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身是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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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国。
正元五年，太和帝喜迎嫡长子。帝大喜，赐名赵昱，立太子，御令内宫灯火通明三天三夜。
正元八年，孝亲皇后因病薨于初春，举国丧哀。次年，淑妃晋封淑和皇后。
正元十年，骁骑将军程长风终得一女，达成多年夙愿，取名一墨。然程家一墨天生哑疾，淑和皇后见怜，特封为墨玉郡主。因其年纪太小，本朝又只暂这一位郡主，众人惯称小郡主。
正元十五年，帝携太子前往泰山祈福，骁骑将军及墨玉郡主伴驾随行。太子及小郡主于泰山下宁安城同游时被绑，歹匪只当是城中大户子女，留下字条索一万两黄金，三日后放在城外翠竹林西边第三棵榆树下。帝盛怒，下令命太守严贺翻遍宁安城，三日内必找寻太子及小郡主，抓捕歹匪，否则提头来见。严太守惶恐领命，对外称城中大户孩子走失。寻两日，未果。
程墨是被冻醒的。她努力睁开眼睛，下意识撑懒腰，却发现自己的手腕被人用布条捆在了胸前，顺着往下看去，发现脚腕也被捆住了，自己就这样被捆着躺在冰冷的地上。
这是怎么回事？
她昨天公司应酬的时候喝多了，回家的时候衣服都没换，就倒头睡着了……
等等，这是哪里？
程墨猛然抬起头，环顾四周。发现这是一间甚为破旧的老平房，地上四处散落着稻草，有些都已经变成了黑绿色。顶部的蜘蛛网差点让她以为到了盘丝洞。破门合不严实，墙壁竟然还是黄土堆的。眼前一道紧闭的大门，左侧墙上有一个挂着锁的小门，不知道会通向哪里。
正准备一点点挪起身，突然发现哪里不对。她这身上穿的什么？汉服？还有她先前没有注意到的，自己的手和脚也太小了吧？
穿越了！
程墨舔舔嘴唇，感觉到它的干裂，她想喝点水。
她靠着墙壁想站起身来，却因为太久没有活动，双腿一软，坐倒在地。
她嘴角浮起一抹苦笑，这叫什么事啊？莫名其妙穿越到了一个古代小孩身上，而且目测这小孩还被人绑着，也不知道这什么情况，家暴还是绑架啊？
程墨目前只能确定自己是灵魂穿越了，那么这具身体原主去哪了？
她突然有股罪恶感涌上心头。
如果因为自己的缘故让一个活蹦乱跳的小姑娘消失了，那这份罪孽要几辈子才能还清？
她闭上了眼睛靠在背后墙上，感受着异世的气息。
突然听到外面隐约有说话声。
“老大，第三天了，该收网了。咱没给水没给饭，这俩小孩不会死了吧？”尖利的男声。
“饿三天死不了！他们是哪家的可打听清楚了？我看穿着不是一般人，一万两黄金还不是指缝漏沙的小数目？”沙哑的男声。
“似乎是……家的公子和小姐……这几天城里好多……在找人。”尖利男声似乎离得远了些，听不真切。
“……捆牢了，门拴上……去城里……”沙哑男声也逐渐听不见了。
程墨又细细听了五分钟，确定没声音了才放下心来。
看来她是被绑架来的。一万两黄金？黄金什么市价啊？应该不是小数目吧，会有人来赎她吗？
突然眼前一黑，程墨肚子咕噜噜抗议了。
哎，还是逃出去吧，好歹不能饿死在这里啊。
饿死？这小姑娘会不会是饿死的啊，然后她的灵魂就住进来了。
真够可怜的。
她深深叹了口气，开始歪着脑袋尝试用牙解开手腕上的布条。
“呼……”饿得牙齿打颤，一边喘气一边哆哆嗦嗦用力把打的结咬松，再一点一点把布条头抽出来。
程墨努力了好半晌才把手腕上的布条解开。看了眼脚腕上那看起来更加严实的死结，她知道，自己怕是没有力气解开它了。喘息间，程墨想起刚听到的对话，似乎跟自己一起被绑架的还有一个男孩？他应该认识自己吧？
要逃一起逃，不然绑匪回来把他撕票了咋办？好歹一条人命啊。
忽听一道短促细微的哨声，似乎从左侧小门里传来的。
程墨蹭着地面挪过去，趴在破门上，从宽宽的缝隙里观察里面的情况。
