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师》牧垣

2、第 2 章

　　殷越是从高二下学期才开始系统学习绘画的美术生，典型的临时抱佛脚。六十岁的奶奶不能理解为什么画画还需要掏钱专门的去学，明明自己孙子画的已经这样好了，和电视上播的动画片几乎一模一样。他笑的一口白牙，揽了老人家的臂弯，说：“奶奶。我考个好一点的大学不好吗？”好，孙儿有出息自然是好的。于是她没有通知在外的儿子儿媳，在学校老师打过来电话的时候说，她已经同意了孩子外出学习。
　　刘未是殷越的老师，这个画室的老板。头发干净利落，随便套着T恤。永远一副大病初愈的苍白样子，年轻而擅言。一点都看不出已经二十七八岁的模样。刚开始来画室的时候主要是柏立湖和郑云负责他们，刘未其实很少亲自给他们讲课或者做范画，只在四处乱晃的时候给个一星半点的指导。第一次讲课是某个周末，男人挽了袖子，轻皱着眉头，将一节理论课讲的慷慨激昂，风生水起。真真让人睁大了眼。后来殷曼笑着说：“他可真擅长蛊惑人心。”你看，这词儿用的多好，蛊惑人心。刘未，生来就是一个蛊惑人心的人。

　　殷越自小性情沉稳，从不见同龄人的浮躁和叛逆。就连在外人眼里的乖乖女殷曼，都被她妈妈指着两家之间的那堵墙教训过：“你怎么就不如人家越越省心？”虽然殷曼当即冷笑道：“我当我已经够给你省心。”可是由此便可看出他这些年其实是多么循规蹈矩，安安分分。
　　师生，同性。这样离经叛道的纠缠怎么算都不应该和他有关。可在那个炎热的下午，所有人都喝醉了。殷越拎着半瓶白酒跨过横七竖八死尸一般的身体，歪歪扭扭晃到器材室的时候，看到光着上身的刘未的时候，整个人都昏了。那时候，刘未正侧坐在窗户边抽烟。因为天气热而且喝了酒的原因，就脱掉了衬衫。男人白暂偏瘦，一副大病初愈的样子，对着天空微微笑着，有平日见不到的落拓模样。那姿势，后来殷越回忆的时候说：“真他妈的性感啊！”当然那时候还没想到“性感”这个词，殷越当时只是心头一震。脚下被个歪倒的石膏绊了下，踉踉跄跄就摔到了刘未的面前。眼关鼻，鼻关口，口关心。他当时就是魔怔了，才会瞅着刘未毫无血色的薄唇上那半分水色舔了舔。灌满酒精的体内像是被扔进了一粒火种，瞬时就燃了起来。于是熊熊大火，一发不可收拾，自此成了瘾。
　　暑假很快就要结束，殷越十八岁了。父亲从远方打过来电话：“越越要上高二了吧。成绩怎么样？有把握考上大学吗？不行的话就过来帮帮爸爸吧。前阵子小权陪她老婆丽丽回家养胎去了，店里最近有些忙…....”
　　殷越攥着话筒的指节有些发白，他按着额角跳动的青筋，用尽可能平常的声音说：“爸，我还有一礼拜就高三开学了。”那头的父亲僵笑着脸正想说话，又被殷越堵了去“还有，一般的大学我还是稳走的。所以你不用再操心让我给你打什么下手做什么小工的事了。”说完当即挂断了电话。真是可笑，对于自己亲爹死了都不回来的混蛋，你究竟还要抱着什么希望？殷越对自己说。
　　之后高三开学殷越只是去报了个到，签了安全协议又回来了画室。正是上课的时间，学生都在画室画画。所幸他行李不多，一个人就拎上了四楼。刘未接了电话出来带他去宿舍。由得他挑了张床后帮忙将他的东西归置了下。正念叨着注意事项，殷越却忽而从后面环住了他，面颊紧紧贴在他的后背。刘未皱了皱眉，“殷越……”下面还有学生在等着。他正想推开身后人的缠绕，却听得那孩子用闷闷的声音道：“哥，你让我抱一会儿，就一会儿…….”刘未刚想说你小子比我还高呢装什么娇弱？腰间的手臂却忽而收紧，少年的声音轻的近乎耳语，却带着沉闷悲伤的腔调：“还有半年……”刘未的手扬起又放下，嘴角泛起一丝苦意。我知道，我怎么会不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