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蓦然回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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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跶跶的马蹄经过你的边疆，我不是归人，只是过客。
夜色如水，被防护窗切割成碎影，凉凉的漫进寝室来。天上浮了几颗星子，一轮玉盘高挂天宇，光华皎皎，冷色如霜。
我摸出手机看了看，现在才凌晨五点。寝室里一共三个女生，此刻她们都睡的正香。
我是被噩梦吓醒的，指尖在脸上触了下，居然有凉凉的湿意。
梦里有大块交错的线条，朦胧得像水波一样轻轻荡拂，拉着我从一个又一个的场景穿过。梦境的大半已经忘却，最后一个连贯场景里，四野空无一人，我独自站在学校高大的水泥石柱门下，脚边是一堆行李。天色如铁，黑沉沉的压过来。
潜意识中的我喃喃道：“我这是第几次被送回来了？”
有大片的雪花飘下来，落到脚边，突然化成密密匝匝的卷子，白刺刺的在这黑白世界中寸寸生长。似乎还有个声音在暗示我，这全是我的试卷，我的高考卷，好多好多年的卷子。
接着是孟昭和薛颖言笑晏晏的从我面前走过，他们看不见我！他们越走越远！
我像缚住手脚的哑巴，独自被盯在原地，挣不脱！摆不动！叫不出！知道他们快要走出我的视线，只得眼睁睁的看着，泪流满面地看着，急切和不可自抑的悲伤迅猛的铺卷过来。
我突然一下坐起来了。
在洗漱台前接了一点水拍在脸上，刚被吓醒，还不敢抬头照镜子。睡意全无，脑里的图景又挥之不去。我索性抽出枕边的英语书，在厕所里打起台灯背英语课文。
从学校宣传栏前经过时，我照例停了脚步。上届的高考学霸们，都有一张照片被放大镶在这，红底白边，供后来的学子景仰膜拜。
阿雅凑过来，嬉笑道：“嘿，又在看哪个帅哥？说真的，上届的理科状元孟昭长得挺帅的，他真是你以前的同桌吗？”
阿雅稚气未脱，行事总像个小孩子。
我无奈的嗯了一声。她又沉痛的说：“你看，你和他是同桌，你成绩就变得这么拔尖了。我们也是同桌，怎么我就没过渡到一点你的智商呢？”
我沉吟一秒，也配合着沉痛的问：“姑娘，你觉得这是我的问题吗？”
孟昭的确上镜，就算是身份证上的照片，也是轮廓分明，下颌线条清冽，十足的阳光大男孩。
我想起最初认识他的时候。
那时，我才转来s中。不知道人生的无数个十字路口里，我面对抉择时是否还能如当日这般斩钉截铁。每一次抉择的困惑、犹豫和不确定，那次似乎都没有困扰我。
转学及入学的手续，是舅舅为我全权办理的。从原来学校所在地到现今学校所在地，教育上的差距正如经济上的差距一般，省会城市相比三四线小城市，已经不是天堑可以形容了。
作为90后的孩子，我们正好赶上教育与经济高速发展的时代，这在我们身上最直观的影响有两个，一是一出生就被迫成为了独生子女。二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全中国的父母大概都有一个概念望子成龙。作为一个独苗苗，承载了几代人的期望，其实并不容易。
就像经济发展不平衡一样，教育也注定存在不平衡，因此，升高中时，即便之前的学校离家几百里，父母也仍然义无反顾的把我送到省会去读高中。
高二那年，我终于回来，站在S市一中大门前，我对自己说：这是一个改变我的机会，从前错乱的轨迹，都应从现在开始得到修正。
我在第三节课下课时去请假，我捏着假条回来的时候，阿雅表示出了极大的震撼。
“你是用什么理由请到假外出的？”她摆出一副得不到答案决不罢休的摸样。
我觉得莫名其妙，但还是认真回答：“我就是实话实说啊，告诉老班我原先班上的好朋友回来了，旧友重聚，打电话叫我出去吃烧烤。”
“这样也可以？他竟然还给你准假了！竟然还准你翘掉一个晚自习！”
“那你觉得该是怎么样？”我反问她。
她伏在桌上哀嚎了一声，扳起手指控诉道：“老班从来就没给我准过假！！！上次，我想请病假出去，他说：“上节课间，我还见你在楼道上跑的活蹦乱跳的，这节课就病了？生病了就去医务室呗。”我真希望当时能壮着胆子回答他，老师，医务室的都是兽医啊！”
“还有上上次，我告诉他生活费快用完了，我出去取点钱行不？结果，他立马从皮夹里抽出四百递给我，说：拿去，这里够了吗？我真是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啊！”
“为什么他轻易准你假，却从不准我外出啊？”阿雅既悲且愤的问我。
我明白这是老班给我的照拂，却不能说出来。学习好的学生有特权，在部分同学看来，恰是一种显见的不公平。何况，说出来反而像一种刻意的炫耀。
说实话，阿雅的玩心实在太重，高四还总想溜出校门去。借用老班的话说：只有五个月了，此刻就是一只脚已经踩在悬崖边，再不觉醒，就只等着葬崖底了！
我在心底默默的想，如果我是班主任我也不会准假，老实在学校呆着去。都是高四的人了，还想再来读一个高五，每天对着一堆试卷狂躁后悔道：今年流的泪，都是我去年脑子里进的水吗？
于是只得含糊道：“或许是因为我说的是实话，也或许是我从来没有请假出去吧。”
在我猝不及防中，阿雅突然抚掌一笑，“这么说，我今天终于可以出去，不用吃食堂了！”说罢兴冲冲的奔出去了。
任凭我在后面喊了几声喂，也没停步。我简直怀疑，她是不是只听到了前半句。
不一会儿回来了，气得鼓鼓的，“你害死我了！这回老班问我请假的缘由，我实话说我不想吃食堂的饭。他就问：那你想吃什么？我说除了食堂哪里都行。他于是说：这样吧，你今天来我家，我让家里给你做些爱吃的菜。”
讲到这，她哀怨的呜咽了一声，说：“和老班一起吃饭，我撞墙的心都有了，你还是把我拍死吊在城门上吧”。
她顿了顿，看着正在找练习册的我，睁大眼睛问：“我说了这么多，你都没点感想吗？”
好容易在厚重的书堆里，把数学的五三抽出来，对此只能感到无力回天。果然不但是眼睛尖，认字认半边。耳朵也敏锐，听话也只听半截吗？我同她对视了一会，无可奈何的说：“呃，机会难得，听说师母做的菜特别赞！”
“呜呜，你们都欺负我！”
无心听她嚎，我捏着笔开始算题。她眼见无趣，嚎了一会就把悲声收回去了。把刚刚从我这拿过去的笔记本翻得哗哗响，在书页间翻找出一些纸页，说：“等等，你的小纸条和这张照片先拿回去。我一向丢三落四的，要是今晚不小心把你这些东西弄掉了，你回来肯定要把我拍扁了挂在城门上。”
我接过来看了看，照片的反面写着，天道酬勤，遒劲苍黑的大字，像横爬的螃蟹。正面的背景是在城楼上，两个着白体恤逆光挨着的背影，中间隔着半截蓝天，一段城墙。一个是我，另一个是孟昭。
这是在去年高考前夕照的，沁源的随手抓拍，但却是我和孟昭的唯一一张合照。我捏着它，静静没有说话。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蓦然回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