只见这里间也和她呆的外间一样破烂，满地稻草。只是离门一米多外的柱子上，绑着一个男孩，正低头吃力地含着胸前一个物件。哨声应该就是从这里发出的。
他这是在干嘛？叫人来救自己？也对，自己刚穿越来，什么也不清楚，找人来救是个更好的选择。不过，看他虚弱的样子，可能吹不出第二声了，更别说让人听见来救他。
程墨晃了晃门板，发出无法忽视的声响。赵昱嘴里的东西滑到脖子上，眼神冰冷地投过来。
那眼神似乎带着寒冬的冰雪，而后看到来人则带着淡淡的厌恶转开了眸子。
他好像讨厌我啊。程墨低头抿嘴轻笑了一下，算了，这都什么时候了，她也不跟一孩子计较。倒是忘了自己现在也是孩子。
再次抬起头时，程墨脸上已经不带一丝笑意，冷静地从门板缝里伸出手说：“给我。”
长时间未曾开口使得程墨的声音略带沙哑，她并未在意，仍保持着伸手接东西的动作。
听到程墨的话，赵昱猛地抬起头瞪大眼睛：“……你？”
这是震惊？吹个哨子谁不会啊？感觉自己被小看了的程墨耐着性子重复着：“给我，我帮你叫人来。”
赵昱迟疑了一下，动了起来。再次低头咬着物件，费力抬头一扯，用力往门边吐来。
“咚！”伴随着一声闷响，物件落在了离她半米外的稻草上，离近了才发现是个玉做的一节竹子。
程墨无奈地叹了口气，没碎已经是万幸了，更何况这距离已经比她预想得近太多了。
她伏下身，把胳膊从门板下方伸进去，用小手一点一点拽着地上已经呈墨绿色的稻草。
在程墨看不见的地方，那被绑在柱子上的赵昱一对黑色眸子死死盯着她的小小身影，眼神充满震惊、诧异、淡淡的欣赏和浓浓的怀疑。
他认识的那个程一墨可是个哑巴啊……
还差一点就够到了，程墨侧着身体紧紧贴在门下，颤抖的手指终于触碰到玉竹。
冰凉的玉竹紧紧握在程墨的小手里，她头靠着门板险些晕过去。必须快点得救，不然她肯定撑不住了。
她喘了几口气，又透过门板开口问道：“什么规律？”
赵昱倒是没想到她会一语中的问到关键，呆愣了三秒，而后开口：“一……一长，两……两……短。”虚弱到无法发出声音，只能用近乎气声断断续续地描述着。
规则倒是不复杂，捏着雕工精细的玉哨子，程墨考虑着：一旦哨子声响，刚走没多远的绑匪一定会听见。他们回来了自己肯定会被发现，哨子就不能吹了，说不定自己两条人命都要搭进去。如果救他们的人没有听到，或者在绑匪回来前还没赶过来救他俩……
程墨苦笑了一声，那又如何，自己本来就是孤魂野鬼，死一次也是死，死两次也是死。有万分之一的得救希望就不能放弃。
她把哨子放在了嘴里，唇齿感觉到被打磨得异常光滑的玉质，猛地吸了一口气。
“哔——哔哔——”
“哔——哔哔——”
“哔——哔哔——”
……
程墨被吓了一大跳，她没想到看似小巧的哨子声儿有这么大。耳膜不适，也顾不了那么多，冲着这股子劲儿一口气吹了好多遍，直到把自己憋得小脸通红，差点翻白眼。
被绑着的赵昱也被骇到了，这程一墨还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他以为她最多只能完整地吹完一次暗号。没想到吹了这么多次，如果这还听不到，那群影卫就是窝囊废。
“哔——”休息了几分钟后，程墨再次吸气准备再次吹哨，突然大门被打开了。
她下意识将哨子捏在手心里，转头往大门看去。
两个彪形大汉就像山一样堵在门口，两双带着暴怒的眼睛死死盯着坐在地上靠着门板的程墨。
“老大！是这臭丫头在叫人！”
完了，眼下这就是所有设想中最糟糕的情况。
程墨近乎绝望地把头转过来闭上了眼，却突然又将手里的哨子靠近了嘴边，吹出响声。
“哔哔——”
赵昱此时脸上看似神色淡然，心里却早已翻起惊涛骇浪。
他们已经回来了她竟还记得将暗号吹完？她真的是程一墨吗？先前的怀疑又浮现在脑海里。
人称“哑巴郡主”的程一墨，从开口说话的那一刻起他就在怀疑她，这个顶着程一墨脸和身体的人到底是谁，只是当下他已经没有体力吹响哨子了，别无选择只能孤注一掷，暂时相信她。现在这种极度危机的情形，她竟然还能做出最恰当的判断。再次吹响哨子，这不得不让赵昱怀疑，这个人是谁？还是和她“哑巴郡主”的盛名一样，这程一墨另一个盛名在京的“蠢笨”其实也是伪装的呢？
