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雨水（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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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一直等到莲子下学，苏霁才与他见面。将钥匙交给莲子，叮嘱他收好别丢了。他倒一副小大人的样子，胡乱把钥匙往怀里一塞，转身就要走。
苏霁有些好奇的追上他，“莲子，驿馆锁了门，你住在哪里？”
莲子回头好像看傻子一样看了她一眼，“当然是回家。”
“回家？”苏霁有些诧异，他同她一样在驿馆住了那么久，她还以为莲子是被段明峥救下的孤儿一类。
前面的小人趁着她沉思的功夫就已经迈开短腿往前走了，苏霁也快走了两步跟上，就听他说，“我就是宿城人，只是为公子做工而已。”
哪怕如今战乱，可这户人家为什么会放任还在读书的孩子出来做工？苏霁顿了一瞬，小声道，“莲子，我可以去你家看看吗？”
“我家没什么好看的。”他本就严肃的小脸拉下来，好像对苏霁的要求感到非常不满。
苏霁看他一副生气的样子，自知是自己的话令他不快，于是作别之后就准备离开，谁知莲子却忽然唤住了她，“等等。”
“嗯？”苏霁茫然回头。
“如果你去我家，会带礼物吧？”顿了顿，他又换做陈述，“你会带礼物吧。”
虽说自己没有想到要带礼物是有些失礼，但是就这样直白的被人要求买礼物，苏霁心里非常不爽，她皱了皱眉，对莲子道，“小小孩童，怎么对礼物与金钱如此执着，你爹娘没有教你应有的礼数吗？”
“我……”莲子被她问的一怔，低头轻声道，“给我买一包莲子糕吧。只要一包莲子糕。”
苏霁终究还是随莲子回了家，默不作声的提着一包莲子糕，心里还鼓着气，但是自买了糕点之后莲子就没有说过一句话，苏霁也不愿吼他，只能憋着。
两人到了一条窄旧的巷子，只容一人通过。莲子率先拐了进去，苏霁连忙跟上，两人走了没多远的距离，就到了一间破烂的房前。莲子推门而入，他回头看了看苏霁，苏霁连忙收回四处乱看的目光，随她一起走了进去。
院子里黄土一片，显得很是荒芜，院中只有一间房子，是土坯房，因为年久失修，墙面已经掉下了许多土块。
“这……”苏霁看到这里的情况，不由的感叹了一声。
“我早就说过了，我家没什么好看的。”莲子淡淡的回头望了她一眼。
然后莲子和苏霁进了屋，屋子里面开着一扇窗，透入些许的光，正中央的床上躺着一个人，光线太暗了，苏霁看不清。
“娘。”莲子捧着莲子糕轻轻唤了一声床上的人，那人回过头来，发出了沙哑的一声应答。
没有想到，莲子竟然就同他娘住在这样的地方……
苏霁吓了一跳，站在门口许久没有动，远远的看着母子俩对话。然后他献宝般的拿出了莲子糕，床上的妇人露出了一丝浅笑，并问莲子这是谁送来的。
莲子回头看了看苏霁，苏霁走到床边去，对妇人微微欠身，笑着道，“您好，我是莲子的朋友，贸然来访，真是叨扰了。”
“姑娘说哪里的话，咳咳，莲子，给姐姐倒杯水喝，咳咳。”妇人推了推莲子，让他去招呼客人，莲子帮她把被子盖好，“娘，您歇着就成，我这就去倒。”
妇人听了他的话，微笑着点了点头，方才的对话好像已经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累极了的她缓缓闭上眼睛，没一会就传来的清浅的呼吸声，显然已经睡熟了。
两人轻手轻脚的出了门。
坐在院中的一棵枯树下，莲子摸了摸头发，“娘最喜欢吃莲子糕，所以就给我取名叫莲子了。”
看他向自己吐露心声，苏霁连忙挨在他身边坐下，洗耳恭听。
“但是娘生病之后，家里所有的钱都被用来看病了……爹接了许多活，白天在码头扛麻袋，晚上也不休息出去打更，后来就在码头，忽然过世了……没有任何征兆……一夜之间……公子看我可怜，让我去驿馆帮忙……给我钱给娘治病……娘对我很好……我很爱她……”
他前言不搭后语的说着，然后泪珠就吧嗒吧嗒的落下来，苏霁看着小小的他，这时才有了几分初见他时，他想偷吃自己的菜却被抓包的小孩模样。
“没关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苏霁扳过他的小脸，帮他擦掉眼泪，将他轻轻的揽进怀里，用手去拍他的背，莲子无声的啜泣，院子里一时间寂寥无声。
