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迹》伊纸的鱼骨头

11、木犀花开·第八章

　　殷红晚霞泼在山河间，悲凉了天地，愁煞了人心。
　　穆曦在狂奔的马车中昏昏沉沉，狮子窟一战十足令她在鬼门关逛了一圈。即便吃了玉面狐给的救命药丸，穆曦仍然不让任何人靠近她。她至今无法接受突如其来的一切，她需要时间逼迫她自己再次直面满目疮痍的现实。
　　身后的洛山早已不见踪影，却似乎仍然能听到狮子悲愤的吼叫。危急关头，洛山派掌门刘玄毅然决然的让玉面狐带领贵客和仅剩的洛山弟兄从那唯一没有被辽军包围的的北部密道逃离。而他自己为了不让辽军攻进来之后发现其他人的下落去向，刘玄启动了自毁功能。狮子窟坍塌，也令三分之一的辽兵陪了葬。洛山派众人明白从此便不会再有洛山狮子窟这片乐土，可倔强的穆曦坚信终有一天，她将重登这片土地，还能嬉戏玩乐，还能唱遍山歌，还能见到陵安。
　　谁都以为噩梦已告一段落，可殊不知，这不过是刚刚开始。
　　在穆曦好得差不多时，众人也终于快到反辽联盟另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据点：位于曾经古滇国国都“镐都”的一家妓院飞凤阁。起初听到据点是个妓院的时候许多不知情人士都感到十分惊讶及害羞，尤其是虞子柒这种纯情少年更是尴尬到了极点。“都想哪儿去了真是的…”玉面狐虽然有过心理准备可大面积的哗然与尴尬程度令她始料未及。她不太好意思地望向云鸯，云鸯却表示可以理解，友善地笑了笑，对众人道：“辽国仍将我们鸾易家族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更何况我们加入了反辽联盟。可任凭管崇光再聪明。也不会想到我们藏在了妓院里。可即便诸位乃贵客，留在飞凤阁避难也是要缴费的。会乐器的可以当位乐手，不会的打杂亦可。这规矩是公主定下的，想必诸位皆是通情达理之人，这些小要求，应不算过分吧？”
　　众人自然是答应了的，而穆曦感兴趣的不是她到时候在飞凤阁干点什么，而是很好奇云鸯所在的鸾易家族和她们的公主。虞子柒倒也好兴致，滔滔不绝的给穆曦解释了起来。鸾易家族除了是古滇国的皇室，更是一支古老的巫术家族。这个家族的图腾就是青鸾，而易字则是他们家族密语中“巫术”的意思。这个家族姓姬，听说奴隶制社会的时候他们的祖先就存在。这是一个奇特的家族，在男性统治的这个世界里，他们是唯一一支母系家族。家主皆为女子，称女尊。其继承者亦为女性，称圣女。自从鸾易家族帮助古滇国统一禹迹开创姜王朝，开国皇帝就下令之后的所有皇后必为鸾易家族女尊。而云鸯口中的公主，正是古滇国的末代公主姬月，与穆曦虞子柒差不多大，是
　　鸾易家族的圣女。这个姑娘从小就没有见过母后，刚出生的她就被母后送到了云鸯手里保护了起来。也就是因为如此，她才逃过了辽国的灭门。姬月被鸾易家族最强王者云鸯照顾着，她的巫术自然也差不到哪儿去。若说幼时就成为圣女是因为后继无人，那么现在的姬月应是名正言顺地坐上女尊的位子。然而她没有。她一直觉得她的母亲还活着，所以一直还是当着圣女。在飞凤阁，所有鸾易家族的女子都化名飞鸟，姬月叫鸑鷟(yuèzhuó)，而她的母亲叫冥凰。
　　穆曦觉得甚是有趣，对于他人的身世和过往她总是相当好奇，对于她自己的却绝口不提。“听说鸑鷟姑娘样貌绝美，今有幸亲眼目睹，着实期待啊。”虞子柒满脸痴样，没想到他竟然也如此好色，穆曦没好气的撇撇嘴，看向马车窗外。
　　“即便再多么风华绝代的女子，我始终还是觉得，母亲和辰琛姐姐最美艳绝伦！”这是虞子柒挺小的时候说过的话，然而他自己恐怕早就忘得一干二净，穆曦仍然拿它骗自己说这不是童言无忌。
　　然而她错了，穆曦发现自己错得离谱，当她看到虞子柒初遇姬月时那眼神时。绝不是色眯眯，而是一见钟情的爱慕。不会有错的，穆曦一向善于观察人的行色。怎么会错呢？那目光与穆曦看虞子柒时一样。她第一次尝到危机的滋味儿，可是直率如她竟没有想要生气的欲望，是不是她在听说姬月身世与过往的时候就已经深刻清楚的认识到，这是一个强大的女子，是她一辈子无法触及的高度。这样的女人，恐怕更适合心怀大志的虞子柒，这才是可以助他一臂之力的女子。更何况，姬月真如传说，美若天仙，这没有一丝夸张成分。
　　穆曦应生气，焦虑，不安，可是从见面后这一整个下午她都在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告诉自己，她没有一个生气焦虑不安。即便她不再是辰琛，即便她脱胎换骨成了另一个人，她仍然没有资格看虞子柒一眼，别说因为他喜欢谁而吃醋。她什么都不会，也什么都没有。她只是芸芸众生中渺小而不起眼的一粒尘沙，又怎敢祈求终将成为英雄的虞子柒垂青于她？
　　就在穆曦将自己掷进无限思想漩涡里时，虞子柒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坐在了她的身边，道：“想什么呢？怎么不去吃饭？”显然虞子柒并没有发现他今天的一个目光浪费了穆曦一个下午的大好时光，然而穆曦似乎也并不想让他知道，她很快的收起情绪，回道：“没有，不是太饿。”“好歹也吃点啊，你大病初愈。”虞子柒的关怀其实挺正常，可穆曦却觉得别扭，她曾经从没有这么想过。“这么关心我作甚，你怎么不去跟鸑鷟姑娘增进增进感情？”虽说穆曦不想让虞子柒知道她乱麻般的小心思，可是这话语间句句透着浓浓的醋味儿。谁家醋坛子翻啦？“瞧你这话说的！”虞子柒表示无辜，虽说他对姬月有好感，可毕竟穆曦也是他的好朋友，关怀备至不也是应该的？可看到穆曦撅起的小嘴儿虞子柒无奈只得甘拜下风了。“得得得，我不会喜欢上鸑鷟姑娘的，毕竟现在该做的事情太多，谈情说爱等到一切结束了也有的是时间。”
　　不知道虞子柒说的是真是假，若是真，穆曦只希望等一切结束了，她还在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