那厢的赵昱在想什么，这边的程墨是不会知道了。
她当着绑匪的面吹响哨子后，就干脆豁出去，又一口气吹了好多遍。
一时被响亮的哨声唬住的绑匪，呆站后发现并没有任何人前来，立刻冷笑着靠近一口气用完休息的程墨。
“臭丫头！敢跟我们耍花招！看我不教训你！”尖利的男声带着愤怒响彻整个破屋。
程墨低着头闭眼，努力控制着呼吸，忍着快要跳出喉咙的心跳，手握拳头紧贴嘴巴。
“哔——”
“砰！”被踢中腰侧的程墨重重撞在破门上，哨声戛然而止。
吃痛的程墨差点爆了粗口。真的很痛，就像很久之前她过马路时被突然冲出的小电瓶撞倒……
“砰！”陷入回忆的程墨还没有回过神，胳膊又被踹了一脚。
痛到无法言说，她必须做点什么来转移嘴边已经抑制不住的呻荶。
“哔哔——”咬着哨子的前端，视线已经开始模糊的程墨再次吹出暗号的下半句。
“砰！砰！砰！……”随着不停地重踢或重踹，程墨已经逐渐失去了意识，昏迷前她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手紧紧握着玉哨。
就像落水的人在水里抓住的那根救命稻草。
赵昱平生第一次体会到什么是愤怒。
他愤怒于程墨挨打中还吹暗号，虽换做他他也会这么做；也愤怒于有人在自己面前打一个小女孩，而且自己还认识，说起来她还算得上是因为他才被打的；更愤怒于影卫们听到暗号这么久了竟然还没有找到这里！
外面的程一墨已经不动弹了，也再没有哨声响起。一下下的踹击声就像踹在赵昱心上。
那天是她非拉着他往小巷里跑才会脱离影卫视线被绑，这几天的断水断粮也都是因为她，他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为人鱼肉，被两个宵小五花大绑在这种地方。
他本是怪她的，可是这一刻，他却只想她能撑到影卫找过来，救出他们。
程一墨，你可千万不能死啊。赵昱抿着薄薄的嘴唇，在稚嫩的脸上崩成一条刻板的直线。
心里起了杀念。这两个人，他必须要杀，而且要亲手杀。
“殿下！殿下!”门口忽然传来杂乱的声音。
“老大！来人了！”大汉停止了对程墨的虐打，惊慌失措的尖利男声响起。
“跟他们拼了！”沙哑声怒吼着，两个大汉往门外奔去。
“不要弄死了。”在大汉身后响起赵昱声如细丝的命令。
但是所有影卫都听见了，并全身一凛，主子撑不住了。
用剑的苍术闻言将剑收进鞘里，迅速抬脚踹倒两人，大步走进破屋，看到小小的程墨一动不动躺在地上，嘴里不停冒出鲜红的血。
脑子里“嗡”地一声，苍术差点站不住，那殿下不会也……
环视一圈，他来到小门看到被绑在柱子上的赵昱，抬脚就踹开了破门。
“殿下！”苍术快步上前帮赵昱解绑，没有支撑的赵昱瘫软着身体往苍术身上倒去。
苍术自责地恨不得立刻捅自己一剑，为什么当时自己会跟丢主子，为什么这么多天自己都没有找到主子。他那气宇不凡霞姿月韵的太子殿下都是因为自己的失职才受这种苦受这种屈辱。
“属下来迟！请殿下降罪！”
“她……还活着吗？”赵昱对苍术说的话充耳不闻，只对着门外正在查看程墨伤势的冬青问到。
“回禀殿下，墨玉郡主伤势很重，极度虚弱，但是仍有气息。”冬青抱着程墨，用低沉的声音回答着，“小郡主手中有东西，似乎是‘龙吟’……只是握得很紧，属下不能确定。”
“嗯，本宫赠予墨玉郡主的。”
影卫们闻言略有惊讶若有所思却什么也没说。
赵昱却没心思去想影卫们想什么，满脑子想着：她还有呼吸，还活着……
他眼神温柔地看了一眼程墨，而后语气淡然吩咐道：“冬青负责照顾郡主回太守府，剩下的人将歹人带回牢里，不准弄死。”
“殿下放心。”影卫们低着头整齐回答。
“殿下，让属下背您回去吧。”苍术蹲下身子，背对着赵昱。
赵昱轻轻叹了口气，他确实一分力气都没有了。
趴在苍术不算宽厚的肩膀上，赵昱昏迷前脑子里飘过一个疑问。
“程一墨，到底是……？”
是什么？谁也不知道。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身是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