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司匹林》药已过期

4、〇四【喜剧】

　　“曹老师，这周末我们可以去你家玩儿吗？”一天放学后，几个班上的男生来找曹璟聊天，其中一个男生兴高采烈地提议。
　　曹璟去年硕士毕业后，在目前这家公立初中里当英语老师，兼任一个班级的班主任。这个班级今年就初二了。因为和学生年龄差距小，曹璟和班上的学生相处得很好。尤其是和这个“小集团”更是像朋友一样。以前大家还一起在曹璟家学习、唱歌、打游戏。反正一个人住也很无聊，有小孩子来玩儿曹璟也觉得很开心。
　　“最近家里不太方便……”可这次，他只能拒绝他们。诶，大家失落的起哄，要他请喝可乐。
　　“老师不让我们去你家，是因为家里还有别人吗？女朋友吗？”“小集团”的小头目韩清口无遮拦地问道。
　　“是有人在，但不是女朋友……”
　　哦，老师真的没有女朋友啊。跟他们告别时，小头目自言自语地说。
　　现在这种情况，怎么跟这群十几岁的小孩子解释呢。自从嘉林来了之后，别说是这个年纪的初中生，连之前关系要好的大学同学，他都不敢再请到家里去。被一个人这么死死攥在手中，最终会不会连一个朋友都没有了呢？

　　自从进入9月份以来，天气不再像之前那样燥热，傍晚的微风吹来，好像也稍微吹散了他的怨念。
　　到家时正是晚餐时间，楼道里飘着红烧带鱼的香味。自从嘉林住在这里之后，很少做饭的曹璟每天都要在饭馆花掉双份的餐费。所以最近他也开始自己做饭了。虽然不好吃，可是嘉林从没抱怨过。在没有喝醉的日子里，他只是默默地吃掉自己那份。
　　打开家门，酒精的味道扑面而来。
　　嘉林又喝了个烂醉，正用他永远不变的姿势侧卧在沙发上呼呼大睡。
　　最近，对于喝酒，他越发变本加厉。他经常从大白天就开始喝酒，啤酒、白酒、红酒、威士忌，各种形形色色的酒瓶开始出现在茶几上、沙发上、厨房里，甚至卫生间的水槽边上。只有曹璟的卧室，他是从来不进去的。至少曹璟在家时是这样。
　　由于晚上的时间也在家喝酒，嘉林突然从一只夜游生物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垃圾制造机。而他制造的各种垃圾总是堆在沙发和茶几周围，从不打扫。
　　曹璟将酒瓶归置在墙边，又开始将他丢在沙发附近地板上的衣服收集起来，准备用洗衣机洗掉。他拿起搭在沙发靠背上的那件灰色短袖，一股廉价香水的味道刺激着他的味觉。
　　好恶心。一股厌恶感沿着鼻腔进入气管和肺叶，再顺着胃囊一路向喉头涌上来。
　　曹璟飞快地将几件衣服卷成一团，丢进摆在厨房的洗衣机里。
　　他在自己的房间里翻动着书本，听见洗衣机转动的声音，想象着陌生女人的味道被撕碎，从下水管冲走。后来，洗衣机发出清洗完毕的提示音，曹璟也没有去挂晒衣服。
　　那几件潮湿的衣服就在洗衣机里扭作一团，躺了整整一天一夜。

　　第二天清晨，曹璟正要出门时，身后传来嘉林起身的声音。他用睡意朦胧的声音叫住了曹璟，向他借500块钱。
　　“你要钱做什么？”虽然以前也曾想过会有这种可能，没想到这一天竟然这么快就真的降临了。
　　“不管你的事。”男人一脸不屑的回答。
　　“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会给你的。”自从上次轻易原谅他之后，他就更加变本加厉，这样继续容忍和纵容下去，他会变成什么样子？
　　听到曹璟的回答，嘉林愤怒的上前一步抓住他的胳膊，低声怒吼道，你把我当成什么了，我现在是问你借钱，会还给你的。
　　“用我的钱给别的女人花吗？”想到昨晚那几件衣服还闷在洗衣机里，曹璟这么直剌剌地说。
　　之后便被他重重地打了一耳光。
　　这种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或者第二次、第三次了。脸颊上的麻木大于刺痛，曹璟终于不能再忍耐了。
　　他挣脱了嘉林的手，冲出家门。
　　然而走在街道上，在苍白的日光照耀下，却无论如何也提不起心情去上班。情绪冷静下来，脸上方才来得及感觉到一片火辣辣的疼。不用想，脸上一定留有被打过的痕迹，怎么去给学生上课呢。
　　在地铁站前，他打电话请了病假。幸好今天只有两节课，也不用看管晚自习。
　　他在远离住所的一个繁华商圈下车。一年多没有像学生时代那样在外游荡，他漫无目的地去了购物中心看过一个个橱窗，在街心公园晒了两个小时太阳，然后在一家贩卖图书的咖啡店翻阅着各种莫名其妙的画册。
　　这个城市很大，眼前的一切看起来都那么绚烂多彩，热闹、欢喜，却容不下一个想要在片刻的时光里忘掉一些、找到一丝宁静的人。
　　最后在下午看电影时，看着屏幕上喜剧演员强颜欢笑的脸，在观众喧嚷的笑声中，他终于忍不住痛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