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黑]旅者黑子的表里世界》半落痕

4、Part.7-8

　　Part.7

　　火神对祖母的印象并不太深，只能依稀记得是一个笑得很温柔的慈祥女子。祖父英年早逝，祖母安土重迁，孤身一人留在乡间的旧房子里。在这不大的乡里，她的名字可谓妇孺皆知，关于祖母做过的善事，在街坊邻里间随便找来一人，都能够津津乐道上一整天。托这积来的福，她平日身体健硕，向来也是无痛无病。
　　——但是，就是这样一个堪称完美的人，却突然去了。走的时候也和平日一样无痛无病，安详无比。
　　不仅是火神家，这件事对乡里也是一记沉重的打击。毕竟祖母的年岁不及花甲、正当壮年，没有理由的去世让所有人都无法接受。然而，葬礼结束的一周后，祖母的老房子因年久失修，在一次较强烈的地震中倒塌，破碎的砖瓦还砸伤了两个路过的行人。
　　因此，火神曾听老一辈人说，上天无法改变她注定的这个劫难，就给这个善人换了个无病无痛的终结。祖母也因此成为了在当地口耳相传的一段传奇。

　　火神刚刚在乡里现身，左邻右舍立刻炸了锅。淳朴的乡民大多受过祖母的照顾，不一会儿，火神的手上便拎满了各式各样的土产，身后还追满了想继续给他塞礼物的邻里。火神满脸黑线地和手上那只活生生的家鸡对视了几秒，只得认命地拎着它继续前行。
　　每年回乡都是这幅光景，他也该习惯了。
　　大门被规规矩矩地敲了三下，冰室辰也连忙放下手中的扫把，冲到了院门口。看着门前被压成了礼品架子的人，即使是常年表情缺乏的他也不禁破功，扑克脸上染上了无法抑制的笑意。
　　“欢迎回来，大我。还是一样那么受欢迎呀。”
　　“……别说了。快给我开门。”火神看着自家幸灾乐祸的兄长，差点咬碎了自己一口好牙。冰室也不再耽搁，很自觉地帮他分担了一部分物品：“知道你今年会回来，我就提早一天回来收拾屋子了。天色不早，把行李放下就去扫墓吧。”

　　因为祖母的房子倒塌了，每年回来祭祖，火神都会借住在冰室家。冰室家和火神家算个不远不近的亲戚，因为都是独生子，两家又住得近，自小就以亲兄弟相称。长大后，火神随着父母去东京念书，冰室却考去了神奈川，两人只能在回乡祭祖时见面。
　　祖母的墓地已被早早到达的乡民们打扫干净，贡品和香案摆了满满一大桌子。两人简单地祭拜了一下，便沿着河塘慢慢往回走。冰室瞟了火神一眼，突然轻笑出声：“原来你也还戴着。”
　　火神摸了摸脖子上的戒指：“当然，是我们兄弟的证明啊。”
　　“我也戴着。”冰室在衣服里摸索了一阵，掏出了一条一模一样的戒指项链，“而且这是祖母留给我们的礼物。戴在身上的话，就好像祖母还没有离开……只是换了个地方，在那个世界继续照顾我们而已。”
　　当他说出“那个世界”的时候，冰室感到火神几不可闻地停顿了一下，他停下脚步，把目光飘向了别处。冰室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夕阳浸泡在水天相接之处，把地平线尽数染上了属于余晖的残红。
　　这个色彩斑斓的场景，对应到“那个世界”里，又会是怎么样的光景呢？
　　火神没有说话，冰室也不想开口，两人站在塘边，感受了一下开始带上夜色的凉风。
　　“……辰也，你相信‘那个世界’的存在么？”
　　火神刚开口便后悔了。虽然问题出自他的真心实意，但这句话怎么听怎么中二。但他没料到的是，那位兄长一点迟疑都没有，回答的声音斩钉截铁：“相信。”
　　“是么……你，看起来不太像这样的人。”
　　这个回答已经让火神有点惊讶。然而，接下来冰室说出的话，却更是大大超乎他的预料。
　　“因为，‘里界’的存在，是你告诉我的呀。”

