利器，杀心自起。对于后主来说，即便不想造反，有造反的能力对他来说也是一种潜在的威胁。因此，虽然长恭一再隐忍，高纬仍将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武平十年五月，酝酿已久的杀机终于发动了。他派人送给长恭一杯毒酒，逼其饮鸩自尽，仰药之前，兰陵王对自己的王妃郑氏说：我忠以事上，上对得起苍天，下对得起后土，为什么如此命苦，要在毒酒中结束自己的一生。郑氏一向与长恭鹣鲽情深，亦悲痛不能自已，她哭劝长恭面见圣上，请求宽恕，说不定看在兄弟的情份上，可免于一死。长恭却知道事情已经无法挽回——君要臣死，臣怎敢不死。痛痛快快地死了，还可免于家人受罚。于是仰药而薨。

　　据说，兰陵王临死之前，一把火，将家内所藏的放债文书全部烧毁。由此可见，前面所说的他以收受财务自污之言，并非空穴来风。

　　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身前身后名，应是这旷世美男子的终极追求。可是，在那样的乱世当中，连这样的微末希望也无法实现。

　　兰陵王之死，令人扼腕，但是，在北齐的宗室当中，这样的死法，也算是善终了。根据史书的记载来看，高氏的子弟在战场之上，两军对垒当中殒身者寥寥无几，于亲属相残，骨肉构难中斫丧的，却其例非一。根本用不着北周动手，高氏的江山，其实是自行了断的。

　　兰陵王死后，不到四年，北齐便为北周所灭，这，是自毁长城的必然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