忽然，一阵剧烈的敲门声响起，莲子一个战栗从她怀里弹了出来，“要债的人来了！”
“不怕。”苏霁把他护在身后，刚站起来，下一瞬破旧的木门就被踹开，几个弓着腰驼着背的痞子出现在门外，手里拎着木棍，开口就嚷，“还钱！”
“嚷什么嚷！”怕他们吵醒刚休息下的莲子的母亲，苏霁恶声恶气的出言制止，成功的激怒了那一伙人。
为首的那个将木棍朝苏霁的方向一指，“呦，小家伙，这回还带了帮手来，可惜爷看着，怎么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娘们啊，哈哈哈哈。”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门□□发出一阵大笑声，苏霁气急，随手从地上捡起一块拳头大的石块，运足了十成力，朝着为首那人扔了过去，转瞬间，他的额头上就流起了血来，张狂的笑声戛然而止。
“呸！你这娘们！老子今天拿你开刀！”为首的那个人提起棍子冲了上来，苏霁推开莲子，反身一挡，霎时间就与几人缠斗在了一起。
他的那些小弟都是些装腔作势的三脚猫，什么也不会，苏霁一个打十个都不成问题，只是没想到这个带头的还真有些功夫，她被他牵制着，连带只能逼退其他几人，想要致胜却不得机会。
莲子惊慌的站在一旁，那地上大大小小的石块去打他们，有一块大的打中了为首痞子的膝盖，让他险些跪了下来，为首痞子凶恶的看了莲子一眼，提起棍子朝莲子打去。
趁他转身抽离的空档，苏霁利索的解决了其他几个浑水摸鱼的打手，见莲子正带着那人在院子里兜起了圈子。苏霁上前去截住他，打了他个措手不及。
那人被一个小孩和一个姑娘戏弄，心中尤为火大，使出全部功力朝苏霁攻来，她一时间有些招架不住，又顾及到莲子的安危，最后被他在胳膊和背上打了好几棍，才也伤了他，将他赶了出去。
为首的打手提着棍子跑开后，莲子连忙跑过来检查她的伤势，胳膊和背上都有青紫色的印记，还有几处虽然没什么伤痕，却也疼得厉害，只怕是打到了筋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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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苏霁帮莲子给他娘亲擦了擦身子，便拿着一瓶简易的伤药给苏霁凃伤。果然之前没有表现的地方也出现了紫红的一片，看起来还真有些吓人。莲子心里愧疚，对她也不再如往日一般傲娇了。
下手轻柔帮她吹吹伤口，苏霁一边疼的呲牙咧嘴，一边腾出手去摸他软软的头发。啊，想要摸一摸很久了呢。
少年被摸的炸毛，苏霁便哈哈大笑，屋子里的氛围显得和谐起来，莲子的脸色也没有那么难看了。从刚看到要债人到方才，他的眼神一直不怎么开心。
虽然那些人很无情，虽然利息实在太高。
但当时赌坊的钱确实也是他们去借的……哪怕高昂的利息压得他喘不过气，但是当初那笔钱确实救了娘一命。
所以赌坊的钱他一定会还的，哪怕只是想一想，都觉得无穷无尽，毫无希望，但他绝不希望一辈子都过这样被债务压身的日子，他还盼着治好娘的病，能带她去四处逛一逛，自己也找一份合适的活计。
苏霁摸了摸脖子上的葫芦，想要取下来，但是几番犹豫，还是松开了手，把头上的珊瑚珠花和腰间的一块流苏佩取下来，都放进他的小手里，“这些拿去当掉，给你娘买一副好药，再还上这个月的钱。”
莲子感激的点点头，把东西小心收好，带着苏霁去一间偏房住下了。
躺在漏风的旧房子里，疲惫的苏霁很快睡着，寂静的黑夜里，房门忽然被推开，而后一个穿着黑色大氅的高大身影忽然出现在了门外。
他原地驻足了一会，缓缓的朝苏霁的窗前走来，漆黑皂靴随着步伐迈出大氅，却寂静的没有一丝脚步声。
查看了苏霁身上的几处伤口，他又在床前站了许久，随着极轻的一声叹息，人影缓缓伸出一只手，去抚弄了一下苏霁额前的刘海，露出她光洁的额头来，又端详了一会她的面容，才十分满意了似的，转身离开。
吧嗒，房门重新被关好，屋里的苏霁嘟囔着梦话翻了个身。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雨水（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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