　　Part.8

　　那是在两人很小的时候发生的，谈不上美好的一件事。
　　一个普通的日子，和小伙伴们普通的玩闹。但是，那天的捉迷藏结束后，谁都没有看到火神。
　　冰室哭了一路，祖母也急得不停擦眼泪。火神的父母领着乡民们搜寻了整个乡村，大人的呐喊声和乡间小路上那条蜿蜒的火龙，即使到了现在，依旧是冰室无法忘怀的噩梦。然而，在大家都快要放弃希望时，火神突然却出现在了自家地下室里，把两家人都吓得不轻。
　　“哈？！我完全没有这段记忆啊！”火神表示十分神奇及无法置信。
　　“是的，而且你说你看到了‘里界’，里面还有一个漂亮的小男孩，你们拉钩说一定要再次见面什么的……大家都觉得你只是睡熟了做了个梦，祖母却脸色大变，说‘里界’是将去之人才会去的世界什么什么的，还紧张了好久……受你的影响，我到现在还是挺相信‘那个世界’的存在，有没有觉得很可笑？”
　　冰室的语调很轻松，却没有注意到火神震惊无比的表情变化。
　　“……漂亮的小男孩？……拉钩？……然后呢？”
　　“然后？……唉，你还真是全都忘了。这个戒指就是祖母在这件事之后给我们的啊，说是兄弟的象征，但有人说这个戒指是为了把你‘套住’，让你不再被‘那个世界’的东西给拉走才给你的。哦对，后面祖母还拿走了你从小带着的护身符，说是‘里界’有去无回，你能回来一定有高人相助，所以要拿你贴身的东西作为礼物感谢对方，也叫对方从此不要再和你往来了……不过，这些也都是乡民随口胡说的啦。你知道，一件事一传十十传百的，指不定会传成什么样呢。你不必太认真。”
　　“……护身符？”
　　冰室这才察觉到火神的声音不太对。他转过头，却看见火神的手中突然凭空出现了一个护身符，火神的视线紧紧黏在护身符上，手心却在微微颤抖。冰室凑近那个水蓝色的物体，却觉得哪里有些违和：“大我，这个护身符你哪里求的？形状有点怪啊。”
　　这一句话点醒了火神。他把护身符仔细看了一遍，才发现边缘的针脚十分生疏稚嫩。
　　就像是……一个从来没有接触过针线的少年，自己摸索着，把它一点一点缝上去的。
　　一个可怕的猜想在火神心中升腾翻滚。他连忙咬断了缝合的白线，剥开了包裹在符外的那层薄薄的布料——

　　水蓝色的外壳下，是另一个完全不同的护身符。符身那火红的颜色，和祖母亲手绣上的“火神”两个字，冲入了两人的眼帘。

　　……
　　“火神君，请拿着这个，要不在‘里界’你会很危险。”
　　“走吧，火神君。请记住，这个护身符一定不能丢。”

　　……

　　目睹这一切的冰室已经惊讶得说不出话。他只能看着火神捂住双眼，慢慢、慢慢地蹲了下来，把自己埋进双膝的缝隙间，努力克制却不断起伏的背部却出卖了他。挂在手指上的护身符却仿佛没有察觉到他汩汩而下的泪水，如同车厢里的晴天娃娃般，迎着夕阳轻轻晃荡着。
　　冰室静静地站在他的身边，陪他度过这一段无声的时间。
　　夕阳已尽，最后一丝余晖也被波涛吞噬，整个村庄浸入了无边的夜色。

　　……
　　“你不是属于这里的人，请马上回去！”
　　“我……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么漂亮的人，我还想和你玩！”
　　“……我们会再见面的，好么？你先回到原来的地方吧。”
　　“真的吗！那我们拉钩，一定要再来找我哦！”
　　“……好的。”
　　“嗯！那就拉钩！下次再一起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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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那个少年遵守了自己的约定，忘记了黑子的是他，违背约定的，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